张杨拿出爷爷的笔记本，其中一页的漫画让人捉摸不透。
元风：“这副漫画出现得有些突兀。”
张杨：“没错，所以才专门拿给你看。我爷爷1985年就退下来了，然后被金光机修厂返聘做顾问，一直到1993年厂子分家、搬迁。我们取回来的四本笔记里，前面两本的内容对应的时间段是从1974年到1982年，第三本到1988年，第四本到1993年。这是最后一本，虽然这副画没有标注日期，但爷爷完成它的时间应该在1992年到1993年之间。从钢笔线条上看，肯定是爷爷画的，但我从来没见他画过漫画。虽然爷爷有些孩子气，但在本职工作中非常严谨。这四本笔记里只有这两页出现了天马行空般的漫画，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元风：“会不会是爷爷哪天特别高兴，随手一画呢？”
张杨：“不会的，这几本都是科研笔记，内容有延续性，有些问题反复斟酌还做了补充拓展。这里记的都是爷爷在做重大决策前和准备专业论文时储备的核心资料，专业、私密。他绝不会在这上面涂鸦。”
元风回房从墙上取下那张“侠客岛”的建筑设计图，对张杨说道：“爷爷画中的文字里提到的‘君山’，应该就是与他一起在这幅设计图上签名的名叫‘阳君山’的人。而这个山形的印章，要么是为了取信，要么是为了标记，要么是表示通过某个阶段某个过程的信令。这章里有座山，阳君山的名字里也有山，这二者之间会有联系吗？”
张杨：“逻辑上没有毛病。问题是这句‘对那个世人不曾注意的完美的世界，我心生向往’。这个人代表什么样的世界？”
元风：“一定是一个和金光机修厂不一样的世界。”
张杨：“从爷爷强调的程度上来说，金光机修厂的这个工作环境根本无法和他提及的‘完美的世界’相提并论。你要知道，那可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金光机修厂已经是国内传动机械领域理论联系实践的绝对一线了。爷爷还需要向往别的工作岗位吗？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句：这意味着放弃一切，家庭、事业，最重要的是我心底的以学报国的梦想。”
元风：“那就是说如果爷爷要进入与他‘秉烛夜谈，心潮涌动’的阳君山所代表的那个世界，就得放弃现实中的一切，甚至是建设国家的梦想。”
张杨点了点头，把那张图纸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元风：“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爷爷设计这个‘侠客岛’不是出于想象，也不是组织上给他的工作任务，而是受阳君山所托……”
张杨突然问了一句，“风哥，阳君山有可能代表敌对势力吗？”
元风：“别瞎猜，如果是那样，爷爷不可能和他接触，更不会与他反复联系还合作设计了。你看，‘即将到来的时代多么美好啊，我又怎能言弃’，这里写的是放弃，而不是背叛。”
张杨长出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分析一致，我就放心了。之前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不是敌对势力”，元风接着说道：“这个组织应该也不是服务国家的。”他指着笔记本上的孙悟空向张杨说道：“你看，爷爷特地把孙猴子脑袋上的金箍儿描得特别粗，还有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后面又是问号又是感叹号的，看得出他当时心里有多纠结了。”
张杨：“不服务国家，那他们研究什么呢，还让爷爷心潮涌动，心生向往的？”
元风：“答案还在这张图纸上。我记得你当时说这个建筑不可能存在的原因就是：结构方面的技术不要说几十年前，就是现在也很难实现。但是今天，我们不排除这个建筑设计存在实体的可能性。如果它被造出来了，起码已经存在了十几年了。那个世界的人制造这么隐秘而高级的地下建筑群到底干嘛用的？”
在元风心中，他深信这个建筑早就存在了，就和轧石厂仓库后边的那个密室一样。所有的结构难题面对阳君山这类人根本不是问题。这个姓阳的和棉被人、明伦、四海那些人一样，肯定都是异人。他们的能力远超普通人的想象。可面对张杨，他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张杨这会儿眼神迷离，颇为踌躇。元风知道，他肯定担心当年他爷爷参与的这些秘密设计如果爆出雷来，会累及他的名声。对于张爷爷是不是异人，元风不想妄加揣测。在内心里，他希望这个有些孩子气的科学家是个值得尊敬的、正直的人。
元风：“想什么呢！不至于，你要相信爷爷的智慧和气节。我们还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实就是：爷爷并没有放弃他的理想，拒绝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张杨：“我现在才明白爷爷为什么把这些重要的笔记一直闲置在7车间里。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但也不想再面对这些往事。”
……
夜里，张杨离开小院后，元风一个人穿过小院北边的后门，上了山岗。他找到一棵足有二十来米高的黄檀树，掏出一把小刀，在树干上刻了一个‘风’字。
回到书房里，他关了灯，飞灵入域。
心念道场里，摩哥乙正在练功，两把金锤耍得虎虎生风。看来，上次败在元风手下对他刺激还挺大，这两天他在坦克上花的功夫明显变少了。
摩哥甲和平时一样，还在书案前看着电脑。那电脑屏幕依旧不停地闪动，元风根本无法判断他到底在看什么。
元风：“摩哥甲，研究什么呢？”
摩哥甲：“因为时间、空间和人类极为有限的能力，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被秘密分化成无数个族群，而有些人在几个甚至十几个族群里都有不同的身份。地球上，人类的时间都重叠在一起，他们的真相系统也因此充满了矛盾。所以，要认识一个人的真实身份，探寻一件事情的本来面目就变得极为复杂。听到的不能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有些也都不是实情。网络上的人类还在追逐阴谋论和神秘主义，猜想平行时空与第三类接触，殊不知他们对自己的世界都一知半解。”
元风：“怎么这么大的牢骚，张爷爷的事情你怎么看？”
摩哥甲：“我做了个简单的梳理。如果把地球上大多数人类认定的社会现实定位为‘常态’的话，在这个常态之外还有无尽的被隐藏的现实脉络。所有异人生存和服务的那个体系便是其中的一条。那位离世的老道友是博学之士，但他不仅仅受到常态社会的重视，异人的世界也向他投来了橄榄枝。最终的结果是：他选择了保持常态。”
元风：“异人的世界？嗯，这个我同意。但是，张爷爷会和棉被人、四海道长他们曾经处于同一个世界吗？”
摩哥甲：“张道友到底对异人的世界了解多少还不好说，但是那个阳君山肯定是异人世界派来和张道友接头的人。”
元风：“就算阳君山和四海道长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估计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和张爷爷一样，都不在了。”
“嗯?”摩哥甲突然昂起头来看着元风，接着立即拜倒在他的脚下。
摩哥甲突然来这么一下，把元风和摩哥乙都看愣住了。
元风：“摩哥甲，这到底为什么？”
摩哥甲：“属下罪不容恕，之前向法尊禀报时有了疏漏。”
元风把他拉了起来，“别墨迹了，赶紧说。”
摩哥甲：“从那些异人的灵元特征来看，他们的躯体早已超越了人类的生老病死。”
元风：“那你还说他们是异人，长生不老不就是神仙了吗？”
摩哥甲：“启禀法尊，他们的灵性还没到神仙的水平，这么说吧，他们算是‘长生人’。”
元风恍然大悟，“那这么说的话，阳君山肯定活着，而且四海道长说不定也有几百岁了。这伙人可不是一个两个，都是长生人的话这么久了还没被发现吗?”
摩哥甲：“掩盖行藏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他们只需要‘对障消障’就好。”
元风：“‘对障消障’？有点意思，赶紧和我说说。”
摩哥甲：“这里的‘障’就是局限性，刚才属下说的时间、空间和人类极为有限的能力就是这个世界的三个最基本的局限性。如果他们活到老年的时候，换一副年轻的躯体和新的身份，因为对时间固定的认识局限，身边的人就没法感知异象，哪里还会怀疑呢？或者他们到了一定时间换个地方，每过几年，人类的容貌和身体机能都会产生变化，如果不是公众人物，天南海北孤身一人，被发现长生秘密的可能性也降到了最低。再有就是对应人类其他搜索系统，他们也可以见招拆招，总能找到从人间蒸发的机会。”
“哇”，元风叹道：“这帮人还真是狡猾狡猾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