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入宫（下）
正说着，两人款款来到宫外，有宫人去通报了。
须臾，宫人来报：“太后老佛爷有请。”
苏灵韵稍稍整理了衣裙，且让苏云遥先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太后老佛爷吉祥。”
两人缓缓跪拜下去，太后不过是穿着一套素白色的宫装，一对远山黛将清冷的气质衬托出来，她细细地看了下跪的两个人，一个穿着朴素，只用晚唐贵妇发髻将一拢细细的流苏点缀起来，另一个穿的很是耀眼，只是一身淡粉色的宫装已经暴露出她并非嫡长女了。
“平身。”
千树连忙上茶来。
“太后老佛爷，这是穆武侯府送上的两根千年野山参，如今您且将养着，需要这些东西来补补身子。”
苏灵韵一到宫中就忘了规矩，还以为是在穆武侯府呢，说话是这样地口无遮拦，太后老佛爷的眉目紧锁，问道：“你是方氏的女儿？”
苏灵韵颔首。
千树屏息凝神，太后老佛爷正是心情不爽快的时候，这个小蹄子还在这里蹦跶得不行，便小心地为太后斟上茶水，稍稍分散了她的心神。
“哀家的库房中倒是不缺这两根野山参，若是穆武侯府的意思，收下就是了。”
千树连忙从穆武侯府来的下人手中取过野山参，那苏灵韵的脸上一时之间有些讪讪的。
“算上这一次，你是第二次入宫了吧。”太后的眼神落在了苏云遥的身上。
她的一应穿着打扮都是太后老佛爷喜欢的样子，只是听了前日周瑾麟带着周瑾钰到穆武侯府去大闹的时候，这个女子竟能让周瑾钰在发病的时候变得这般乖巧，着实让人怀疑，太后老佛爷带着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她，扮猪吃老虎的人她见得多了，面前的这个女子恐也有一样的心思。
“是。
苏云遥惜字如金。
太后老佛爷颔首，与千树说道：“你这个老奴，让姑娘们站在下面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懂得提醒我赐坐吗？”
千树躬身笑道：“太后老佛爷说的是，都是老奴糊涂了。”
说着一个挥手，立有宫人前来斟茶，云南含翠的茶叶在热水的翻滚下，猛然地发出令人沉醉的清香来，苏云遥深觉舒畅。
苏灵韵见苏云遥不说话，倒是想要提一提母亲的威风来。
“回禀太后老佛爷，这茶当真是极好的，母亲在家中细品的时候，总会说茶与太后老佛爷您的风骨相当呢。”
言语之间极尽谄媚之意。
穆武侯府是朝堂上的大家，皇上若是得了什么宝贝，也会赐予他们，这也不算是越了规矩，只是女眷鲜少能触碰到这类贡品，穆武侯愿意将这茶叶送给一个不入流的姨娘来品，可见是偏疼他们一些的，不由得想起听到的传言，穆武侯府对嫡长女不闻不问，倒是对妾室和她的所出更精心照拂。
没见已经蹙紧了丝丝的凉意。
“你的母亲是个姨娘？”
太后老佛爷自己是嫡出，就更加见不得庶出在这里争个高低，也不顾及面子，直接问道。
那苏灵韵显然没有想到太后老佛爷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有些讪讪的，只好强撑着场面，说道：“是，家母是方姨娘。”
太后的眉眼之间闪过了一丝清冷的笑意：“早前你的母亲来我这里问安的时候，倒是和你一样的品性，都是个好强的。”
这话一出，已经是连消带打地将她和她的母亲一块给骂了，苏灵韵再不懂事，也不能听不出其中的道理来。
低头默然之间倒是千树解围来了：“太后老佛爷，岭南新进的柑橘，可要上一些？”、
太后微微颔首，柑橘被渐次地递上来，二人也都吃了。
“不知道太后老佛爷现在吃的是什么药？可有搭配的食物滋补？”苏云遥见到太后的脸色不好，舌苔也厚，便问道。
太后微微蹙眉，神态中出了些许担忧，苏云遥想，不管是谁，都会对自己的健康悬心，不如就用这件事情与太后搞好关系，而且可以拖延时间，让苏灵韵更心焦一些。
果不其然，千树缓缓道：“太后每日都由太医院的太傅诊断，每日基本用滋补的药材吊住精神。”
苏云遥莞尔一笑：“太傅自然是有本事的，只是民女研读医书的时候，曾见书上写过一例富贵病。”
太后有了兴趣，其实这些天来，不过是闷闷不乐，且手脚懒怠，也无别的不爽，太傅生怕彰显不出高明的艺术来，每天都用顶级补药将养身体，反而体胖，更是懒懒的，苏云遥的这个词倒是用得挺精准的。
“姐姐这话可笑了，什么叫做富贵病，从来也没听说过富贵会生病的，且太后自有苍天保佑，姐姐可不是危言耸听？”
说着苏灵韵的眼神落在了太后老佛爷的身上。
太后老佛爷向来最讨厌不懂得礼数的人，这苏灵韵虽然看起来一副娇羞的样子，却时时事事要与苏云遥计较，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便说道：“哀家爱听。”
四个字就已经将苏灵韵的气势给完全浇灭了，倒是让那苏灵韵觉得好没意思。
苏云遥听了，才笑道：“所谓富贵病，实则是从内因将表象生发出去，太后老佛爷可是觉得浑身无力倦怠？”
苏云遥好歹也是医学博士，最懂得的就是中西结合的药理，太后老佛爷一看就是忧思过甚，且不运动，就算是个健全的人都会生出祸患来，何况是个更年期都过了的老夫人。
“哦？”
太后问道，若是让太傅来看，左不过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中医词汇来，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心肝脾肺的上的症状，这个小女子倒是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症状来，也不算是沽名钓誉。
苏云遥看到太后老佛爷的神色，知道她定是对此产生了兴趣，便说道：“若是太后老佛爷相信民女的医术，不如就让民女为您诊上一脉，民女是个体弱多病的，所谓久病成良医，对老佛爷的这个病症能感同身受。”
太后老佛爷对面前这个女子倒是少了一些戒备，她说自己体弱多病，可她身边的那个庶出，却是面色红润的样子，可知苏云遥在穆武侯府上的处境是风霜刀剑，否则也不会一个堂堂的嫡出还需要自己潜心于药理，而不是琴棋书画了。
“我看你妹妹的气色倒是好，说起来你们同出一门，反而是截然不同的境遇。”太后老佛爷脱口而出。
苏云遥自是不说话的，倒是关注了身旁的苏灵韵，只见她的脸上多有焦虑，她在入宫之前已经细细地查清楚过了，每天的这个时候，周瑾麟都会从凤藻宫出来，往自己的宫室走去，慈宁宫外头的那条长街是必经之路，若是这会子出去了，就能遇上。苏云遥怎么不知道苏灵韵的心思，偏偏就是要这么拖着，让她的计划落空。
太后看苏云遥是有些架势的，之前又听说在穆武侯府的时候偶本事让周瑾钰那个二傻子给驯服了，心里自然是明白了几分。
“千树，去取了搭脉的线来。”
太后缓缓说道。
苏灵韵开始慌乱了起来，她看到苏云遥耗在这上头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就装出了头晕的样子来，手撑着额头，而后微微地往一边一靠，说道：“太后老佛爷请赎罪。”
太后的神色中露出了一些冷意来，说道：“怎么了，哀家的慈宁宫你是呆不惯吗？”
苏灵韵听了这话，后背早就渗出了密密的汗水来，一时之间无从辩驳，反而是苏云遥在心里头又了计较，现在看她露出这份德行来，少不得要添油加醋，淡然到：“启禀太后老佛爷，民女的这个妹妹生来就不喜在密闭的场景中呆太久，否则就头晕目眩，反正诊脉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如就让她出去逛一逛。”
苏云遥的唇齿之间迸发出来的理智让苏灵韵心中大惊，心想今天是什么情况，竟让能让水火不容的苏云遥为她讲话？
心里头却分明有一颗石头落在了地上。
太后老佛爷见苏云遥帮苏灵韵说话，也无心刁难她，只反手一挥，说道：“也罢，你是个庶出的，原也不需要在这里伺候着，自行去吧。”
苏灵韵原来开心可以尽早离了慈宁宫，没想到还要被反将一军，心中苦闷，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轻轻地一个鞠躬，说道：“是，民女告退。”
千树受了太后老佛爷的暗示，领了苏灵韵出门去。
“姑姑，刚才太后老佛爷可是恼了我了？”
临走之前，方姨娘给苏灵韵准备了一包的细软，用来打点太后老佛爷身边的人，苏灵韵冷眼瞧去，觉得这个千树说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就有意巴结。
那千树是陪着太后老佛爷从死亡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怎么看得上这样的东西，略推了推，说道：“姑娘不需这么做，我只与你说一句话，初来乍到的，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
说完，便是微微一笑，闪身进了宫门中，倒是弄得到苏灵韵自己没意思了起来。
她将一包的金银细软放进了袖子中，四处看了看，不露声色地去了。
且说慈宁宫中，千树准备好了搭脉的线，苏云遥深吸一口气，将三根线分别搭在了太后的手腕上，轻轻地拨动，脉象倒是平和的，但是心经一脉要虚浮了许多，她微微颔首，诊断出来，太后老佛爷确实是多有忧虑，若是一味地用补药去补足，是断不能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