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宣冷眼看着墨衡,冷声道:“你说谁?”
“你师弟。明明控制了音芷的心神,还说什么心悦之人。”墨衡胡言横出,忿然答道。
“你快醒醒,谁被控了心神,你自以为是也有个限度,我师姐看不上你不是很正常吗?”吴志看不下去了,嘲讽道。
“你也被控了心神。”墨衡看都不看吴志,坦然断言。
吴志半张着嘴,用手指着自己,“我?……你简直就是魔怔了!懒得跟你说!”
“你们怎么还站在那?打算转投道法观吗?”司徒宣厉声对着还杵在原地的翰林院弟子喝道,那近百名弟子闻言皆是一惊,立即跑到对面,站到雪尘等人的身后。
李秋末见这些小辈胡闹至今,没人在意他说话,愤怒的拔出艳阳,插在地上。剑声锵响,剑气弥漫场间。
“尔等胡闹可否休矣?我在问言谷主话!”
“我想你会错了意。”言叶极看着李秋末不善的神色,冷言道,“我带尘儿过来,不过是找你们对峙,可不是将他交给你们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墨衡冷哼,一剑刺出。雪尘涨大了谨言迎胡言而上,谁知司徒宣更快一步,焚心挡在谨言之前,将胡言撞了回去。言叶极回身一转,法杖祭出,飞速捏诀,一片巨大的白云浮现在众人上空。随着一声清戾的凤鸣,云层散去,霞光普照,五彩斑斓。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只五色彩凤,它翼展两丈左右,拖着五色的长尾,浑身闪着淡淡彩光。
仙山《异兽录》有云,五色彩凤拥有五行之力,是仙兽中最顶端的存在之一。仙山乐忧谷的谷主言叶极,世封神兽师,所能召唤的最强仙兽,就是五色彩凤。
“我看谁还敢造次!”
言叶极跃身,盘坐在落地的彩凤背上,睥睨道法观众人。
“听尘儿把事情说清楚。”
言叶极接着说道,只是这次他只看着李秋末,而这只美丽的彩凤,则怒目而瞪着墨衡。李秋末点头,收起地上的艳阳,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雪尘叹了口气,将胡国王宫的事情如之前在百兽园里时一样,再次叙述了一遍。
“衡儿,说你们看到的事实。”
待雪尘说完,李秋末冷哼,下巴微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说谎的骗子。
墨衡走上前来,对着李秋末一行礼,然后说胡国王宫的事情。很巧,这个也如之前在百兽园里时一样,只不过墨衡所说的,是将百兽园两位被控心的弟子所说的,再叙述一遍。
“呵呵,原来被控了心智的是你!”吴志拍手称绝。
可此时,芳草洲弟子中,有一位女弟子哭出了声。
“二师姐,三师兄,你们快醒醒吧,墨师兄说的,才是事实啊!”
这女子长相文弱,一把团扇吊在腰间,正是之前在胡王宫殿中,芳草洲唯一在场的魔境弟子。
“你是……?”
虽然这位女弟子之前向吴志介绍过自己,可吴志还是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弟子,方若久。”女弟子仍是带着哭腔回答。
“你难不成也被控心了?”
“师兄,被控心的是你们啊……”
“简直胡……”
吴志话未说完,一把洁白羽扇飞至他额前,白色丝线丝丝滑落,却飘荡着一层赤红。吴志瞬间瞪大了眼,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不……这不可能!”
这把羽扇他自是认得,名曰“千羽”,正是他大师姐许静静的仙法器。而他师姐对他施展的“观心”,也正是查看神智是否被干扰的仙术。灵力丝线抚过,若被控了心神丝线会变红,吴志之前还用此术探查过百兽园的那两位被控弟子。
“小三,小二,看来你们的这位朋友确实欺骗了你们。”许静静秀眉微皱,招手召回了千羽。
“不止如此。”
墨衡的眼中只有音芷和雪尘仍然相牵的手,声音几乎咬牙切齿。
“翰林右徒将嗜血的妖魔,驱赶到人间人口密集的重镇,一面让它们虐杀活人,自己暗中收集魂晶。一面假装游历至此,接受人们的请求,在妖邪将要成气候之前,杀之,扮演救民于水火的卫道者。”
听完他这话,雪尘眯起了眼,不善的看着墨衡。原来他真是音芷她们一路都在寻找,将妖魔赶至重镇的人,若不是他现在想将这件事推脱到自己身上,雪尘之前虽然有所怀疑,但是还真不敢相信,这事真的会是他做的!
“这盘算还真是好,既收集到了魂晶,又帮翰林院增加了信徒。”泉郁终于开口,啧啧称赞。
“诸位,在下不才,平日里除了修炼仙法外还善于侍弄花草。我这里有一片在胡国王宫打斗中右徒落下的问寿叶,回去研究了几日,发现此叶认主。”
说着,泉郁从自己身上摸出那片问寿叶,抛向空中。然后那片叶子便直接向着雪尘身上贴去,看着,就像多日未见到母亲的年幼孩子,见到了母亲。
“此叶认主,不过前提是喂满了上百魂晶!”此话一出,场间一片哗然,连雪尘身后的翰林院弟子都是为之一惊。
“上百魂晶?这得残杀多少人?”
“翰林右徒当真如此不堪?真是枉为当世丹青圣手!”
“此举当真让人发指!令仙山蒙羞啊!”
……
“不是!”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林洛大叫。音芷不语,翻手抽出水鳞,冷艳的面庞上紧张与愤怒交织。
“其实,还有一件事,在下不知该不该说。”泉郁看了看众人,面露难色。
“泉公子但说无妨。”李秋末一脸正气,鄙夷的看着雪尘,回答泉郁。
“我……我在见到言谷主后,感觉到他身上也有问寿叶的气息。”
“你!”
花泣瞪大了眼睛,言叶极的那片问寿叶确实还在他身上,在雪尘烧毁叶子里的小像后,她和言叶极都试着毁坏这片叶子。可是奈何,他两将有威力的仙术轮着施展了一遍,这片叶子还是纹丝不动。言叶极猜测,可能要毁掉母树,这叶子才能被销毁,但是随意丢弃又怕被别的弟子捡到,酿出祸端,所以就一直带在自己身上,没想到此时竟然会被泉郁利用。泉郁竖箫于口,玉箫声短促急切,一片叶子真的从言叶极的袖口飞出,正与此时还在向雪尘怀里钻的问寿叶一模一样。
“这……”
场间瞬间安静。
“一样的戏码你们也是,百玩不腻。”
雪尘拍了拍手,给予泉郁这段表演由衷的佩服。他捻起胸口前的那片问寿叶,信手一扬,将之扔到了地上,回眼看着音芷,音芷收起水鳞换成乱语。吴志晃了晃脑袋,不太明白雪尘的意思,雪尘只以嘴形说了“治疗”两字,接着眼神凌厉的看向泉郁,背起双手,不紧不慢的一步步向他走去。
“这几年假装自己只会吹箫,假装的可还舒服?问寿树所收集到的魂晶可还够你晋入神境?还有,鬼修魔者不死,你还救得出吗?”
“你在说什么?”泉郁表情渐冷,玉箫被抓在手上似乎随时都会被捏断。
“泉郁?悦耳阁最弱专精?还是该叫你琴公子?”
“你神智不清了吗?”墨衡讪笑道。
雪尘却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问寿叶是从你的问寿树上摘下来的,你让他往哪里飞它自然就往哪里飞,不过你让不死告诉过墨大首席,他手中的叶子所吸收的魂晶,过半都会流转到你的母树那里,他辛辛苦苦收集的,不过是在帮你做嫁衣而已。”
“你说什么?”
听了雪尘这话,墨衡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开始有些疑惑的在雪尘与泉郁之间扫视。
“还有刚才,吴志师姐的法器查看他心神时,也是你暗中干扰他心绪,让人误以为他是被我控制了心神。”
泉郁微笑着,点了点头,“右徒啊,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空口胡言,你有证据吗?我怎么就是琴公子了?”
“那你们将这些不是我做的事情扣在我头上,可拿出了半点证据?”
“我们有人证,墨公子所说的胡国王宫里的事情,芳草洲的若久姑娘就可以作证。”
“当时在场的人不是只有若久姑娘,我翰林院弟子也可作证,我没做过那些事。”
林洛带着两位小弟子上前两步,正欲开口,泉郁却笑着摇了摇头:“你自己山门的人说的话,怎能让人信服,我记得百兽园当初也有几位小弟子在场,何不让他们出来说。”
“你还有脸说,他们早被你控心了。”花泣脸上戾气立显,法杖也握在了手中。
“这么说,竟然没有他山之人能为你作证。”
泉郁咧开嘴,皮笑肉不笑,对于距他只有数尺之遥的雪尘不做任何防备。他是看见他在向自己一步步走来,所有人都看见了,可是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能对自己做什么呢?
雪尘停下,站定身形,他很欣赏泉郁现在的这个表情,于是不合时宜的,也想学个样子,拉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音芷和吴志算是他山之人了吧,可是若他两帮我作证,你又定会说被我控制了心神,所以我决定自己证明。”
说完,雪尘的身后升起一颗鲜活的心脏,脚下闪出音芷和吴志两人灵力叠加出的紫金色光。泉郁大惊,他从未见过画师有这样的法术,心中警惕,本能的撤脚后退,手上玉箫飞转,掀起一层气浪向雪尘拍去。谁料这气浪还未沾上雪尘的衣角,李秋末忽然一剑斩出,激荡的剑气吞没了气浪,将泉郁的玉箫震落在地。
泉郁一惊未平一惊又起,“泽阳君?”
李秋末却没有看向他,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而是满目骇然的看着雪尘,不敢置信的念着:“丹心……”
接着,一个小少年的身影从泉郁的身体上跑出来,“父皇!母后!”少年悲痛的喊着,脸上满是泪花,跌跌撞撞的跪倒于地。
这少年音色清澈,即便是带着哭腔、悲怆亦或是绝望,也好听到让人微有恍惚。他跪在两具相拥的尸体面前,男的龙袍在身,颈间横插着龙柄金剑。女的凤衣裹体,胸口的心脏被完全捅穿。他们的血早已干涸,周身宫殿残败不堪,洁白的大柱上,斑斑血迹是唯一的颜色。大殿中,华丽的座椅,昂贵的摆设,风雅的屏风,或倒坍,或破碎,无一完整。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我入这仙山做什么?”
少年竭力的吼着,双手捶在满是郁金花纹饰的地砖上,流淌出的鲜血在这灰白的花朵上染出一抹鲜红。
“殿下……琉音已亡……胡国军队不知还会不会再来王宫……您……您还是快回仙山吧……”
一位宫装老奴佝偻的走到少年身后,浑浊的老眼半睁半闭,凝噎叹息。
“回仙山?哈哈……回山?”少年仍是跪在那,却突然直起身子桀狂大笑,“不!我要入鬼!入鬼!然后掀了这仙山!”
……
“城儿,够了!快停下!”
司徒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雪尘身后,有些焦虑的拍着他,冲他喊道。雪尘散去丹心术,震惊不已,他看着脸色难看的泉郁。
“琉音?你是被胡国灭国的琉音国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