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公看了秦王一眼，然后立即低下头去，身子躬的更低了，仿佛这样心里才会觉得更妥当一些。
秦王陛下就像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一般，多看一眼就会被他的光芒刺痛。
不管是多么强大的人，只要与秦王陛下接触过一次，就会产生这样的一种念头：秦王陛下是神，而我们是凡人——凡人自然是不配与神同列的。
然后就会忍不住想要追随在秦王陛下身边，做陛下身边的一粒微尘，接受陛下光芒的照耀。
“陛下雄才大略，天人之资，自然不能与凡尘同列。只有这高高在上的窥天台，才配得上陛下的伟大。”孟公公毕恭毕敬地道。
秦王抬头，向天上看去。
此时艳阳正高照，刺的人睁不开眼，可是秦王像是没有感觉，一直盯着看了半天。
“二十年前，寡人觉得登天、摘星、望天、观天这些名字太大了，所以才定下窥天台这个名字。那时寡人心想，悠悠一世，能在有生之年一窥天机，就不枉此生了。”
秦王叹道：“二十年间，寡人修为又精进不少，如今已半步通神。可是寡人修为愈高，愈发觉得宇宙无穷，天地浩渺，体会到自身的渺小。想要一窥天机，又谈何容易？”
“如果是在今日，寡人连窥天的名字都不敢叫，窥天也太大了。”
“陛下天纵英才，空前绝后，如果连陛下都不能一窥天机，那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更加无人能做到了。”孟公公匍匐在地上，恨不得卑微到尘土里去，仿佛觉得这才是他应有的位置。
“不然。”
秦王道：“孟公公，你还是太小看天下英才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一代中，着实有不少少年天才！”
“燕国的燕曌，楚国的楚相玉，昆仑山的慕容千绝，蓬莱岛的杨岸，这些少年英才都是九灵之身。假以时日，成长起来，谁知道会到何等地步？”
秦王叹了口气，道：“寡人知道，朝中有许多人对寡人这次停战心存不满，认为寡人太妇人之仁了，其实他们又怎会理解寡人的苦心？”
孟公公道：“陛下的境界，自然不会那些凡夫俗子能够领会的。”
“四大护国神侯，三十六位护国神将，还有秦毁那孩子，这些人只想着统一天下，建功立业。”
秦王眺望远方，可是穷极目力，也只能看到几十里外。他用嘲弄的语气道：“可是真统一天下之后又怎样呢？”
“天下之外，又是什么呢？”
“这些人啊，格局还是太小了。身为修者，却把俗世的这些东西看的太重了，目光只局限于眼前的纵横八万里，”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就按照营啸事件来为此事做个了结吧。那些人质，就暂时让他们活着吧。”
秦王突然像是很感兴趣，道：“听说大供奉收了那个燕国来的孩子做个弟子？能被大供奉看中，想必有过人之处，让他成长下去吧，希望不要让寡人失望。”
他心里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希望燕曌、楚相玉、慕容千绝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人不要让寡人失望……寡人之所以不灭你们的国，就是希望能给你们留下成长的空间啊……”
“这件事就这么办，你下去吧，孟公公。还有，这件事不要宣扬出去，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是，陛下。”
孟公公躬着身子，慢慢倒退了出去。
对于陛下的话，他大部分都理解不了，不过他知道自己不需要理解，也从来不敢想要理解。
反正，陛下的话一定是对的，我们这些凡人只需要照做就对了！
……
……
“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平阳君秦毁满脸难以置信，“孟公公，您没听错吧？”
孟公公脸色一沉，道：“平阳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咱家还敢假传圣旨不成！？您这是在怀疑陛下，还是在怀疑咱家呢！”
虽然在秦王陛下面前，孟公公卑微的像一粒尘土，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却自然而然的不怒自威，有一股凌然之姿，即使面对的是平阳君，也不例外。
平阳君面色一凛，道：“公公勿怪，是我失言了！”
他心中暗悔刚才说话太急，恐已得罪了孟公公。
这位孟公公在宫中的权势虽然比不上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赵皋赵公公，但也轻易得罪不得——毕竟是陛下的身边人，关键时刻万一说两句对他不利的话，那他的前程可就大大不妙。
“既然各位都没有什么异议，那就这么结案吧！具体的事宜咱家也不懂，就有劳大理寺的诸位大人多担当一二了！”
“下官分内之事，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大理寺的官员急忙道。
“那么咱家就先回宫了。”
……
……
秦毁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可是他没打算放弃。
父亲的血债，必须要有燕国人的血来偿还。
他想了一下，向燕戈所在的小院落走去。
这些天来，他太兴奋了，只想着终于有机会把四夷馆里的这些废物全部杀光，然后发兵攻掠天下，以至于忽略了最初的目标——燕戈。
虽然对事发当然的详细经过不清楚，但是秦毁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来自燕国的废物，一定是罪魁祸首，在此次事件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如果此时，偷偷把燕戈杀掉，事情会不会还有转机？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没有月色，乌云密布。如果不是每隔十丈设的一个玉脂火把，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今晚真是一个好天气，秦毁心想。
虽然在营啸事件发生后，卫兵已经不再只驻守外面，而是每一间院落都单独驻守，但是这平阳君秦毁显然不会把这些普通的卫兵放在眼里。
他很轻易的就躲过了卫兵的视线和巡逻，然后轻轻一跳，跃进了燕戈的院落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