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可是打到宣州之时却被人所阻。这人名叫吴良,二十岁左右,是宣州州牧的义子,为人桀骜不驯,想要的东西必定要得到手,对敌人更是毫不手软。
百里乐正暗中观察了他两次,觉得这小将很有用,所以便不想伤他,是故未让元夷和杜默上阵。但这吴良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是没有良心的,他虽然知道百里乐正留了几分情面,下手却是丝毫不手软,手起刀落便死伤大片,杀得甚是尽兴。
“陛下,樱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你看这吴良分明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他便是杀光了咱们的人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之心的。”
“这吴良本是浮端的一员小将,后来常曦和浮端争夺一块无主之地,宣州州牧送了一匹宝马给他,他便帮着常曦夺了那无主之地,所以这吴良的确是没有良心的,只是这样的人若是收服了便是一柄利剑。”
“可是这样哪里是办法,要不陛下送点宝物给他,让他叛了宣州如何?”
百里乐正眼睛微眯:“我不屑于做这等事,樱樱你去吧。”
谢樱樱想了想,道:“那倒是也行,只是要向陛下借件宝贝。”
这几日黎夏并未再攻打宣州,吴良没有事情做便如往常一般去州牧府上报道,这日他进了门却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等那女子转过身来一看,却是一个妩媚妖娆的夫人,她应该有了一些年纪,只是神色行止都如同少女一般。
吴良活了二十年,却是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如今一见这女子便觉得魂儿都被她勾走了。也不曾想过这女子的身份便唐突握住了她的手,那女子也不挣扎,只是满脸好奇地看着他。
“吴良你做什么!”这怒吼却是宣州州牧徐翊发出的,他怒气冲冲上前掰开吴良的手,叱道:“夜容是我的爱妾,你不要僭越!”
吴良这才如梦初醒,可是听了徐翊的话只觉心中郁郁莫名,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但这吴良初尝情爱滋味,怎么能轻易放下,是故自此之后便日夜思念着那女子,对别的事情也都不上心了。
这思念如同奔腾的洪水渐渐冲垮了吴良的理智,这夜他终是冒险闯进了徐翊府中,跌跌撞撞闯进了一间院落里,偏巧这正是夜容的住所。这吴良见了夜容自是情难自抑,做些亲昵过分之举夜容也全然应承。
只是吴良见这夜容竟然是一直都不言语,便有些奇怪,问:“夫人为何一直不说话,莫不是不喜欢吴良?”
夜容摇了摇头,忽然哭泣了起来:“夜容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只要我一说话,你肯定就要杀了我。”
“这是为何?”
“我是黎夏派来蛊惑你的,你说我当不当杀?”
吴良一听便是一愣:“蛊惑我做什么?”
夜容的手抚上了吴良犹带着青涩的脸,道:“黎夏的皇帝想要你归顺于他,所以让我来教唆你。”
吴良听了却是并不恼怒只痴痴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要告诉我知道?”
夜容破涕为笑:“只因心中仰慕而已。”
这吴良初闻此事,心中烦乱无比,思量一番也没有什么结果便只得先走了,只是走前却对夜容保证,说是一定会保她周全。
他走后夜容脸上却依旧留着悲戚之色,喃喃道:“他倒是与别的人不同,我初见他之时并未使什么媚术,他只是真的动了情意。”
第二日夜里吴良又来,却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便带着夜容出了宣州直奔黎夏军营而去。眼见便要进到军营中去,夜容却忽然开口:“吴良你先等一等。”
吴良疑惑停下,夜容却推开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有什么事进了军营再说,我拿了宣州的布防图出来,等他们发现定会追上来。”
“我还是想现在告诉你,不然晚了你定要恨我。”夜容轻轻趴在吴良胸前,道:“我先前说爱慕你其实都是骗你的,我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让你投奔黎夏而已,我对你是无一丝情谊的。”
这吴良一听,只觉天塌地陷,伸手便去抓夜容的脖子,夜容也不躲不避,只是无辜地看着他。这是他爱慕的第一个女子,他便是恨她也下不了杀手。
“你回去,帮我和那黎夏皇帝说,就说我定会和宣州共存亡,不为什么大义,就为今日他算计我之辱。”吴良说完当真转身便走,竟是一点流连也无。
躲在暗处的谢樱樱急忙出来查看夜容是否伤到,夜容却道:“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他若是多眷恋我一分,也便多一分活命的可能。”
两国开战以来,宣州是抵抗最强烈的,这一仗打得惨烈,城破之时尸体已经堆积如山,最后只剩下几十个人做困兽之斗,然后不停有人死去,变成十个人、八个人、五个人,最终只剩下一个人:吴良。
他腿上已经中了两箭,身上更是伤痕无数,只是他的眼中有两簇无法浇灭的火苗,这样的神色让谢樱樱想到了青州何靖。
最后他终于力竭躺在地上,却是举起了自己的刀对准了自己的胸膛,手却被人抓住,他转头看去,却是一个鬓发凌乱的女子。
“吴良,夜容没有来,她说若是你活着以后自有见面之时,若是你选择死她不想看着。”
吴良哈哈笑了起来,道:“她对我并无一丝情谊,我死不死又与她何干。”
谢樱樱不想看吴良死,想了又想,道:“我以前听人评论你,说你既无深谋也无大志,只是勇武无双,心爱的东西一定要得到,若是别人夺你所爱,你必定诛之杀之不能罢休。”
她说完便松了手,要死要活都由着吴良。这吴良听了谢樱樱的话想了想,便哈哈笑着扔了手中的刀,大喊道:“快叫百里乐正来见爷,想让夜帮他打仗就把爷供起来!”
这吴良也当真是个奇人,只养了两天伤便生龙活虎了起来,能走动之后便总往夜容处跑,或是表明自己的爱慕之心,或是死皮赖脸求夜容也喜欢他,总之是花招百出。
期间百里乐正见了他一次,他也是言行无状,像个市井泼皮一般,只是打起仗来倒是很有用,让他领兵当前锋更是大杀四方,锐不可当。
黎夏攻取宣、通二州之时,守瀚茫山的魏敖反叛了朝廷,南下攻取了定、密二州,这时的常曦朝廷已经摇摇欲坠,只剩乐州尚未被攻破,得以苟延残喘。
却说这日众人正在商讨接下来该如何进行之时,却有一刺客闯了进来,那刺客直奔百里乐正而去,待离得一丈距离之时忽然拿出了一个筒状的东西对准百里乐正的方向,刹那间便有数百根碧绿的钢针射了出来。
这谢樱樱是离百里乐正最近的人,当下什么都没想便冲上去挡在了百里乐正面前。她若是不挡还好,百里乐正必能轻易躲避开去,可是她这一挡却是趴进了百里乐正的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百里乐正瞬间掀起了桌子阻挡钢针,然后迅速抱着谢樱樱转身,那桌子阻挡了一些钢针,但是却有数十根钢针穿透了桌子射进了百里乐正的肩胛中。
那刺客也只有这唯一一次攻击的机会,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被吴良制住,这刺客却是视死如归甚是狂傲:“吴良你这小贱贼,你以为把你妹妹藏起来我们就找不到?我告诉你,你妹妹早就被送进了军营里当营妓,现在已经被玩弄死了!”
吴良惊怒交加,正要逼问那刺客,他却已经咬舌自尽了。
百里乐正封了自己的穴道,对苏清谷道:“先生速派探子去打探吴将军妹妹的下落,尽全力营救。”
又说这谢樱樱救人不成反而添了麻烦,心中正是十分恼恨。那钢针碧绿,是涂了毒的,好在百里乐正功力深厚,等得及谢樱樱配制的解药。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把他背上的钢针取出来,谢樱樱先赔了不是,然后用刀子划开了百里乐正的衣裳,谢樱樱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背后墨色盘龙的胎记,却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多年前见到这胎记时,龙的眼睛还未张开,而今这条龙的双眼赤红,竟然是将要腾飞的样子。
“与樱樱先前见过的不同了吧?”
谢樱樱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于是急忙道:“嗯,是不一样,这条龙像是活了一般。”
“先把钢针拔出来吧,那条龙暂时又不会咬你。”虽然受了伤,百里乐正却好似并无一丝的恼火,谢樱樱急忙仔细地用钳子一根根把针拔了出来。
她正拔得认真,却听百里乐正道:“那钢针是冲我来的,樱樱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谢樱樱正小心翼翼地拔针,想也未想,便道:“忠心护主。”
谢樱樱只觉这四个字说完之后,百里乐正的身上便散发着一股森冷的气息。她看不见百里乐正的表情,所以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接着拔针去了。而百里乐正此时脸色阴郁非常,眼中透着冰冷恼恨的光芒。
等谢樱樱收拾妥当出去之后,苏清谷进来商量事情,见百里乐正脸色十分难看,不禁有些奇怪:“陛下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我刚才问樱樱为何要挡在我前面。”
“樱樱怎么说?”
“她说,”百里乐正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忠心护主。”
苏清谷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这本是最好的回答,陛下气什么。”
百里乐正摸了摸额头,甚是苦恼的模样:“先生,我要被她气死了。”
苏清谷正色道:“陛下息怒,你便是气死了,她也不知你是为了什么气死的、被谁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