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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神造奇迹

靠近通往二楼的楼梯旁挂着一副被橡木框包裹起来的画作,底色为黑色,点缀着些许银白色的斑点和条纹,正中央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木,枝繁叶茂,主干粗壮,仿佛贯穿了天与地的界限。这株树木延伸出十几根枝干,每根枝干的末端都挂着一个圆球,每一个圆球的大小和颜色都不尽相同,从下往上,圆球的大小和明暗程度依次递增,而到了最顶端,也就是树冠的位置,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金色圆球,几乎占据了整棵树一半的大小。

画框下方用一行小字写道:“神造奇迹”

这幅画到处都充斥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古怪之处,无论是色调的搭配还是意象都不符合一般画作的标准,但也正是因此吸引了许多人的兴趣,五百年来有无数的鉴画大师尝试对这幅画进行解析,由此衍生出的各种说法已经达到了上百种,而且各不相同,有些贵族甚至在暗地里调侃当初肯.诺森公爵一定是喝醉了才会画出这样的画,画完后他自己也懵了,觉得自己的画工实在是太差了,于是羞愧之下再也不好意思拿起画笔。

当然,这种说法只是玩笑,或者某些对诺森家族抱有恶意的家伙的诋毁,实际的情况是,肯.诺森公爵画这幅画的时候相当清醒,甚至将自己关在画室里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画出这幅画,而且他是一位相当出色的画家,在他继承爵位之前曾经游历了整个王国,访问了当时许多著名的大画家,画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画作,直到今天,一副肯.诺森公爵的真迹已经被炒到了八十万金币的天价,而且有价无市。

在诺森家族居住的城堡里,最顶层的一间屋子专门用来存放肯.诺森公爵的画作,每一个去拜访过诺森家族的贵客都会被邀请去观赏,客人往往会说“要是你们把这间屋子里的画卖出去,足够再扶持起一个世袭公爵家族”,而这种时候,主人只会笑而不语。虽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还是可以看出肯.诺森公爵的强大影响力和诺森家族的丰厚底蕴。

莱斯利对这幅画的印象相当深刻,因为在他们家族掌握的画作里,这是唯一一幅没有放在顶层房间里的画,这幅被称为《神造奇迹》的著名画作挂在书房的墙上,每次莱斯利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两旁的书架,而是书桌正背后的这幅图画,那通天彻地的粗壮树木和金光璀璨的硕大圆球也因此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每次看到它,莱斯利都会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苍茫和浩瀚。

关于为什么这幅画会被放在书房里,他曾经问过父亲,而布利斯公爵只是淡淡地告诉他那只是因为这是先祖留下的最后一幅画作,所以才放在这里用来警示后人不要忘记家族的荣誉。

老实说,这说法没什么问题,但莱斯利一直都觉得这幅画可能藏着什么秘密,关于它的具体含义,也绝对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奇奇怪怪,五花八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幅画,莱斯利脑海里总会在刹那间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因为时间太短,所以他也想不起来那些片段究竟是什么,但也因此,他对这幅画很感兴趣。

戴维德看着这幅画,忽地叹了口气:“肯.诺森公爵真是一位非同寻常的人物,每次看到这幅画,我都会为他的想象力而惊叹,可能也只有如此瑰丽的画作,才配得上‘神造奇迹’这样的称号吧。”

莱斯利扯了扯嘴角,他没有告诉戴维德的是,肯.诺森公爵其实是写实派,他的画大部分都是描绘田间乡村的美好景色和风土人情,在现实中也能找到相应的对照,而只有这幅画,肯.诺森公爵描绘了一种在现实世界里绝对不可能存在的景色,所以没有人知道,肯.诺森为什么会画出这样一幅画,究竟是什么样的动机促使他决定完成这样一幅画作,而他又为什么会给这样一幅画取名叫“神造奇迹”呢?

这四个字究竟是在指代画的内容还是这幅画本身?

恐怕除了肯.诺森公爵本人,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

“我们的村子毁灭在一场瘟疫里,家里人都死了,只有姐姐带着两岁的我逃亡到了拉文迈特,来到了西北区,靠着姐姐给贵族做浆洗女仆,我们勉强维持着生计,那段时间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有姐姐陪着我。每天她都会给我讲她从管家口里听到的贵族间的趣事,偶尔还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食物,她一直跟我说,等到她把钱攒够了,就带我回家,找到父母的尸体,把他们好好的安葬,然后找一个安静的村子,开一家酒馆,每天听来自天南海北的客人们闲聊,如果听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免除那位客人的酒钱,让他一直说下去。”说到这里,黛西突然笑了一下,眼睛里浮现出几分怀念,“姐姐是个很乐观的人,很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讲故事,她一直都对生活抱有希望,虽然每天都工作的很累,但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在她的鼓励下,我也相信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洗完澡换完衣服的陈林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以相同姿势坐在床尾的黛西,认真地聆听着她的故事。

“可后来有一天,我从外面买东西回家的时候,看到姐姐躺在床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穿,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眼睛瞪得很大。”黛西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感情,冰冷得好像一个机器人,“我问了附近的人,他们告诉我是荆棘帮的老大喝醉了看上我姐姐,但我姐姐不愿意,然后他就把我姐姐掐死,再玷污了她。”

陈林打了个寒颤,他实在没想到有人能变态到这种程度。

随后他又升起了无比的愤怒:“那后来呢?雇佣你姐姐当女仆的那个贵族应该知道这件事吧?他有没有让人把那家伙被抓起来?有没有让他被判处死刑?”

“后来?那个人还是继续当着他的老大,那个贵族第二天就找到另外的女仆,除了我,再没有人记得姐姐。”黛西的语调毫无变化,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死寂之色。

陈林脸色复杂,当时的场景,光是想象,就令人不寒而栗,更别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小黛西,如今年仅八岁的她,几乎经历了人生中所有绝望、昏暗的时刻,陈林甚至不敢去想象,这么多年来,她是如何撑着这一切活到了现在。

“那时候我没有了家人,房子也被一个流浪汉抢了过去,我不敢和那个流浪汉争论,因为我当时太小了,小到他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捏死,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带着姐姐的希望,一直活下去。”黛西的表情生硬得令人心疼,但所说的内容更令人感到揪心,“我每天都只能到大街上去乞讨,但还是经常要不到吃的,饿的时候,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睡觉,睡熟了就不会感觉饿了,等醒了就再去找吃的,不过那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来鼓励我,安慰我,所以我经常担心,是不是自己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过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黛西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语气也多了几分欢喜,“她问我要不要当她的女仆,当时我已经饿的走不动路了,于是点了点头,然后她就带我去了平民区,让我好好地吃了一顿饱饭,再给我洗了澡,换了身新衣服,当时我就想,就算给这个女人当一辈子的女仆我都愿意。

“后来她带我去了她住的地方,一个漂亮的小房子,就在平民区那边,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购买食物,因为她不会做饭,所以从来都是让我从饭馆给她把饭带回来,她每天都好像很忙的样子,经常早上出去,半夜才会回来。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我的房子她帮我要回来了,那个流浪汉永远不会再出现了,还有荆棘帮,已经从西北区消失了,当初玷污我姐姐的那个家伙,现在被钉在墙上,但还没有死,如果我愿意,可以亲自去补最后一下。”

即将落下的夕阳为窗台前的木桌镀上了一层金边,宽广的霍利河紧紧流淌,河面上跳动着粼粼的波光,大弥撒要一直持续到晚上,因此现在外面仍然是一片寂静。

在这样的寂静里,陈林终于开口说道:“所以你亲自动手杀了他?”

黛西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林沉默了一会,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辛苦你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够一直活着并成长到现在,真的很辛苦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帮你救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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