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坐在圣泉旁的花树下,坐观自照,发现元神已经修复,充沛的灵力游走在体内,至少恢复了两千年的修为,可是……
他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依然是稚子模样,眼眸里涌起浓浓的悲哀。
元神受损会令化形后的容貌出现变化,因此他才变成稚子形态,如今,即便元神得到修复,他的模样也还是没有恢复。
这时,容舒带着一位侍女走了过来,道:“如何?修为恢复了几成?”
杨柳岸闻声,连忙向其行礼,道:“多谢娘娘,在下修为已恢复大半。”
容舒站在圣泉旁,道:“你不必言谢,当年是你奋不顾身在饕餮口中救下重华,才遭此厄难,本宫当然要设法弥补。”她看着泉水,道,“每隔五十年,你都要在圣泉水中浸泡两个时辰,才能将修为恢复到如今的程度,算下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圣泉水对你已经没有作用,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杨柳岸点点头,道:“在下明白。”
容舒转过身,看着他,问:“那个阿铃与你是否相识?”
他目光一闪,道:“相识,不过她只是一个小小花妖。”
容舒转过身,道:“那你知不知道她控水如何?”
控水?杨柳岸想起阿铃不同寻常的控水能力,不知此事对她是好是坏,便道:“阿铃因元神羸弱,灵力低微,控水力也并不出奇。”
容舒闻言,沉默片刻,道:“你先回吧。”
杨柳岸闻言,当即便退了出去。
圣泉旁,容舒眼里满是困惑,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吗?
阿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风暄和正坐在桌旁喝茶,手里拿着一卷书。
“你醒了啊?”风暄和头也不抬地说道。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旁,正准备倒水,风暄和却将一杯倒好的茶推到她手边。
阿铃看了他一眼,拿起茶杯咕隆咕隆喝到见底,然后坐下来,严肃地问:“今天容舒娘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风暄和似乎无意多说这个话题。
阿铃不死心,道:“她口中的琼儿是琼华公主,众所周知,琼华公主是容舒娘娘与先妖帝所生,元神是水麒麟,她觉得我身上有琼华公主的气息,才会让我照归元镜。”
风暄和放下书,用杯盖轻轻拂去茶末,浅尝一口,道:“可归元镜显示你只是一棵风铃草,与琼华公主没有丝毫关联。”
“那我灵力低微,却有着远超修为的控水力,这怎么解释?”她站起来,有些不依不饶。
“解释?”风暄和站起身来,语气冷冽,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解释。琼华死了,而你,只是阿铃。”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阿铃慢慢坐下来,只觉得一时间千头万绪,难以梳理。
琼华死了,那七星桥下她看见的黑衣男子,到底是谁?
回燕山的路上,众人各怀心事,圆如则一如往常地调息打坐,气氛安静异常。
木樨想起自己临去前,妖帝重华说的话,内心沉重万分。
……
“木樨,你可曾觉得阿铃与她很相似?”重华看着墙上的一幅琼花图,目光空灵,似乎透过那幅图看到了它的主人。
木樨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心底叹息一声,道:“阿铃天真烂漫,快乐逍遥,而她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神台高筑,有心人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我倒希望,阿铃永远只是阿铃。”
重华似乎有些意外,木樨竟会说出这番话,道:“母后一直对长姐寄予厚望,即便她失踪了这么久,也从不曾放弃寻找,因此,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会紧紧抓住。”
木樨听懂了他的话,却不知道渡劫之后,自己还能不能保护阿铃。
此时此刻,木樨看着阿铃的背影,一时间心绪难平。
飞云如水,风声自耳旁呼呼吹过,脚下的万里河山依旧美好如画,却没有人愿意欣赏。
回到燕山不久,风暄和与圆如就同大家道别,说奉师命去寻找神魔大战中遗失的降魔伞,但阿铃知道,他只是借故躲着自己罢了。
于是,阿铃很生气,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都没有出门。
眼看暮去朝来,木樨渡劫的日子也近了。
这天夜里,木樨忽然将阿铃叫到房中,给了她一只黑色锦盒。
“这是什么?”阿铃问。
木樨坐下喝了口茶,道:“这是我们去赤云山时,妖帝给四方领主的御灵丹,可以提升灵力,帮助我们顺利渡劫。”
“这么厉害的丹药,你赶紧吃啊。”她赶紧把锦盒放回桌上。
木樨笑着摇摇头,道:“我如今的修为渡劫没有问题,这御灵丹除了提升灵力,还能强化元神,对你助益良多。”
“可是,这是妖帝给你的。”阿铃有些不安。
“可是,我选择把它送给你。”木樨将锦盒放在阿铃手里,道,“你现在就吃,然后我给你护法。”
“木樨……”
“不要多说。”木樨将丹药放在她嘴边,看着她吃下,这才放下心来。
阿铃只觉得丹药在体内化成了一团火,横冲直撞,吓得赶紧坐地调息。
窗外,明月高悬。
人间。
旷野千里,圆月如轮,紫桐花开得如火如荼,沉甸甸的花枝几乎延伸到天际。
忽然,一只抓着酒葫芦的手从花枝中伸出来,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风暄和坐起身来,望着酒葫芦,醉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言罢又仰头喝了一口。
月影中,只见圆如坐在枝头,不动如钟。
“圆如,你是修道之人,并非佛门弟子,快快下来与我同饮!”他喊道。
圆如看了他一眼,坚决摇头。
“救命,救命啊……”
这时,远方荒野里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惨叫声,带着哭腔,听来令人不忍。
“谁在哭?”风暄和眉头一皱。
圆如身形一闪,前去查看,不多时带回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眼中含泪,双臂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圆如道:“有两人欲行不轨,圆如已小惩大戒,从此不能人道。”
风暄和点点头,细看那女子,忽然觉得面熟,想起阿铃似乎提起,她叫……秦香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