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下午。
纽约曼哈顿区，曼哈顿金融银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往日的曼哈顿金融银行装修奢华，秩序井然，银行的职员们西装革履，胸前挂着身份牌，脸上保持标准的笑容，日复一日机械式的提供咨询服务。而纽约市民们在这里存入积蓄，办理理财，查询养老金，洽谈贷款。他们可能小心谨慎，可能愤怒无比，也可能认为自己被银行欺骗了，脸上充斥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但是自从一伙带着小丑面具拿着枪的凶狠劫匪冲进银行大堂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银行中的所有人，无论是职员还是顾客，都限制了行动，剥夺了能和外界联系的所有工具，在面具小丑们的威胁下，惊慌失措地成了人质，被带到了大厅的中央。
银行内的防火墙和银行外的卷闸缓缓放下，人质们宛如和劫匪们一起被困在这座奢华的孤岛当中，恐慌和隔绝感在人质中蔓延开来。
几个戴面具的劫匪在旁边架设好摄像机，开始拍摄现场，完全不像是一场抢劫。
“先生们，女士们，这是美好的一天，对吗？”那个看起来是强盗们的首领，一个带着小丑头套的男人站在大厅的中央，他身高看起来不高，最多一米七，穿着墨绿色长西装大衣，戴着黑色的手套，手中提着一把手枪，说话的声音透过小丑头套以后有点沉闷，听起来有些怪异。
人质们都惶恐未定，他们和自己相熟的人挤在一起，不敢发出声音，他们不知道这个危险的男人要做什么。
“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你们可以叫我教授。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大家被抢劫了，而我的朋友们在后面搬钱，真是激动人心的时刻。”教授阴沉的视线透过头套的眼部开口缓缓扫视惊恐的人群，当他说到‘激动人心’的时候，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没有一点激动的意思在里面，反而像是在讽刺。
“我相信在坐的各位绅士和淑女都是这样想的，因为大家都没有抢劫银行的经验，嘿嘿嘿。”男人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自顾自的发出阴沉的笑声。
没人在这个时候能笑得出来，人质们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往后退缩，拼命摇头，谁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来？但是那些带着小丑面具的劫匪对动作幅度最大的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不让他们离开原地。
“相信我，搬钱只不过是整个抢劫过程中的最无聊的那部分。而我，们就在里面最无聊的那部分的核心当中，看守和人质大眼瞪小眼，银行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对峙，一起打发这段无聊的时光。”教授说话的时候做着夸张的肢体动作，他手中的手枪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挥来挥去，不时吓得就像一个疯子。
“对峙，我讨厌对峙，对峙很无聊，我更喜欢对峙之后发生的事情。警察在外面对吧？真让人期待。”教授侧过头对他的手下发问，得到结果以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们来讲故事吧！”男人发出阴沉的笑容，他的视线在人质们中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一名发抖的女职员身上，她看起来没有朋友，也没有相熟的同事，一个人被挤在角落里面。
“女士来吧，来这边，让摄像头能拍到你。”教授声线温柔地招呼那名女职员，而女职员身边的人就像躲瘟疫一般从她的身边躲开。
女职员害怕极了。她用眼神向周围的人求助，但是没有任何回应，被她注视到的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是我说话太小声了吗？”教授困惑的偏了偏头，随即他举起了枪，怒吼道：“过来！”
女职员看到指着她的黑洞洞的枪口，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攥着西装的衣角，小步小步挪到教授的身边。她在距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低着头，两条套着黑丝的腿不停发抖，不敢再往前哪怕一步。
“听话不是很好吗？”教授上前两步，用没拿枪的手把女人拽到摄像机跟前，搂着女职员的腰说道：“来这里，说嗨。”
“嗨……嗨……”女职员声音都在发抖，她僵硬地看向摄像机镜头，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想我们应该坦诚一些，对吗？”教授隔着头套看着怀里的女人，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就像在端详她的遗容一般。他扭头伸手扯下了自己的小丑头套，随手把头套扔在一边。
他的头发是一种很深的绿色，皮肤苍白，就像脸上抹了厚厚的粉底，头顶的斑秃在灯光下反射着光，眼角的笑纹又细又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嘴巴，看起来是他的面部肌肉畸形了一样，他的嘴角被拉长变形，仿佛是在他脸上雕刻出一个大大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女人被眼前人的面容吓得尖叫了起来。
“嘘……嘘……”教授面带微笑安慰着怀里挣扎的女人，他用力搂着她，举起另外一只手中的枪说：“亲爱的，你是被这个吓到了吗？”
出乎意料的，他扔掉了手中的手枪，伸手抓住女人的头发，他微笑着，眼睛眯成一条很细的小缝，可能是保持微笑让他嘴角发痒，他神经质的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角。
“你叫什么名字？算了，这个不重要。”教授温柔的提出一个问题，下一刻，他又对这个问题厌烦了，于是不耐烦的提出一个新问题：“你的工作是什么？”
“出、出纳……”
“抱歉，你说什么？”教授侧过头摆出一副聆听的姿势。
“我是银行的出纳员……”女人颤抖的重复了一遍她的回答。
“无聊。”
听到答案的男人顿时失去了所有兴趣，他一把把女人推开，脸上露出了沉闷的表情。他阴沉地扫视过人质们，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发出低沉的笑声。
“先生，对，就是你，请到这边来。”他从身上掏出一把折叠小刀，指着人质群中另外一个银行员工。这个银行员工看起来与众不同，他又高又瘦，颧骨突出，身上穿着高档的定制西装，头发用发蜡整齐的梳向后面，胸前的铭牌也与其他员工不一样，上面包着金边，写着：“经理”。
银行经理左右看了看，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一口为自己打气。他从让开的的位置里走了出来，紧张地走到教授的身边，他看起来比教授高了一个头，但他们之间的地位对调了一般，是教授在俯视他。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他慌张的许下承诺，但是还没说完，就被教授打断了。
“绅士一些，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走神，你在捣蛋吗？”教授一把从男人身上拽出一个无声报警器来，他低头端详了报警器几秒，把东西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无关紧要的东西已经没了。”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银行经理鼓起勇气的话刚说到一半，再次被教授打断了。教授粗暴地抓着经理的衣领，用力把他拉扯到和自己一个水平的高度。
“警察就在外面，我们在说，他们在看。”教授快速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像把经理拉过来一样，把话题拉了回去。
“无意冒犯，大家好像有点紧张，没办法讲一个出色的故事。”教授声线低沉，他力气很大，无论经理怎么挣扎，都毫无作用，他拽着经理往摄像头旁边走了几步，确保这一切都能被拍下来。
“我要大家讲一个故事，比如，为什么我叫教授，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发出低笑声，用力拽了拽经理的衣领。
“我曾经是一名教授，是的，我过去是教授，现在也是教授。”
“我在一所高中教授数学，青春期的孩子充满活力，让人很头疼，但一切还好，尽管生活不如意，很无聊，我还是活了下去。”
“这一切改变的那天，我记忆尤新。”教授做出向往的神情，似乎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那天早上，我在医院注射了一支血清，免疫反应让我有点低烧，但我下午还要上班，给一群荷尔蒙蓬勃的青少年上数学课。”
“我开了一个半小时车，从医院开到学校，在那张被虫蛀的沙发上休息了半小时，同事帮我冲一杯咖啡，那杯咖啡很难喝，我记得，我只喝了两口。”
“在课堂上那群学生根本不在意你讲了什么，他们只会玩闹，只会在课堂上走神，但是我还是认真备好了课。”
“我那天有点低烧。班上笑的最大声的那个学生，他个子很高，差不多和你一样高。”教授仔细端详着银行经理的面庞，继续讲着他的故事。
“我努力忍受，但是他笑的很大声。”
“我继续忍受，他依然在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教授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银行经理，他说：“我只能叫他上来回答一道数学题。”
“当时我问他，4x+21-x2=0，求解x等于几？等于几？”教授抓着银行经理质问着，好像在质问故事中的学生一样。突然，他伸出手中刀抵在经理的脸上。经理在教授的手里剧烈挣扎着，他用力掰扯着教授攥着他衣领的手，却完全挣脱不开。大厅里面挤满了恐慌的人群，他们放声尖叫。
“他回答不上来。”教授激动地说着，他扭头看向周围惊恐的人质，激动地叫喊着：“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教了一个月！”
“我告诉他，答案是7!答案是7！7！把这个答案刻到你心里！你的身上！”说着教授猛地把刀从银行经理的嘴角捅进去，把他的脸颊用力划开，一路拉到耳根，然后用力向下顺着脖颈一直划到锁骨。切开的大动脉鲜血泉水一般喷涌而出，随着经理的心跳一股接一股的喷涌，染红教授半身的衣袖和手套，还有半张脸。
他放开银行经理任由他滑到地上，然后微微附身，抓着到刀摊开双手，像是在舞台上刚表演完节目接受喝彩一样，他低着头看着银行经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躺在地上银行经理瞪着双眼，双手用力捂着脖颈，大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从嘴角一直延伸到锁骨伤口像一个扭曲的笑脸一样裂开。
“我的学生当时就像你一样，像你一样。”教授端详着抽搐着的银行经理，低声细语，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
教授抬起头脸上沾着血，笑容令人毛骨悚然，他高高举起染血的双手，手中的折叠小刀反射着寒光，他冲着四周惊慌尖叫的人群神经质地疯狂大笑：
“Why so serious?(为什么这么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