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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梅树林中花解语

这一日,三人进入吴中邓尉山境内,一路上花香沁脾,粉蝶翩飞,山泉叠翠,幻如画图,美不胜收,连日来的奔波疲惫在如此美景中也消去大半。此处崇山前抱,镜湖后绕,地势十分静谧幽深,虽说已经是暮春时节,但梅花依旧雕缀枝头,香飘十里,疑如积雪,竟然不显衰败之相。

古人诗云:“开到荼蘼花事了”,在这里却不是这样,此地的梅花寿命比荼蘼花还长,自寒冬第一枝腊梅绽放伊始,便山上山下,十里香雪,竞相吐艳,直到暑热来袭,方才罢休。

进入山中,唐天逸举目环顾,只见各色梅花灼灼开放,灿如云霞,弥漫数里,芬芳四溢,恍然如置身在玉泽香国之中,情不自禁地吟诗道:“碧玉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沈梅音闻听,莞尔笑道:“真是一介书生,清词丽句必为邻,不过你吟诵的却是前人佳句,你改动两个字罢了!”她本来话语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唐天逸后,莫名地健谈起来,只觉得唐天逸有时候聪明睿智,是个豪气干云的大侠,有时候却长吁短叹,满口酸文,像个落魄的秀才,令她心中暗暗发笑。

唐天逸微微一笑,道:“让沈姑娘见笑了,想必梅鹤山庄已经离我们不远了,其实,我小时候跟随母亲已经来过此地,不过那时却不知道有梅鹤山庄。”

沈梅音一怔,道:“梅鹤山庄这名字也是近年来才有的,我小的时候只叫梅花坳,没有几户人家,不知道你的母亲姓甚名谁?”

唐天逸见问,忽然翘首云天,怅然若失,思绪如潮。离开十年了,他终于又闻到了故乡的一缕气息,十年之前,他跟随母亲来过这里,那时的梅花开得很绚烂,一双温暖的手牵着他,漫步梅林,多么快乐;可十年之后,梅花依旧笑傲春风,唯独不见母亲的音容笑貌,一切是那么的缥缈悠远,却又是那么的令人回念!

良久、良久,才转身面对惊愕的沈梅音道:“家母名叫唐琦芳,在我五岁那年,刘公公想要抓捕我们母子二人,母亲带我逃跑途中,被刘公公的手下打落山崖,至今杳无音讯。”

“啊,你原来是唐师娘的儿子,姨娘(尘影师太)和师祖(崂山神尼)都经常提起唐师娘,说到师娘都很伤感,幸好有唐大哥这么优秀的人才,若他们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沈梅音长长的睫毛簌簌而动,怜悯、爱慕、欣喜等诸多情愫掺杂在一起,让她激动不已,从未料到唐天逸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离奇!

上官燕尾随二人身后,倾听二人谈话,默然不语,忽然发觉自己有点多余,恍惚间,心中钦慕的唐大哥的身影,正慢慢地在向姐姐的影子靠近,好像上天注定似的,命运真是不公平,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要被人抢走,不由妒火、怒火一齐涌上心头,道:“就要到梅鹤山庄了,我们不谈过去,开心点吧!”

一句话,说得二人窘迫不已,唐天逸道:“上官妹妹,要不你走前面给我们带路,顺便介绍一下这里梅花的种类,让我也开开眼界!”

上官燕不屑地道:“哼,刚才还有此意,现在没有心情了,你自己看吧!”

再走得片刻,繁枝花树越来越多,蔚然形成云海,只见百枝凝雪,千树妍唱,争奇斗艳,香气满路,赫然一幅“若无香风吹,疑是白云饶”的神奇景观。微风徐来,碎琼乱玉翩然飞落,星星点点扑入地上的草丛之中,让人顿生惜春之情。

忽听“扑棱”一声,梅树丛中竟然飞出一只巨大的仙鹤来,盘绕三人头顶一圈,吱吱鸣叫着飞向前去。

“是鹤儿来迎接我们了,快跟上吧!”沈梅音双足一顿,轻盈而起,犹如仙子凌空,在花海之中追赶仙鹤。

唐天逸心中一喜,施展龙鹰步法,翩然翱翔,宛似展翅大鹏一般,紧随沈梅音身后,这可苦了轻功不济的上官燕,一边施展轻功急追,一边大声喊道:“沈姐姐,唐大哥,等等我啊!……”

过得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已经来到一块白色的石碑面前,只见上面镌刻着八个红色大字:“梅鹤山庄,擅入者死!”

上官燕跑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摇头道:“总算来到梅鹤山庄了!这次我可要多住些日子,不像上回来去匆匆,没有看够梅花,也没有玩够仙鹤!”

唐天逸一举拳头道:“这么美的地方,我一定要好好玩玩,神鹰教奸贼斗胆敢来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沈梅音笑道:“在这梅林之中,有很多消息埋伏,就算他们能攻进来,也是有来无回!”

正说话间,只听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破空传来:“何人在外喧哗?”一语未了,两条人影突然闪现在石碑前,一人手执拂尘,鬓染霜雪,容色秀丽,面上却呈现一股威严之气,凛然不可冒犯,正是尘影师太;另一人身材高大,方巾白衫,浓眉大眼,唇上微须,嘴角含着一丝轻蔑的微笑,冷冷地看着唐天逸,不是廖长风还是谁!

沈梅音和上官燕一看尘影师太,忙不迭上前施礼,就像遇见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沈梅音道:“这一月来,梅音让姨娘挂念,心中有愧,请姨娘责罚!”

上官燕道:“婶娘好,大半年不见了,燕子对婶娘甚是想念!”说完,一头扑入尘影怀中嘤嘤啜泣起来。

尘影轻轻拍着她的身子,说道:“音儿,燕子,你们能平安归来就好,我这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看到一旁站立的唐天逸,忽地身躯一震,大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到此?”

沈梅音忙道:“忘记介绍了,他是天山派掌门凌虚子的徒弟,还是我唐师娘的儿子!”

尘影双目射出寒光,喝斥道:“不许提起她!那个梅鹤派的叛逆已经失踪很久了,现在却留下一个儿子!呵呵,真是冤孽啊!”

“不许侮辱我娘!”唐天逸怒火中烧,拳头捏得格格响,“我娘是一个好人,她已经去世,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刻薄骂她!”

“唐天逸,贫尼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还要多,鉴于你近期的所作所为,今日贫尼就先放你一马,但日后我们是敌是友就很难说了!”尘影这一凡话,像一计闷棍打在沈梅音和上官燕身上,二人完全怔在当场,呆如木鸡。

廖长风冷冷一笑,道:“唐兄,我感谢你上次出手相救,不过自古正邪不两立,冰炭不可同器,我奉劝你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吧!”

唐天逸淡淡一笑,道:“心如天地者明,行如绳墨者章。你们凭什么说我就是邪,而你们是正呢?”

尘影道:“唐天逸,看来你对你身世还是不了解,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梅鹤山庄不欢迎你,要想进庄,就得看你的本事了,音儿,燕子,我们走!”

上官燕道:“唐大哥他是好人,婶娘,你不能这样对他!”

尘影道:“燕子,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叵测,世事难料,最坏的人往往看起来是一个十足的好人,我真不想让你上当受骗啊!”

“不,你错了,唐大哥是好人!”上官燕倔强地说道。

尘影怫然不悦,怒道:“好人还是坏人,你说了不算,现在你娘不在,我有权管教你,快跟我回去!”

上官燕正要辩解,忽见沈梅音轻轻拉她的衣衫,就不再说话,心内却是千万分的不服气。

尘影等四人转身向谷内走去,独留下唐天逸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立石牌前。走出没有几步,沈梅音悠然转身,向着唐天逸送去一个秋波,这一道回眸的光泽,包含着信任、期待、爱恋,犹如黑夜中升起的启明星,让内心苦闷的他豁然开朗,同时又感觉空虚寂寞,那道心头闪烁的倩影,宛似花溪岸边梅花美丽的倒映,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去抓住她,把她揽在怀中,从此永远不再分离。

心念既定,双足一点,已是飞身而起,径直扑向千顷梅海之中。

果不其然,这林子里设置着很多暗器机关,开始几个都是很简单的埋伏,越往里走,暗器机关更加复杂,也让人防不胜防,唐天逸仗着绝顶的轻功,一一破解,小心前行。正穿梭在梅林间,神经蹦得紧紧的,忽听林子中一人大喊“救命!”循声一望,一个人竟然被缠丝网挂吊半空,来回晃悠着。

唐天逸急忙上前把网放下来,却见网中是一位神态萧然,面如冠玉的书生,问道:“阁下怎么如此不小心?”

书生慌忙鞠躬一礼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在下张梦晋,人称‘画梅圣手’,我听说梅鹤山庄的梅花天下独绝,遂孤身前来观赏,没有想到这里有规矩,外人没有引荐不能进入,只得舍身闯入,一不留神误入陷阱,不是遇到大哥相救,我这条命就葬送在这里了!”

唐天逸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在下唐天逸,我也是一个不受这里待见的人,但这些雕虫小技想要难住我,却是痴心妄想!”

张梦晋道:“唐大哥,幸会,幸会!不过这个地方的确有些邪门,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多时了,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如果一不小心,马上会飞出毒箭或者踩到缠丝网,你看看这是为什么?”

唐天逸道:“我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梅花奇门阵,仿照三国时诸葛亮的八卦石头阵,分设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变化万端,如果不懂五行易理,就是千军万马进去也出不来!”

张梦晋肃然起敬,道:“唐大哥真是才高八斗啊,不过我刚才也是按照奇门遁甲原理推算后走的,结果还是落入陷阱。”

唐天逸问道:“张兄起的是什么局,生门在何方?”

张梦晋道:“我起的是阳遁九局,生门在坤方!”

唐天逸道:“这就是了,虽说你按照大明历推算没有错,但此地节令与中原不同,日历上现在已经是谷雨节气,这里却仍应该按照清明节气来算。”

“对,对,对,真是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张梦晋恍然大悟,赶忙掐指推算,不一会儿,得出结论:“应该起阳遁三局,生门在乾方!”

唐天逸大喜,道:“好,我们从乾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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