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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辰

李姝桐足足盼望了两天才把纭若给盼来,本想是一诉衷肠,结果她却是被丫头扶着进来的。

及至晚饭过后,纭若便借口伤痛早早的歇下了。一闭上眼,脑袋一片混乱,心中早已六神无主了。先是白天的事情总会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上演,及至她细想,这件事总归要不动声色的解决才好。否则,与自己而言就是情债难还。

这几年常常一块处着,姨妈的心思虽未当着自己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但是未来该怎么样她也是了然于胸的。大表哥日后是要走仕途的,自己的那个良人定然不会是他;至于二表哥,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有点不务正业,但是品行还好说得过去的,日后有姨妈在方方面面提点着他点儿,自己的日子定不会难过,况且这么多年的恩她总是要还的。再者,就算不在两个表哥里头,姨妈也说过,定也不会让自己白白的去吃苦头。且不说家世如何,至少也是能够举案齐眉的人家才行,人才品性才是最最重要的,自己也不是吃不得苦,至少不要辜负了自己的付出才是,万不可再走像母亲一样的路,要自己可以撑起一片天才行。

至于李盛铭,论才貌、论家世都是万里挑一的,可是自己没有这个福分,担不起他这份情意。他未来的夫人也一定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他母亲必定会为他细细的挑选,家世、样貌、才情、气质定然都是旗鼓相当,这样的姻缘才会让世人称赞,这样的姻缘才应该是他的人生。而自己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匆匆过客,恐怕时日久了他便也就不再会记着了吧。如此这般的想着,泪水便悄然滑落,枕巾上湿了一大片却不自知。

而这边,李姝桐也是辗转反则不能入睡,近日来模模糊糊的睡着了,便会梦见自己穿着大红的嫁衣,孤单单的站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周围传来阵阵的狼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此她便常常害怕一个人,常常害怕入睡。今日她本是准备了好些话想和纭若彻夜长谈的,谁知她今日又是这么个状况,她实在是睡不着,取了一盏烛火悄悄的来到纭若的窗前想看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烛光照在王纭若的脸上,“纭若,你这是怎么了,脚很痛是吗?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啊?”李姝桐问道。

纭若悄悄抹掉眼角的泪,坐起身来,“不要,我没事儿。痛的并不厉害,你别叫大夫。”

“那你是想家了吗?”李姝桐想到了自己便理所当然的这么觉得。

“并不是,你别多想啊,我就是做了噩梦了。”纭若解释道。

“是嘛!近日我也常常做噩梦,做完后便再也不敢睡了,常常都是一夜坐到天亮的。”

纭若惊讶的问道:“姝桐,你为何会如此梦魇?难怪我见你都瘦了好几圈了。”

李姝桐一想到那个梦便不能自已抱着纭若大声哭了起来,纭若几番劝解都无法宽慰,便急的和她一起哭,两个女孩就这样抱在一起,哭够了方才渐渐止住。

李姝桐替她擦了擦眼泪,带着泪问道:“你个傻子,我哭就罢了,你好好的跟着哭个什么。”

纭若抽出一条绢子来递给她,“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了什么吗?”

李姝桐拉着她的手说道:“纭若,这恐怕是我在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说着便又惹到了伤心处。

纭若微微惊讶了一下,心中隐约想到了是何缘故。

“纭若,很快我便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可能此生我们都无法再相见了。”

“你要去哪里?”

“我...,我要嫁去金国和亲。”

“和亲?”

“是的,和亲。”

“可你不是公主啊,你怎么能去和亲?”

“很快就是了,圣上已在朝堂上说了,欲封我为公主,议名为安和,代公主前往金国和亲,过完年,大概圣旨便会下来。”

“什么!”

“想不到吧!公主不肯嫁,竟要我来嫁。公主舍不得至亲,却要我来承受骨肉分离之痛。天底下就是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纭若,我好害怕,我还不想嫁人,我也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难道连你爹娘都没有办法吗?”纭若问道。

“如果能够争取的,父亲一定也争取过了,想来也是没有办法了。既然事成定局,为了李家,只有我嫁了才能保父母兄弟平安吧。”

“真是苦了你了!”

“纭若,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嫁,对吗?”

纭若看着她,伸手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殊桐,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去做而不得不做的事情。当你任性肆意的时候,孰不知是有人在为你遮风挡雨;当你痛苦难过的时候,孰不知他人也是万箭穿心。我们活着好像是为自己活着,可又好像不是这样。所以我们常常才无法劝解自己,才会生出痴嗔怨怖来。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只要你心中有家、有父母、有兄弟,走到哪儿,他们都是你傍身的利器,给你勇气,助你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所以,即使我知道你害怕,也请你不要怕。你是一个好姑娘,不论在哪儿,都会有人护着你的。”

李殊桐依偎在她胸前,很认真的问道:“纭若,你真的只比我大一岁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吗?娘亲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她叫我不要害怕,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后还有父母兄弟,他们会一直给我力量来保护自己。”

“那你依然害怕吗?”纭若问道。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我知道,十几年来我在爹娘的风雨庇佑下长大,爹娘爱我,哥哥们也疼我,如今也是我该回报他们了。”此刻李姝桐表现出的坚强又着实惹人心疼。

“纭若,真希望你要是我姐姐多好。”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你要是能一直这样陪着我该有多好!”

“傻瓜,不管未来你走多远,我都会把你当妹妹一样惦念你,为你祈福的。”

纭若将她搂在怀里,给她唱了一支清平调来哄她入睡。姝桐,我们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人前欢笑的背后是夜静无人的悲伤。我们不会一直活在欢乐里,也不会一直沉寂在悲伤中。唯念你此行前去,能遇着一个懂你、爱你之人,护你一世不悲伤。

李姝桐难得在近日里睡了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便心情大好。早早的便拉着纭若起床梳洗,将自己漂亮的衣服分给他穿,将自己的珠宝首饰分给她用,还亲自为她装扮,这人长的清秀一旦装扮上就是活脱脱的仙子入凡尘,连她自己都看呆了。

李姝桐拖着她一道去母亲那边请安,真是无人见了不夸,无人见了不打听,何处来的娇美小娘子。不少人私下认为是李府的近亲,有好事者一打听,就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细细的听着。谁知,竟是大太太家的表妹,都暗自感叹惋惜,即使与四姑娘私交甚好也无用,一个闺中女子能顶多大用场,如果是李府的近亲,多多少少有层关系可以攀附,谁知是隔了又隔的,家世也无甚堪说的,本来很多人兴起的念头立马就淡了下去。嗯,这个长得好生在王侯将相之府就是一桩可炫的荣耀,生在普通人家就不见得是多大的好事,抬出来还要怕被人惦记,放在家里也忒不实惠。

李姝桐的及笄礼虽未大肆操办,却也是在内里头做足了功夫的。因是李姝桐在家的最后一个生辰,岑夫人极尽其巧的满足她每一个心愿。因着冬天天冷,外头的花草都谢了,便命人为她修了一个花厅,屋内用炭火暖着,正日子的时候鲜花便摆满了一整条长廊,配着漫山遍野的白雪皑皑仿若置身梦境。待李姝桐行及笄之礼,观礼者只留至亲好友。祝妈妈端了一盆清水来并为李姝桐解开双髻,由岑夫人用一把银梳为女儿将头发梳开,梳着梳着便流了泪下来。祝妈妈在一边劝解道:“夫人,孩子总归会有长大的一天,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该高兴,他们都成人了。”

岑夫人收拾好心情,用祝妈妈递来的金簪子为李姝桐盘了一个高髻,又为她试上红妆,眼看着镜子里的女儿从一个孩童变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往事点滴上心头。经过这一天,以后自己的女儿就会成为别家妇了。一声礼成,众人纷纷上前来添妆,岑夫人也是勉强应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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