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模拟考，在晏衍昏昏沉沉的状态下结束，即便是不擅长的英语，也尽量填上了空缺，最后得分姑且不论，光是全力思考这门语言，就已经逼迫他的大脑陷入了断片。
我是白痴吗？居然会熬夜复习？
晏衍竭尽全力支撑起的眼皮，终究还是尊崇了本能，背弃主人那游丝般的执念，连带着头一起放弃了挣扎。
“终于考完了……啊不是，你怎么就睡了。”
凌宸抓了几下在考试的时候已经挠乱的头发，题目难度是有些大，好多地方都花上了不短的时间思考，刚想和晏衍吐槽一下这些题目，就在某种意义上被拒绝了。
“嘛，还真是不得了啊，嗯……在各种方面上来说，都是这样……”
到最后的声音，仅仅能在喉管游荡，对于那道习以为常的目光，凌宸偷偷扯了扯唇角，捻起晏衍桌上的橡皮屑，弹到了地上。
来了。
“嗯……睡了？”
“大概吧。”
凌宸低声地回应来到边上的沈潋，瞥到的余光里，只有一双鞋子，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全新的纯白高帮板鞋是他没见过的，于是随口接了一句。
“富婆可以养我吗？”
“你在做梦。”
“我姑且觉得，这是可以的。”
凌宸小腹吃痛，一记空有气势却没有一丝力气的拳头顶在肚子上，立刻摆出投降的手势。
“至少……也得几年后再说……吧……”
“你说了什么？”
“没有。”
凌宸自然没有看漏沈潋转瞬即逝的微妙神情，不过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支起手臂托着下巴询问起别的事。
“怎么这次没来。”
“好像是考砸了。”
沈潋无奈地摊手，指了指秦语澜的位置，位置上的人恰好和晏衍保持同样的姿势，扑在桌子上，用手臂环住头，只不过，缘由是绝对不一样的。
“某些时候感觉，还真是相称。”
凌宸脸颊微动，想到了什么事，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对吧，我也觉得。”
如果是平常的话，这会儿秦语澜就会在边上苦着脸，听晏衍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英语了，尽管是这种话题，她依旧听的很认真，表情和内心通常是相反的。
沈潋并不知道凌宸的想法，自然也不会有担忧的打算，依旧乐观地和凌宸盘算起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
“我说，要不到时候叫他们和我们一起去图书馆，方便细节展开。”
校图书馆还蛮大的，只不过里面的藏书都不怎么用的上，可以说是中看不中用的类型，为了门面，第一任校长真的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在这些没用的地方。因此，里面的自习区也多的数不清，姑且住校生还是有超过半数的人，所以图书馆一到晚上就格外的拥挤。能不呆在教室就不呆在教室，多数学生产生的莫名心情就反应在此，自然也不是说非住校生不能在晚上用图书馆，只不过，像晏衍这种嫌待在学校时间太长的人，根本不愿意留下来而已。
“你觉得现实吗？晏衍这辈子都不可能晚上去图书馆。”
深知晏衍习性的凌宸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沈潋的梦话，至今还没有一次，晏衍不是一放学就整理东西离开学校的，就算是老师的要求，也会被推脱到第二天。
“到时候问问看，万一呢。”
“两年多以来我都没见过这个万一……”
凌宸瞟了一眼后门口，那个病态的男生向里面张望了好久，时不时目光就停留在他们身边，刚疑惑一瞬，沈潋就走到他身边去了，看起来很熟络的说了几句话，他就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是谁啊？来找你的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凌宸多多少少有些吃味，毕竟硬要说起来，沈潋随和外向的个性和她耐看的相貌，还是引来好几次别人的追求的，只不过都被凌宸挡下了，有的时候，凌宸怀疑沈潋是故意让那些家伙看见自己的。
“诶嘿？”
沈潋不说话，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生怕凌宸不知道她有多愉悦。手指不自觉的在凌宸脸颊上戳了几下。
“怎么会！沈潋小姐对我一心一意，我怎么敢怀疑呢？更何况……”
“嗯？”
被凌宸恬不知耻的发言惊醒的晏衍，依旧装作睡着的样子，侧着耳朵等待凌宸的表演。
沈潋很配合地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虽然是习以为常的日常环节，但是两人从来玩不腻。
“还有比我更加优秀的男性能和沈潋小姐相配吗？”
晏衍死死地掐住手背上的肉，防止自己笑得太大声被发觉，经过自我锻炼的晏衍很好的把这种情绪按在了心里，连肩膀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
“噢，很多噢，比如边上的睡着的这位。”
喂喂！战火请不要引到这边谢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吃柠檬群众好吗？
晏衍无力地在心底吐槽，平常已经被这种逐渐酸化的气氛腐蚀的失了心智，没想到连这种时候都没放过自己。
“啊，那不是问题，毕竟他身边已经有数不清的粉红色了，所以哪怕是你也没有一点机会。”
“你这自信的脸让我好想揍一拳。”
沈潋挥动手臂，装作要提拳而上，手却在他的脸颊前停了下来，挨揍人本身也闭上眼睛准备好接受制裁了，脸颊上的触感也只有指尖触动罢了。
可恨啊！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晏衍从手臂的缝隙中向外偷瞄，果然目睹了这一切白痴情侣行为的家伙们，咬紧牙根，散发出嫉妒的气场。
“真好啊~我也想要有个对象啊。”
“你傻了吧，你要是有凌宸一半的颜值，都不至于没有对象。”
“像你这样的女生才是没有人会喜欢呢！”
啊——又来了，这股浓郁的败犬气息快让我喘不过气了，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执着于恋爱吗？
晏衍实在是憋不住了，抬起头来转了几下，绷紧的肌肉得以放松，直到这时，晏衍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究竟有多么晃眼。完全不懂得低调的凌宸吸引了几乎全班的目光，享受着沈潋的“惩罚”。
“你这什么眼神？”
凌宸浑身一颤，转身就看见了靠在椅背上，冷漠地注视着他的晏衍，略带些轻蔑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啊！年轻真好啊！”
晏衍转过头，自暴自弃地冲着空气吐槽了一句，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和他一样，发出了哀伤的叹息。
“真好啊……真好啊……”
沈潋脖颈一寒，几乎是反射性地和背后的人拉开距离，也不管面前又没有阻碍物，顺理成章地栽到了凌宸的怀里。
沈潋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强作镇定地甩了甩手，也不敢去看凌宸的表情，所以她并不知道对方也露出和她一样的尴尬。
旁观者的晏衍看的一清二楚，和吓到沈潋的罪魁祸首对视了一眼，同时发泄愤懑的情绪。
“呸！”
“呸！”
秦语澜歪着头，面前的沈潋露出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衣角，冷淡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沈潋脸上划过。
“啊~有对象真好啊~一考完试就能抛下一切去腻腻歪歪的~”
“嗯，我觉得也挺好！”
凌宸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接了秦语澜的话，周围的目光更加锐利了，佯装平静地端起杯子，喝了口凉水。
哇！这家伙超过分的！一秀起来就没边了！
晏衍已经没眼去看好友了，见证了凌宸的目光浴后，对新大陆的认知又多了一分。
“啊~我也想要……放松心情啊~”
秦语澜的冷淡表情顿时垮掉，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搭在正抱住她的沈潋身上，犹豫了一瞬的话还是自然地接上了。
给秦语澜这么一打岔，周围那些偷偷窥视的和明目张胆看着的，都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那种受人瞩目的感觉一下子消失，凌宸挺直的腰板才软下去。
“好烦啊，这什么破题啊！我当然知道出题人想法了！他就是想我不及格！”
秦语澜兴头一上来，直接坐到凌宸桌子上，自顾自地向沈潋抱怨，声音还有所控制的只能在周围才能听见，被抢占了桌子的凌宸愣了一瞬，很自然的把水杯放到了晏衍的桌上，侧着身子靠在墙上，顺便打开了窗户，让空气流通进来，试图用卷起的微风吹醒和喝上头了似的的秦语澜。
“这次肯定考砸了，考砸又会被那臭小子嘀咕，喔——啊！好烦！”
“啊哈哈……”
沈潋完全不敢插嘴，她知道秦语澜和她弟弟秦焕的关系有点微妙，一谈到有关于秦焕的时候，就会换上一副极度不满的脸色，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
“噢对了！你弟弟刚刚来找过你，不过不知道什么事，我和他说了两句就让他回去了。”
“那原来是弟弟吗？”
凌宸冷不丁地插了句嘴，将回忆中的样貌和秦语澜对比了一下，小声嘀咕了句。
“怎么觉得弟弟还好看一点点……”
“嗯？”
秦语澜的听力突然莫名的变好，愠怒地瞪了凌宸一眼，凌宸僵硬地把头转向窗口的方向，强行将自己从逐渐变得不妙的氛围中拽出来。
“原来班长还有弟弟吗？”
“诶？啊，有。”
漂亮！兄弟！你这话接的太是时候了！
凌宸在心底大声地感谢晏衍的解场之举，哪怕晏衍只是一时兴起，也依旧为自己抢了一线生机。
晏衍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摇摇欲坠的理智，通过聊天起码又接上了线，顺便就找了个问题来清洗睡意。
晏衍一打岔，果然秦语澜就忘记了刚刚凌宸的话，不过，令她突然心生忧虑的，是别的事。
“感觉应该是个挺好的姐姐。至少比飘羽姐靠谱多了，那家伙真的太让人忧虑了。”
“我录下来了。”
“我都不知道该吐槽你反应快还是明目张胆用手机了。”
凌宸按下锁屏键，向晏衍比了大拇指，若无其事的把手机塞回包里。
晏衍清楚就算是凌宸把这个发给陆飘羽，最后也只不过是挨一顿数落，就随便他存着了。
“喂喂……”
沈潋戳了戳凌宸的肩膀，示意他教室前面站着的班主任，正脸色难看地和一位女生说着什么，没一会儿就捧着本子和班主任走出了教室。
“没事没事。”
凌宸平静地把包往里面推了推，实际上还是有些在意被发现用手机的事。虽然不明令禁止，但是，总是会被说教几句。这也是汀城附中和其他学校的差别之一了。
“但是说起来我也没做什么像是姐姐的事，倒是经常因为意见不和而生气来着。”
秦语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想到和秦焕的日常交流，眉头就不自觉的紧锁，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容易上火。
“嗯——”
晏衍若有所思地撇开停留在秦语澜脸上的视线，锃亮的瓷砖倒映着自己的轮廓，朦朦胧胧的。
“班长。”
“嗯？”
“你会不会不戴眼镜，更好看一点。”
不知道晏衍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说的这句话，引得凌宸和沈潋机械地扭头看着晏衍，同时发出了惊呼。
“哈？”
“哈？”
“你们为什么这么惊讶？同步率还真是高。”
晏衍摇头感叹起来，绕有兴致地从抽屉里摸出草稿本，自顾自用笔勾了个草图，递到秦语澜面前。
“差不多应该是这样吧，我觉得还行来着。”
简单的线稿描绘出来的，疑似秦语澜的脸，实在是和本人有些出入，也不是说不好看，而是这没有眼镜的样子，迷茫的眼神，着实有点可爱，没用写实画风作出的画，反而得到了好评。
挂着呆滞的表情，秦语澜接过草稿本，只是扫了一眼，就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哪里是这样的。”
“噢，还是太丑了吗？能力有限没有办法了。抱歉。”
不不不！这比我好看太多我怎么承认是自己啊！不可能的！
“实际上是因为本人没有自信而已。”
沈潋无视掉秦语澜向她投去的求助目光，自顾自地接了晏衍的话，顺便认真看了一眼，嗯，的确要好看太多。
“那……这种东西还是扔了吧。”
“等等等等等一下！姑且还是留给我吧！”
秦语澜从晏衍手里夺过那张撕下来的纸，死死地捏住它，背过身子的一瞬间，就跑回了自己位置上去。
“厉害啊！”
凌宸望着秦语澜的后脑勺，再转回头看了一眼晏衍，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被沈潋毫不留情地甩了一个白眼。
“嗯？怎么了？”
“没有，感叹一下。”
“总觉得你这话让我有点好奇。”
晏衍砸了咂嘴，墙上的闹钟分针还差一小段就划到了40的位置，于是冲着凌宸他们说了一句。
“快放学了。”
“呜哇，真麻烦，还得去收拾东西。”
沈潋摆出烦闷的表情，托着手臂打算回位置，下一秒又转过身来，向晏衍问道。
“晚上，大家去图书馆，你要来吗。”
晏衍犹豫了一会儿，紧锁的眉头舒张开来，点了点头。
“也行。”
之所以昨天会熬夜复习，单纯只是因为，安梓宁强势要求替他补习，完全无法抵挡那份热情，就一起学习到了半夜，第二天死气沉沉的却只有晏衍一个人。
“在我这么强的人手下补习，你怎么也得给我考到前百分之二十吧。”
对不起，我做不到。
晏衍在心里回应了第二次，暂时有点不想回家，万一安梓宁有用那诚挚的眼神看着他，自己却说出来估计又砸了这种话，感觉有点伤人。
凌宸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地注视了晏衍的侧脸五秒钟后，伸手猛掐自己大腿一下，疼痛的使得大脑清醒，也告诉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先把晚饭解决了再说吧。”
凌宸就算再不能相信，还是被现实所打败，听到晏衍的话，只能傻愣愣地点点头。
天啊！一定是要发生大灾变了！
凌宸心底的声音飘荡了许久，直到他整理完东西，跟着晏衍走出教室。
和凌宸一样呆滞的还有一个，秦语澜懵懵地提着包，低着头跟在沈潋背后，包的拉链没拉好，透过缝隙可以看见一张折的很平整的纸塞在教科书的中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语澜整个人快贴到了沈潋背后，不停地咬耳朵，呼出来的软软的气流拍的沈潋直发痒。
“意外，我也不知道，不过先去食堂把晚饭解决了就好了。随机应变吧孩子！”
“好……好吧。”
四个人同时出现在一张桌子上的几率，在三年来几乎是零，就算是凌宸，大多数时间都是跑去和沈潋一起的，除了刚入学的时候。
遭了……完……完全不敢抬头。
秦语澜的位置就正对着晏衍，握着的筷子如果仔细看的话，是保持一定幅度的抖动的。哪怕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放轻松。
偷偷瞄一眼，没有看过来吧，我吃东西的样子是不是太难看了？脸上有没有沾着东西啊？
“哪里不舒服吗？抖的有些厉害啊。”
晏衍放下手中的筷子，担忧地询问秦语澜，沈潋和凌宸对视了一眼，决定保持沉默。
“没没没有！离的错觉！嗷……”
咬到舌头了……果然是个笨蛋。
沈潋暗自发笑，闷头吃饭，绝不让脸上的笑意暴露在秦语澜面前，当她瞥了前方一眼的时候，发现凌宸也在偷笑。
“漠视……喔去一下无声……”
话没说完，秦语澜就快速地起身，逃命似的往卫生间小跑。
“嗯？”
晏衍不太理解地含着筷子，收回了向她背影投去的目光。
啊，忘记了……
晏衍摸出手机，飞快地按动了几下，向安梓宁转了些钱，离月底还有两天，马上自己就不用过着拮据的日子了，虽然也不算多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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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居然不回来吃晚饭……”
安梓宁狐疑地盯着手机屏幕，默默地打开了手机定位，上面显示了自己和晏衍之间的距离。
安梓宁在自己的床上打了个滚，笔直地坐起身，这个定位的地方实在是有些超乎常理。
“这是什么？被扣留了？”
晏衍的坐标定在学校食堂，消息上又说晚上去图书馆，真是令人格外的疑惑。
“嘛，还是先叫外卖吧！嘿嘿嘿……不用花自己的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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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晏衍放好手机，默不作声地吃完剩下的食物，秦语澜回来以后，直到走出食堂前，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绷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过六点钟，秋夜就已悄然而至，逐渐变得昏暗的空幕下，行道旁的路灯开始工作，点亮的灯柱外盘旋着执着的虫子，噼里啪啦地往上撞，直到最后也没能进去。
图书馆里，已经落座了不少学生，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这种氛围弥漫在整个空间里，每一个进来的学生都会不自觉地被同化。
晏衍几乎没来过这里，就跟着沈潋他们，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在一张能容下四个人的位置上放下了包。
“还挺有气氛的。”
“很舒服的环境。”
凌宸回了晏衍一句，坐到了沈潋的身边，极其自然地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托着下巴翻阅起来。
“沈……啊……那……算了。”
秦语澜瞟了沈潋一眼，两个人开始装聋作哑地捧着书在看，被逼无奈下，只得坐在晏衍边上，刚褪去的紧张感又席卷而来。
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今天考的很烂，考的很烂……烂……
低沉的气压一瞬间布满了整张桌子，秦语澜绷着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变为了浮躁的神情，死死攥住的书页在垂死挣扎，没一会儿就掉了下来。
嗯？不太明白，不过装作没看见好了。
晏衍收回余光，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要是多说了句什么，可能就是引火烧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