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风养的这只游隼起初还引起了酱园街住户们的不安,他们生怕院里养的家禽或者宠物让包子给伤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包子好像对身边唾手可得的猎物根本看不上。做为福利,包子的出现让酱园街上的麻雀逃得干干净净,商户们再也不用忍受它们的叽叽喳喳和满地的鸟粪了。
为了训练包子,老唐教元风学会了打唿哨,一声短哨是升空出发和行动开始,一声长哨是呼唤,两声短哨是让它落地或者松开爪子里握着的东西。
每次他哨声一响,包子一边发出啸音,一边以行动回应,绝无半点懈怠。
除了在阳光房的木架上给包子做了一个舒适的鹰巢,元风还特意从镇上的皮匠那里定制了一个加长的皮护腕。
夜里他一口气跑上高处,吹出两声短哨,包子就会“紧急降落”,稳稳地停在他的手腕之上。
……
元风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庆山一小大门口,见到了罗兰。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之后,罗兰让一小的陈慧老师带着元风先去考场,自己留下来继续等福利院的三个孩子。
元风进了考场,这是一间普通的小学教室。他在右边靠窗的第一位坐好了,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考生。
陈慧老师检查了他的《暂住证》,让他在一张表格上签了名。他把准备好的文具在桌上摆来摆去,仔细看着黑板上的《考场纪律》,心里有点紧张。
他突然听见一声包子的啸音,转头看见它正停在教学楼边最高的那棵槐树顶上,心情立刻安定下来。
过了一会儿,罗兰领着三个八九岁的孩子进来了,元风胸前的花花微微震了一下,通常花花这样的表现是提醒自己警惕身边的环境,但该警惕什么他从来没有猜对过。
陈慧老师点了名,两个男孩一个叫张野,一个叫杨童,那个小女孩叫田巧儿。张野明显比其它两个孩子成熟些,黑黑的脸庞,体型有点瘦,四肢修长。杨童要敦实些,个子比张野矮了一个头,喜欢左顾右看。田巧儿长相很可爱,五官看起来有点像新疆小孩,特别是那双带着欧美范儿的大眼睛。
三人经过元风座位的时候,张野没说话,打量了他一眼。杨童笑眯眯地叫了一声“哥哥好”。
巧儿不仅叫了他,还笑嘻嘻地停下来盯着元风,看着看着,她的眉头还皱了起来。
陈慧让这三个孩子都坐在了第一排。杨童拿着一只自动铅笔滴滴答答不停地按着。
罗兰离开后,陈慧又说了一下考试安排,接着开始发试卷。
今天的小学学力测试,语数外三门都在一张卷子上,最后是一篇作文,考试时间是两个半小时。陈慧每人发了两套卷子,1号卷难度较低,2好卷难度较高,如果是本着入学小学三年级以下的做1号卷,想进入高年级或者升初中的做2号卷。
元风选择了2号卷,看完卷子后,他心里便已经有了把握。
福利院的三个孩子考试时明显不太专心,尤其是杨童,因为玩铅笔又被陈慧批评了一次。
陈慧拿了一把凳子放在讲台边上,一边监考,一边改着带来的一摞作业本。
教室里很安静,屋外阳光明媚,也许是因为包子的到来,校园里小鸟们的欢叫消失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元风的考卷内容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他第一次做卷子,这会满脑门都是汗,他不禁开始佩服程挺,听说他们每周几门功课都要测试一遍,这种节奏现在看来太可怕了。
陈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长条型的巧克力,小心撕开一头的包装,抠了一个小方块塞进了嘴里。元风突然听见有个声音轻轻地说道:“野哥,我想吃老师的巧克力。”
元风听出是杨童的声音,但他没有转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考卷上。
接着,他又听见杨童说道:“巧儿也想吃,你给我们弄点尝尝嘛。”
过了一会儿,杨童不屈不饶,“野哥,求求你了,就吃一小块。”
元风瞄了一眼杨童,这小家伙正咬着自动铅笔向着讲台方向发呆。陈慧老师坐在讲台边上,低头改着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元风心想,这个老师是聋子吗?
他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卷子,想起花花之前的提醒。虽然这三个孩子不是什么危险的存在,但身上都透着一股邪气,他便添了一份小心。
陈慧的手机开了静音,这会儿在讲台上滋滋响地动着。
第一次来电她没接,可没过两分钟,手机又开始震了。她拿出老师的威严,对四个孩子说道,“老师出去接个电话,你们不要交头接耳!”
陈慧站在门口接电话,说话的声音很轻。她的脸上露着微笑,一边习惯性地用左手撩着刘海。
元风在想一道题,像在家里看书一样,他靠在椅背上,右手拿着笔,左手习惯性地隔着衣服轻轻抠着胸前的花花。
就在这时,他感觉那牌子微微一震,接着耳畔听见一阵风声,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见过的低沉、强劲的风声,它正从自己的左手边传来,难道是包子飞到教室里来了?
一瞬间,他的身体本能地紧张起来。他左眼的余光里察觉到一道虚像,那是张野的身影。他努力地想看清那道影子,可现在除了的眼珠,他很难控制自己身体的其它部位。
接着,他感觉陈慧老师说电话的声音变调了,音程被拖长了,就像VCD机卡碟了一样。此刻,陈慧在门边撩头发的动作几乎是静止的,而她的眼睛正看向教室里。
身边那个虚影逐渐变得清晰,那个叫张野的孩子正经过自己向讲台跑去。
准确地说,张野不是在跑,他的身体维持着跑步的姿态,但是脚步并没有动作。他的身影时有时无,在他经过的路途中一帧一帧地闪过去,一瞬间就上了讲台。
他把陈慧放在讲台上的那块巧克力抽了出来,从最后边掰下两小块,又把巧克力塞回包装纸里,接着从另一边下了讲台。
他先是跑向巧儿,在她手里放了一块巧克力。那一刻,巧儿正在捡刚从手里掉落的橡皮,空中的橡皮和巧儿的动作都处于静止之中!
元风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尽量把头部往左侧移动了一点。他看见此时的杨童也静止在座位上,正抬起两只手和脑袋,刚张开嘴要打一个哈欠。
张野经过杨童的身边,顺手把另一颗巧克力塞在了杨童的嘴里,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了笔。
嗖的一下,所有的一切又返回了日常,不管是陈慧从门口传来的话音还是周边环境的所有细节。
元风感觉自己的身体顿了一下,上身带着惯性向前方抻了一下,脑袋里有点晕,咽喉里有点犯恶心,颈椎酸痛。
他活动活动脖子,发现包子不知何时已停在窗台外边,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教室里。他赶紧向它挥挥手,让它飞回了树顶。
元风回想刚才发生的情形,是我自己眼花了吗?
他用左手支着脑袋,眼睛顺着拇指间的空隙朝那三个孩子看去。
杨童和田巧儿的腮帮子都在动作。杨童还笑嘻嘻地看了张野一眼。元风的鼻子闻见一股巧克力的味道。不是自己眼花,刚才自己看见的是事实!张野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完成了一次偷窃,那种速度快到让时间都几乎静止。
元风想起金光路8号里的黑石和那两个诡异的怪人,这三个孩子的行为给自己的感觉与他们同出一脉。
与此同时,田巧儿正皱着眉头,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元风。
元风决定不拆穿这一切。即便自己和陈慧老师报告这一切,她也不会相信,况且自己做人“义”字当先,绝不做“翻嘴婆”!
他心里泛起巨大的好奇感,未来的日子里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三个孩子身上到底还藏有多少秘密。
陈慧打完电话进了教室,看了一下手表,例行公事地告诉孩子们考试还剩一小时。
她接着坐回讲台边,又掰了一块巧克力放在嘴里。
那一刻,她没有注意到,教室里的四个孩子都露出了令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
考试结束了,元风如释重负,信心百倍地交了卷,走出教室。
那三个孩子在楼梯间里追了上来,田巧儿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问道:“元风哥哥,你考得怎么样?”
元风:“还行?”
田巧儿突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元风哥哥,你是不是今天感冒了,吃了消炎药?”
元风诧异地看着她,巧儿也紧紧地盯着他,好像十分着急地在等待她的答案。面对她的小眼神,元风不想让她失望,答道:“是的,感冒了,早上吃的消炎药。”
田巧儿高兴地跳起来,回头和张野、杨童说道:“我说得没错吧,他肯定吃消炎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