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谢樱樱被安置在一个小客栈里,而那人就住在谢樱樱隔壁。谢樱樱能动时已经是半夜,她听不见那人的呼吸声,但是却一动都不敢动,只怕自己失去了这次机会,以后都无法逃脱。
她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听见那人发出任何声音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哪知这床一动便吱吱响,吓得她赶紧定住了。她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依旧没有任何响动,这才又小心地下了地。越是接近门,谢樱樱的心跳越快,只要出了这客栈,外面都是树林,她应该是可以逃脱的。
门开了,外面空无一人,谢樱樱脚不沾地地飘出了客栈,正要抬步往不远处的树林冲去,却听身后有人清冷道:“白止水的徒弟倒也有些能耐。”
谢樱樱吓得险些坐到地上,却是硬挤出一丝笑容来,转身道:“前辈认识我师父?”
那人此时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他眼神闪烁,而后道:“我与你师父是宿敌。”
谢樱樱当下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已经在想该如何逃命,那人却已经往她这边走了过来,谢樱樱转身便拼了命地跑,却能感觉到了那人正迅速地逼近。正是此时,却忽有一黑影从暗处掠出直奔那人而去,两人斗作一处,一时间只闻破空铿锵之声,竟是看不清二人的动作。两人交了数十招才分开,那人忽然喃喃道:“你竟会使空痴的弹指一瞬……。”
那黑衣人却不回答,只提起谢樱樱的衣领要往密林掠去,哪知那人的声音却清楚地传了过来:“你当蒙了面我便不知你是谁么!”
黑衣人瞬间僵住了,而后却是放下了谢樱樱,转身扯下面巾,恭恭敬敬一礼,道:“徒儿拜见师傅,就像师傅能认出徒儿一般,今天我也一眼便认出了师傅。”
在旁的谢樱樱已经完全傻了,那黑衣人竟然是百里乐正,而绑架了她的人却是百里乐正的师傅,百里乐正的师傅是武圣焰煌,这焰煌已经有十年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如今却来绑她做什么?她正纳罕,却听焰煌道:“几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不但得了空痴的功力,更是将归元大陆五个国家变成了三个,只是如何为了个女子劳心劳神,弄得你身边的谋臣都担心不已?”
百里乐正面色不变,亦不曾看谢樱樱一眼:“这只是葛东门多虑了,师傅怎么为了他之言而出山?”
“你未免太高看他了,我别说一个葛东门,便是十个葛东门跪下求我,我也不会为他出山,只是我与一人有个十年之约,如今是来赴约的,不过是想看看这黎夏的皇后、白止水的徒弟究竟是如何出息才顺了他的心意而已。”
“如今师傅见过她的人了,可是能放她走了?”
焰煌打量着百里乐正脸上细微的神色,却是摇了摇头:“我记得你少年时便同我说过一句话,你说世上的情都是穿肠的毒药,若是沾染了便要坠入无间地狱中去,怎么如今却忘记了这话么?”
百里乐正却是漠然一笑,道:“师傅也说那是我少年时说过的话,可是如今我却觉得另一句话说得更好。”
“哦?那我倒要听听是哪一句了。”
百里乐正这时转头看了谢樱樱一眼,轻声道:“无情未必真丈夫。”
这一句话本是谢樱樱说过的,那时白凤丽为刺杀百里琅华而身受重伤,百里乐正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这话便是之后谢樱樱同葛东门说的。
“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便好,以后不要后悔便是。”焰煌说完竟然转身就走,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谢樱樱此时才缓过神来,当下抬腿提气便要跑,可是奈何百里乐正的动作更快,回手便钳住了她的脖子,轻声道:“樱樱跑了六个月,如今怎么还要跑?”
谢樱樱隐约感觉到了百里乐正的愠怒,当下忙解释道:“樱樱哪里是要跑,樱樱见了陛下心中正欢喜得很!”
百里乐正却不吃她这一套,揭穿她道:“你和鹤唳遇刺,那定然是你设计好了的,不然这六个月你为何不回容城去?”
谢樱樱张嘴想要解释,却看见百里乐正眸色幽深,又想起适才焰煌与他的那番对话,当下便成了哑巴。谢樱樱并不傻,只是有些时候她宁愿装傻。
“我挖开了谢家别院的那棵樱桃树,也看见了那个盒子。”
谢樱樱身体一僵,复又平静下来,道:“陛下曾经警告我不可以再有事隐瞒,如今樱樱真的再也没有隐瞒之事了。”
之后谢樱樱便被百里乐正带在身边,每日研磨泡茶,她想寻个机会逃离,哪知这百里乐正看得很紧,竟然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这两日傅元道也到了珠影城,谢樱樱偶然见过他一次,只觉他比半年前要苍老了许多,也没了之前那般的意气风发。
这日谢樱樱正在磨墨,却听外面有人在吵嚷,不多时却是傅元道进了门来,他脸色不好,指着谢樱樱道:“这人可是陛下带来的?”
百里乐正点点头:“她是我的人,相国可有事?”
“有人看见她今天中午偷偷摸摸进了我的寝室,现在我寝室之中的虎符不见了,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百里乐正转头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谢樱樱,心中已有计较:“那不知是谁看见的,能否把那人叫来一同审问?”
傅元道自然是不怕,不多时带上一个平日在院子里扫地的小厮。百里乐正指了指谢樱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进的相国的屋子?可是亲眼见的?有没有看错?”
那小厮仔仔细细说了时间地点,又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看错。百里乐正又道:“你别是收了别人的银子在此诬陷,我劝你仔细再想想,不要为了银子丢了性命才是,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你怎么可能看见她。”
那小厮吓得瑟瑟发抖,谢樱樱却忽然跪下,颤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今日是我趁你小憩之时出去了一趟,可是我绝对没有去相国大人的屋子里。”
那小厮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一口咬定谢樱樱就是去了傅元道的房中,如今即便是百里乐正想要给谢樱樱开罪也不成了。他抬头看了谢樱樱一眼,眼中有恼恨,有气愤,继而转头对傅元道说:“既然她有嫌疑,那就交给相国你来审好了。”
谢樱樱闻言忍不住一喜,低头却见百里乐正目色深沉,当下赶紧收起了自己的喜色。谢樱樱被傅元道带走之后,百里乐正却是满脸苦恼之色,而后唤道:“鹤唳你出来。”
鹤唳出现之后,百里乐正道:“虽然樱樱是自己去招惹了这些事,但是我不忍心她受苦,你去跟着,找机会把她带回来吧。”
鹤唳却道:“陛下这也太过偏心了些,谢樱樱的一条土狗你都当成宝似的,她自己去惹了祸还要让我去收拾摊子,陛下你若是再如此偏心,我当这影卫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就剃了头上山当和尚去!”
百里乐正却不理会他的威胁,只挥挥手道:“你要是再不追上去,只怕樱樱已经放倒傅元道跑了。”
事实上谢樱樱是到了傅元道的住处之后才动手的,傅元道只当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故并未加以防备,谢樱樱敲晕他之后便准备离开,哪知这一开门便看见了鹤唳满是不耐烦的脸:“陛下说你肯定会伺机逃跑,所以让我在这里等你,陛下知道你现在长能耐了,怕我打不过,所以让我告诉你玉蝉、春菱和豆子可还留在容城里呢。”
若是昔日的谢樱樱,只怕此时已经已经乖乖跟着鹤唳回去了,只是如今的谢樱樱想的事情很多,也更加了解百里乐正这个男人,所以她只是对鹤唳笑了一笑,道:“那你也帮我给陛下带句话,就说樱樱现在有事情要做,等樱樱做完了想做的事情自会回去,陛下是一国之君,更是人中之龙,想来是不会用玉蝉她们的性命来威胁我。”
谢樱樱言罢便掠上房脊准备离开,眼角却瞥见鹤唳并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当下便觉不对,急忙退身已经晚了,正正好好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还未来得及抬头看,那人却贴着她的耳边道:“我就知道鹤唳逮不住你,所以亲自来了。”
谢樱樱一僵,却是并不准备蚍蜉撼大树,只觉得失望落寞,一路被百里乐正拎了回去。之后谢樱樱便沉默了下来,百里乐正也不理会她的落寞,只不时逗弄逗弄,每日倒是过得十分有趣儿。之后也不知百里乐正使了什么法子,傅元道竟然再也没有来寻谢樱樱。
君崇到了珠影城之后,傅元道先是说了西通如今之所以会乱皆是因为传国玉玺的缘故,这些反王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在造反而已,其实各个都是心怀不轨之徒。而后傅元道垂头苦思良久,道:“此次请你们两国君主来只为了一件事,就是借兵。你们借兵给我平乱,待我平定内乱之后便将池州送给君阳,将慈州送给黎夏。”
这两州均是富饶大州,若是傅元道已经决定让出这两州,说明西通朝廷已经摇摇欲坠了,傅元道为了能够继续统治西通便只能割肉,但他此行无异于引狼入室,君阳和黎夏的兵马进了西通之后,所攻占的城池便都是他们的,傅元道哪里有能力拿回去。只是如今傅元道已经是病急乱投医,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因借兵一事事关重大,所以三国之间要交换信物,君崇将皇室独有的玉佩交给了傅元道,百里乐正也拿出黎夏宫中世代相传的金琉璃交给君崇,傅元道亦拿出了信物交给百里乐正,如此他们三国的盟约便是定下了。
傅元道刚刚松一口气,却见君崇忽捂着胸口坐到了地上,再仔细一瞧,君崇拿金琉璃的手掌都已经发黑溃烂流脓了!
事发突然,跟着君崇的人慌忙找太医来,而百里乐正却是转头看了自己身侧的谢樱樱。那金琉璃他一直贴身存放,能近他身的只有谢樱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