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话音刚落，彭羽走到那道石桥的最前端，对着空谷的前方使劲拍了几下手，又趴在石桥上，对着空谷里喊了几声。
他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各位别见怪，这方法蠢了点，不过我有经验。”
彭羽翻身坐起，说道：“萧北，抱歉打断你。这两边的空谷你们现在怎么叫？”
萧北：“内部一个叫黑谷，一个叫白谷。”
“好”，彭羽说道：“以我的直觉来看，这边白谷的半径和高度比你刚才提到的数据要大得多。最终的结果，我们一起来证明吧。”
过长伟：“对于两边空谷的实际尺寸，我们也很困惑。问题出在哪儿呢？新的手段和工具我们还在自主研发……这样，两位先听萧北做完基本汇报吧。”
萧北继续说道：“相信一路上彭队和杜队也发现了，通道两边散布着很多倒落的白色石碑，一共是17块。第18块就是桥头铁笼里的这一块。目前，我们可以确定，除了这第18号石碑，其他石碑的性质很稳定。用于制造它们的岩石的特性和大厅里地砖、墙面用到的材质是一样的。每个石碑上面都留下了一个手掌印，一共17个，其中12个是右手手掌，5个是左手手掌。只有这18号石碑的面上空空如也，而且碑面不停地运动着，就好像……好像它在呼吸一样。”
过长伟接着说道：“这个过程中，有个疑问还没有答案，这里充满了氧气，它们不是突然出现的，既然这样，岩石上一定有氧化的痕迹，可我们的断代总是没有进展。我们发现，很多高精仪器、试剂穿过X舱门之后就会出现问题，要么失灵，要么失效。这几乎让我们的技术手段回到了二十年前。如果我们把岩石采样带出去，它的性状立刻就会发生变化。这个情况让我们很头疼。”
彭羽：“这个问题903之前也遇到过，我们发现了一些隐藏于水下或者洞穴中的奇怪的东西，就近研究的时候有些精密仪器也不能正常工作。如果将它们带离，就会出现快速的肢解和腐烂。”
过长伟眼睛一亮，问道：“后来你们怎么解决的？”
彭羽干笑了两声，答道：“没解决，就地掩埋了，等到条件成熟的时候再说。”
看到过长伟和萧北表情有些失望，彭羽连忙说道：“这次咱们一起合作，说不定就能想出好办法来。萧北，我带了6人团队过来，过会儿我让他们和你对接。我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你们要保护南北这两块石碑，二是你们怎么解释两边洞顶的文字？”
萧北：“保护这两块石碑的想法是在研究过程中被确定的。进驻白谷之后，我这个小组的任务就是搞清楚石碑的秘密。我们发现18号碑是唯一一块立着的碑，性状与其他石碑也有明显区别，就先做了隔离保护。信号科进入黑谷后，发现那里也有一块黑色的‘能呼吸’的石碑，但通道里却没有出现其它石碑。出于在白谷研究的经验，我们第一时间将黑碑也做了隔离。我们猜想，如果我们接触了石碑，很可能它会立刻石化。这种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没法确定。但两边都仅有一次试验机会，我们必须等到全盘掌握这种变化的后果之后，再去尝试。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两边洞口上的警语，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萧北从讲义夹里抽出一张打印纸，说道：“对北边石碑上的17个掌印的研究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些掌印如同在泥面上按压出的一般，各种细节非常完整。从指纹、指节粗细、掌纹、掌面的大小和掌部肌肉的特征来看，它们来自于17个不同的人。其中，有16个掌印没有指纹。另外一个掌印十个指纹一模一样，而且是规则的12层的同心圆状，人类历史上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指纹。我们还无法推算出每个掌印出现的时间，不知道他们是次序出现的，还是集体出现的，简单点说，我们不知道这17个留下掌印的人，是一个一个来的，还是一群一群或者一起来的。”
杜凯山：“我在想他们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修建轨道甲号线，我们根本没法发现这里。现在来看，这里和地面还没有发现通道。难道，这通道在空谷里？”
彭羽：“就算是从空谷上来的人，白谷为什么来了17个人留下了掌纹，但黑谷那边一个都没有呢？”
过长伟：“原因可能和你的第二个问题有关，就是两边洞口上的文字。现在我们认为这些文字至少不是随意的涂鸦，肯定意有所指。先说南边，‘回天倒日，必达其机。不遵天时，碑诔罔极’，说是诔谷，碑诔并没有发现。《周礼》上郑玄有注‘诔者，累也，累列生时行迹，读之以作谥。’不过怎么说，碑诔就是祭文，那现在碑上的掌印算不算‘诔’？如果是这样，那17个人留下掌印就等于给自己做了祭文，然后抱着赴S的决心去做什么呢？然后，就是这下面的十六个字，其中包含了典故，都出自古代的祭文。‘回天倒日’意思是‘犹言旋转乾坤’，出自西晋陆机在公元298年写给一百年前离世的曹操的祭文《吊魏武帝文》。‘必达其机’意思是‘必须合乎它的时机’，出自东汉祢衡于公元198年之前所著的《吊张衡文》。而‘罔极’二字是‘无穷无尽或者没有准则’的意思。西汉的贾谊公元前176年写下的《吊屈原赋》中，就有一句‘遭世罔极兮，乃殒厥身’。这样看来，这十六个字要表达的意思可理解为：想扭转乾坤，必须等待时机，如果不遵守天道运行的规律，就会出现无穷无尽的碑诔。”
杜凯山竖起左手的大拇指，向过长伟晃了晃，说道：“过队，我是真佩服你，解释得丝丝入扣，连我都能听得懂。不过，这句话是让我们开始行动呢，还是继续等待呢？”
萧北：“关键点在于对这里所说的‘天时’的判断，如果这个时机被记录在了这里，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
彭羽：“这样看来，北边那行警语，‘翻天覆地，祸于私利。逆天而行，灵消元寂’的意思就非常直接了，因为一己私利很可能造成翻天覆地的危险，如果不按天时冒险进入，这‘灵消元寂’就是结果。这四个字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过长伟：“所以，我在想，这可能就是黑谷那边为什么无人涉足的原因。如果有人去过，肯定在这种警告面前放弃了尝试。”
杜凯山：“但白谷这边已经有17个人尝试过了，到底是什么结果呢？”
萧北：“这结果恐怕就埋在这空谷里。”
杜凯山：“不对，如果他们从空谷里上来的，在这里的碑面上留下了一个掌印，然后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后他们去哪儿了呢，又回到下面去吗？上来下去的忙什么呢，说不通啊。”
彭羽：“也有一种可能，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从通道进来的，然后按了掌印，下到空谷里去。他们后来返回了没有，还是一直呆在下边了呢？”
过长伟：“大殿和南北两个通道是一体的，为什么通道被封起来了呢，是不让人出去，还是不让人进来？”
杜凯山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你们说了半天，我理解你们作为科研工作者面对这些发现的谨慎态度。但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倒觉得找出答案的方式已经存在了。”
过、彭、萧三人都怔怔地望着他。
杜凯山：“现在你们的问题有两个。第一个问题就是这里的东西出不去，你们的牛B器材进来了又不好使，所以搞不清这里的历史。二是你们的机器无法突破空谷里的浓雾。原因很简单，就是现代科学技术手段在这里被严重制约了。但是，有一样最聪明的工具，一直没有制约，一直在发挥作用啊。”
萧北：“杜队，你的意思是说人？”
杜凯山：“没错！我们进来了之后该干嘛干嘛，想干嘛干嘛，没受什么影响嘛！作为军人，困难面前就是要敢亮剑。这空谷确实有点神秘，咱组队下去看看呗！”
彭羽笑了笑：“杜队，我佩服你的勇气，但出现危险怎么办，通信、武器等设备出现问题又怎么办？安全得不到保证，谁敢下这个命令？”
杜凯山轻轻拍着受伤的右肩说道：“基地附近出现这样的不明区域，我实在不放心。必要的情况下，必须主动出击，不能怕伤亡，因为我们是军人。对于各种危险，可以提前做各种准备嘛，我们有这样的军事素质。至于通信出问题，实在不行我们带上信鸽，如果武器出问题，我们还有拳头。但是如果没有结论，一直等下去，又该怎么办？”
四人都不说话了。
空谷里一股清新的空气冒了上来，搅动着无边无际的那团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