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明兰：“天子的颜面是不许任何人去毁坏的，顾瑟代表的就是天子颜面，我若直接状告顾瑟，你觉得圣上会高兴吗？”
即便乾元帝当时惩罚了顾瑟，可保不齐接着遭殃的就是她和谢铭，没有哪个天子喜欢被臣子当着众人拂了颜面。
谢铭今日做的那些，已经是老虎嘴上拔胡子，由此也能看出来他有多疼这个女儿。
重重吐出一口气，她心上压着的石头似是又重了几分，重生归来，她要做的事情无异于踩在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若她是孤身一人，粉身碎骨就粉身碎骨，但她如今和丞相府绑在一起，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丞相府的那么多条人命。
人心薄凉，她自认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要她无视这些人的性命她做不到，沈老爹以前常教导她，君子宁折不弯，人这一辈子，要无愧天地无愧爹娘无愧自己。
沈老爹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忠心了一辈子，至死也没做过一点宵小之事，她便是当宵小，也没想过要害这些无辜人的性命。
明兰一开始不懂，现在也明白了些，小心的扶着她，明兰道：“那咱就这么算了吗？”
她轻笑：“不然呢？咱们不为难，她就过的自在了？”
“小姐的意思是？”
“皇后今日借我的手打刘妃，你以为她待五公主就仁慈？”见明兰露出恍然的神色，她抬头看着漫天的细雪，笑道，“天冷了，想必凤栖宫外的风景一定美极了。”
明兰应和：“小姐说的是。”
宁宫里灯火通明，离的远些还能听到绕云殿的丝竹声，她走的很慢，之前硬撑着的清醒，这会儿遭风一吹，头脑开始发晕，眼前的路有些模糊起来。
她想起了当年顾权宠妃流产，太医查出是保胎药被人换成了滑胎药，那宠妃身边的宫女一口咬死是她换了药，顾权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罚她在琉璃宫外跪了整整一夜。
那时也是这般的下着细雪的寒冬，她性子扭，当真就跪了一夜，结果起了高烧，差点没死在雪地里。
后来虽救下了一条命，但还是伤到了膝盖，以至于年年变天的时候膝盖都像阵扎一样的疼。
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她踩滑了脚，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亏身后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才没让她在宫门口出糗。
来人在她站稳后也没撒手，而是笑道：“雪天路滑，谢小姐要当心才是。”
这声音很好听，她脑袋晕的一时间以为这还是前世，努力认清眼前的人，她也笑道：“小皇叔不去寻花问柳，倒管起我来了，我知道，你们啊，都巴不得我赶紧死了腾位置才好。”
她是真烧糊涂了。
明兰惶恐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忙解释道：“王爷恕罪，我家小姐这是烧的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她无意冒犯王爷。”
顾长卿高挑着剑眉，没理会明兰，而是一脸玩味的看着她：“谢小姐这话本王有些听不懂了，谁巴不得你死？”
她哼道：“谁？你们一个个都拿我当傻子一样骗的团团转，我在这个位置一天，你们就一天睡不好觉，可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我不过是生在了……”
“小姐您可快别说这些胡话了，”听她越说越离谱，明兰吓得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这位是中山王，小姐您看清楚了。”
她心想，我说的就是中山王。
见明兰被吓得脸色惨白，顾长卿轻笑了下，也没有细问，将她扶上马车送主仆二人离开。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贴身侍卫成霜适时迎上来：“属下瞧着，主子似是对这位谢小姐有些上心。”
顾长卿负手站着，眸子半眯：“宁都城的人都说丞相府的这位病秧子小姐，是个与世无争的主，可她今日费尽心思也要搅黄太子和沈碧游的婚事，怎么看也和与世无争沾不上边。”
成霜皱眉：“主子觉得她又问题？”
“不，”他摇头，“是有意思，太子和沈家结亲，那是为了助力，本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谢家突然横插一脚，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成霜越听越糊涂：“您是说这谢小姐喜欢太子？”刚有了这个疑问，自己就否定了，“谢小姐是个命短的，就算搅黄了这桩亲事，太子妃的头衔也落不到她身上，她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啊。”
他对着成霜失望的叹了口气：“跟了本王这么久，还是这么没用，唉，朽木不可雕啊。”
成霜：“……”
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琢磨不透，依他看，自家王爷的心才是海底针，能琢磨透的怕是没几人。
上元佳节过后的第二天，关于宫宴那天发生的几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宁都，先是五公主故意推谢清秋入水，险些害了人性命，再到绕云殿中沈碧游以一首相思情诗婉拒太子妃之位。
不过半天时间，坊间就编造出了许许多多阴谋阳谋和才子佳人的爱恨。
明兰将这些听来的故事当笑话讲给谢清秋听，以解她在病榻上的无趣，听到那些关于沈碧游的五花八门的相思故事，她差点将口里的药全喷了出来。
“咳咳……”被药呛的咳嗽了半天，她眼泪都出来了，“这些人是真敢想，沈碧游再怎么说也是大家小姐，还私会什么穷苦书生，编也不编个好听点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沈碧游就没说什么吗？”
明兰也觉得那些人编的过了头：“怎么没说，沈小姐听到这些，气得把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个砸了。”
她声音微沉：“你怎么知道的？”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一般这种事情，不是闹的特别大，外人肯定不知道，除非在将军府中有丞相府的眼线。
这样一想，她脸色就冷了些。
人都是自私的，不管谢铭对她多好，说到底，沈卫才是她亲爹，她心里自然是向着沈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