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难免要吃些苦头,尤其是当他遇上那些道境非凡的大宗第一更是如此。
妖族不修道境,魔道不修心境,仙道二者兼修。很难说孰优孰劣,毕竟妖族得天独厚,天生亲近规则道意;魔修修魔勿需心境;仙道修行不易,却是正统,修成之后前路光明。
夜渠怀着一颗建功立业的心往北方去,最后狼狈不堪地捧着一颗破碎的心回来。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他打击颇大,因为他回到南方后便寻了个隐秘地方闭关结成了了道婴。
作为一个修道的妖族,他在北方游历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心,甚至于愿意放弃自己最为精通的幻术阵法去修行轮回,好在他的挚友剑魔无空及时拦住了他。
不同于夜渠化神之后常年闭关的状态,剑魔是个风流却不下流的浪子,四处漂泊拈花惹草,他的情人和他的仇人一样多。但好在他的天资和他的风流一样出众,夜渠百年前闭关之时无空就已经混成了化神,世界虽大总浪不死一个化神修士。
这一点在夜渠出关之后就更加确定了,他吐出心尖空悬的一口郁气,微整了仪容便要从洞府里走出,哪知刚刚踏出洞府一股熟悉的风流味就扑面而来。
他微微偏过头,一把漆黑长剑擦着耳际过去,不远处一个生得剑眉星目的黑衣男修侧身站着。
黑衣修士长了副正人君子模样,十分俊朗迷人,他的长发高高束起,迎风而立像是一棵挺拔的寒松。但夜渠十分了解他,知道他那副身躯里流淌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黑黝黝的坏水,隐藏在那副好容貌之下的是来自于一个浪子的风流本性。
剑魔无空,一个有着光明道名号的魔修,他长了副仙道修士的脸,做着连妖族都不齿的事情,为万人称赞。
夜渠与他的相识其实十分诡异,盖因无空顶着他的脸去撩妹被他撞了个正着,那时的无空还不甚出名,因此毫不掩饰其恶劣本质。在被正主撞破之后,甚至大言不惭与其称兄道弟,当然这个恶劣的魔修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夜渠整整追杀了他十年。
追杀无空十年的夜渠最后还是难逃那个风流浪子的魔掌,被他撩成了兄弟,这真是一段悲伤的往事。
好在这位无空剑魔虽然没什么节操,但他多数时候还算靠谱,使得这段兄弟情在他坑了兄弟无数次后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恭喜出关!”剑魔咧嘴笑道,抬手将那把黑剑收回归鞘。
剑锋擦过红莲魔尊的脸侧,在半空中震荡出了弧线。当然深明大义的魔尊是不会去怪罪这把连名字都没有的无辜的剑的,他不晓得这算什么打招呼的方式,几乎每一次与无空偶遇他都要与这把剑来一次亲密接触。
不过显然这一次绝不是什么偶遇,他轻轻勾了勾唇角,问道,“不是罪讨厌大宗门的规矩吗,怎么会在轮回道宗?”
无空嘿嘿一笑,搭上夜渠的肩背,表情纯良又无辜,他说,“挂个单,漂泊惯了总要歇歇脚。”
这自然是个借口,但夜渠不想听他的风流韵事,更不想再被他坑进深渊,因此也不深究,甚至随着他调笑两句,“养精蓄锐,再战修真界。”
不管夜渠私下里如何龟毛,心里活动如何丰富,明面上的红莲魔尊其实是个十分正经严肃的人,他不苟言笑,嚣张傲慢,天纵奇才,但绝对跟幽默二字扯不上边,无空称其为闷骚男,并赌咒说他如果不是长了张好脸以后绝对找不到妹子。
剑魔是个幽默的修士,他常常说些新奇有趣的词汇,但夜渠虽然现阶段对妹子不感兴趣,但他绝不容许闷骚男这种称呼挂在他的身上,因此这些年来他颇有些冷幽默。
这种冷幽默短时间内大概只有无空能够领会,其他人听了大概会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但这次就是无空也被他在这世界唯一的好基友狠狠噎了一下,他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不战了,不战了,再战估计要等到飞升到上界再说。”说着他还状似忧愁的叹了口气,学着林妹妹捂上了胸口,“我已经被这个世界伤透了心。”
从前夜渠还没见识过世界的丑恶,损友虽是损友,但也是朋友,出于人道主义他会象征性的关心一二,现在的他已经不同了,再也不会给自己添堵,再也不会多问一句。
因此对于无空的耍宝,他回以淡淡一笑。
果然,那人又露出了会心一击的表情,虽然夜渠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但显然不妨碍他使用。
“你……你……”剑魔呢喃着,惊恐地后退,“我的心都碎了你还要再踩上两脚,你没有良心…”
红莲魔尊并不理会他,反倒趁他退开的瞬间凌空而起,御风往天穷主峰去了。
无空看着那片烈烈红衣,心道这厮段数愈发高了,就连他这个老司机也带不动了。感叹过后他也不急着追上去,反倒是生出了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他终究也是被世界改变了。
天穷峰是轮回道宗的主峰,也是这附近最高的山头,因此格外好辨认。红莲魔尊御风而来,其实十分低调,他没有惊动山上修行的弟子,而是悄悄地去了宗主所在的静室。
像这种修行的静室往往有许多禁制,不过这些禁制拦不住他,况且此刻静室里空无一人,诸多阵禁并未开启。
迈过青玉石的门槛,入目是一案千年沉木的小榻,小榻侧旁置了扇沉香石做的香案,一方古拙的青炉案鼎置于其上,他斜倚在榻上小桌,眼波扫过空空荡荡的静室,最后停留在顶上的一大块明心玉上。
轮回道宗虽是魔域的大佬,但它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个不怎么有节操的仙门,后来在魔道沉沦久了,对于心境的历练也不甚看重,但显然它还并未下定决心去将自己完全托付给魔道。
毕竟魔修狡诈,而轮回道宗的作风虽说也说不上好,但它出身仙道,时刻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比完全将自己压在一边要好,这满室还未拆净的镇魔法器就是证明。
他垂下眼眸,将自己发散的思绪尽数拢起,玩味的看着那盏香炉鼎,伸手轻轻一点,便有一朵红莲开在鼎中,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