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正在和园园老公交谈的警察终于取得了进展,他把喇叭递给了他。
男人拿着喇叭仰着头看着摇摇欲坠的园园,突然对着喇叭大喊道:“你不是想死吗?你跳啊,你去死啊!”
我从别人放大的手机屏幕里看到园园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然后转动着眼珠顺着风吹过的方向扫了一圈。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那时候的样子,眼神里的决绝和绝望,风中摇晃的身体和单薄的衣裙。
“你这么脏的女人,早就该死了,我当初瞎了眼才看上了你,你去死啊,去死啊!”男人还在拿着喇叭大喊。
那个警察气得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是人吗?是人吗?她是你老婆。”
“你干什么?警察就可以打人啊!”那对老夫妇连忙扑上前去,对那个警察又抓又挠的,其他警察连忙去拉,两个孩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一个女警察走上前,蹲在孩子面前,柔声和他们说着些什么,两个孩子吓得往两个老人怀里钻。
“她要死我们有什么办法?你们干嘛打我儿子?还为难两个孩子?”老婆婆一把将两个孩子拉到怀里护着,嘴里还哭嚎着:“你们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她是做鸡的,你们知道她给我儿子戴了多少绿帽子吗?她要死就让她去死好了,关我们什么事?”
她这话一出,之前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沸腾,那些叫骂声此起彼伏的。
“跳啊!跳啊,别耽误大家时间了,跳下去就万事大吉了。”
“你老公都希望你死,你家人都希望你死,那就死给他们看啊,有点骨气成不成?”
“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还遭人唾骂,不如死了干脆。”
那些叫喊声还没停,人群中又发出一声惊惧的惊呼声。
然后就听到一声巨响,重物落地的声音震得人耳鸣,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的错觉。
我们在马路对面的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更别说马路那边的人了。
那声巨响让这些叫嚷的人们有一瞬间的安静,大部分人都跟我一样变成了一尊雕像,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手脚抽搐,身下淌血的那个白衣女子。
她只抽动了几下就再也没动了,眼睛还睁着,白色的衣裙早已是染满了灰尘,身下的血掺杂着地上脏污的泥水,像一条蜿蜒的河一样朝地势低的方向流淌扩散,我从来没见过死人,也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我吓得瑟瑟发抖,要不是A先生拉了我一把,我也会站立不住。
而周围那些大喊的人群在安静过后,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激动又得意的笑声,有人在拍手叫好,甚至还有人在她跳下来的那一刻鼓掌欢呼。
我看着那群还在因为别人的死而欢呼的人群,我忍不住打了个冷禁。
这是一群怎样的人啊?
或者我应该问:这还是人吗?还有半点人性吗?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我想回头看一眼柳絮的表情,可我一回头只看到了兰兰,她的脸上和那些人一样,还有未收敛的兴奋的光芒,我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想离她远一点。
她嘲讽的看了我一眼后垂下头去,这时我才看到柳絮已经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警戒线内,梁思甚紧紧的跟着她,手里还拎着她的一只鞋子。
两个警察将她拦住,不让她靠近,她嘴唇干裂颤抖,身体也在颤抖,嘴里说这些什么没有人能听得清楚。
那两个老人紧紧的护着两个孩子,那个男人脸上没有半点波澜起伏,仿佛从上面掉下来的就是一块破布,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穿着白大褂的人上前检查了一下后,拉了快白布将她盖好,然后对警察摇摇头。
“他是凶手,警察同志,你们把他抓起来啊,他是杀人凶手,是他杀了她!”柳絮的声音颤微微的,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还有他们,他们全都是刽子手!”她又指着围观的人群,声音虽小,却带着满腔的愤恨。
警察看了园园的家人一眼,又看了人群一眼,最后看着柳絮,“你认识她?”
“她在我们会所工作。”回答警察话的是梁思甚。
“你们知道她位什么要自杀吗?”警察问。
梁思甚摇摇头:“她最近几天都没来上班,我们也不清楚,可能她的家人会比较清楚吧。”
“我不知道,她有病,死就死了吧,我要走了!”男人见警察看向他,他厌恶的扫了一眼园园的尸体一眼,一脸的晦气。
“柳絮,我们回去!”梁思甚揽着柳絮往外走。
“你们等一下!”一个警察叫住他们,“把你们的电话号码留一个,事后警方可能会找你们了解情况。”
梁思甚留了个号码,就揽着柳絮从人群中挤出来,柳絮浑身发抖,目光像是一个盲人一样看不到半点光亮。
“柳絮,柳絮……”梁思甚一遍一遍的喊着她,可她好像听不见,呼吸粗重,身体抽搐,把我和A先生都吓了一跳。
我也顾不上心底的害怕了,和他们一起朝后跑去,我想跑快点,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逃离那群阴暗得人。
梁思甚焦急的摇着她的肩膀,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出了人群后,他直接将她揽腰抱起,飞快的穿梭在那些停在马路上的车辆间,路很长,他很快就没有力气了,然后他又将她放下来,背着她继续往前跑。
我和A先生跑得气喘吁吁的都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她这是怎么了?被吓到了?”回到车上,梁思甚把柳絮安置在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紧紧的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用手搓着她苍白的双手。A先生大概也是被柳絮的样子吓到了,可他也只有在车外干着急的份儿。
“柳絮……”
“柳絮……”
“没事了!没事了!”
梁思甚声音难得温柔的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安抚着她。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兰兰才回来,最前面的车也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
“想不到她竟然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兰兰这话看似是同情园园,实则却是在挖苦她,“她那老公也太不是东西了,就在刚刚,趁警察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溜了。”
“她公婆也是,一听说要花钱送她去火葬场就是一顿哭天抢地的说他们一分钱都没有,还说让警察来找你们,你们有钱。”兰兰嘴角扯了扯,“真是一家子泼皮无赖。”
柳絮在听到兰兰的声音时,呼吸慢慢的恢复正常,身体也不再抽搐了,可她目光依旧呆呆的看着某个方向,直到好半天才开口说了两个字。
“我~冷……”
“我们快回去吧!”A先生说着就边自己的车走去,“等下后面的人该催了!”
兰兰也跟着他去了他的车,梁思甚赶紧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柳絮穿上,然后让我也坐进后座抱着她,他这才回到驾驶室。
车子没开出去多远,柳絮就闭上了眼睛,我看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连忙伸手去触碰了她的额头,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发烧了!”我带着哭腔说。
“家里有退烧药吗?”
“我没有,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我手足无措的,也不知道是该抱着她好,还是放开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