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吗?走出这一步,若是失败便不能回头了。”
沐正风双手负后,将山下风光人间百态尽收眼底。
李沐臣在他身后顺着师傅的视线,却只有忧愁与犹豫。
“半年前已经做出决定了。”他从怀中掏出两物。
“两仪花还有洗髓丹,这就是你为恶的问心无愧吗!?”沐正风的声音震荡在他心间久久不散。
李沐臣双拳紧握,摇摆不定,双目紧闭,面露痛苦之色,口中呢喃:“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可我怎么可能放手!哪怕……”
沐正风叹了口气:“佛门自多年前,曾出现这样一个问题。
杀百人而救千人,杀十人而救万人,杀一人而救千万人!
杀是不杀?救是不救?世间犹有善恶之分,可从修行那一刻开始,这二字的接线便逐渐模糊了。”
他顿了一下,抬头望天:“善恶由谁来定?天道还是人心?无非是那些强者,但若是那些更强之人不愿讲这个道理呢?
我辈修行人,一将功成万骨枯,至强者的身后从不是杨柳依依,草长莺飞。
只有数不尽的阴谋诡谲,望不尽的尸山血海。
如此看来,世间修行人,亦是鸡鸣狗盗之辈,十恶不赦之徒。”
“徒儿,谢师傅指点!”李沐臣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但目光中的坚定正逐渐代替其他情绪。
“我不会后悔,一切的恶果都由我自己承担。”
沐正风点点头,没有回答,这是他第几次告诉他这些话了?近乎百次了吧?
每次都是同样的选择,结果也令人大失所望。
他一次次的引导,一次次模糊他善恶的概念,这样终究对不对呢?
李沐臣御剑离去途中,突然跌落在一处竹林,他心生警惕观察周围,想看看是谁暗算自己?
“是我。”话音刚落,李沐臣面前的空间如水波荡漾,一位老者从他身前浮现。
老人一身灰袍,手持一根乌黑木杖,头发雪白,垂直腰间。
双眼没有年老的浑浊,反而格外深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前辈。”李沐臣恭敬地弯腰行礼,眼前这位老者是他在返回沐柳剑阁的途中所遇见。
初始见面,老人什么都没说,只不过冷冷看了他片刻。
李沐臣毕竟阅历非凡,明白这位看似毫无修为的老者,身份与实力一定会远超自己的想象。
老者就这么看了自己一柱香的时间,然后爆出一句“不错”,便消失于天地。
就这么两个字,以至于那段时间,李沐臣甚至会偷偷有些暗自窃喜。
那可是一位看不出深浅的前辈所言,分量是极重的!
第二次见面,是在几个月前了,那天是和殒第一次淬炼体魄,中午他将少年扔进清泉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的意识重新苏醒,已经是那一天的晚上,至于中间的这段记忆他是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而当时,这位前辈正在自己面前,那一刻,李沐臣才明白面前这位与那少年之间有关系。
而在他准备反抗之时,老者带他进去了光阴长河,这是圣人标配的手段。可李沐臣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安全无恙的带人进去此处。
之后老者让他模糊看到了未来的一处可能,他李沐臣成为了圣人!
甚至超越了圣人!
后者沉默了,直到老者说出自己的要求,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他需以大道起誓,不得泄露老者的存在,并在三年内这副躯体将任由老者控制。
至于夺舍?李沐臣很明白,自己恐怕不配。
“敢问前辈有何吩咐?”
“你的谋划从今日便开始吧。”
李沐臣的衣衫几乎瞬间被冷汗浸湿,他颤抖着双臂,颤声笑道:“前辈知道?”
老者瞥了他一眼,后者自嘲一笑。
“随便你算计,我甚至希望能够杀他。”
“晚辈不敢!!!”
“不敢?”老者摇摇头,木杖顿地离开此处世间。
却有一句话却在李沐臣心头如惊雷炸响。
听闻之后先是错愕,随后呼吸急促激动万分。
“那如何超越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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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几个月不见,又结实不少啊?”
“前些天,过年的时候才见过。”
“咳咳,我这叫士别三日,如隔三秋!”
“那本拳谱你送回去了吧?”
“早就送回去了,根本没人发现,我办事,你放心!”
“那就好。”
殒在泉水旁慢步走桩,羽寒则在他身旁叨叨个不停。
“唉~哥们跟你商量个事呗。”羽寒以近乎谀媚的口气问道。
“不行。”
“嘿,我还没说呢,这是好事!你听我说啊!”
“不听。”
“哎呦,跟我杠上了是不是?咱俩是不是兄弟了?”
殒认真思考了一下:“可以……”
“你给我闭嘴!丫的明天元宵节,我带你下山玩两天,怎么样?”
殒微微一愣,出拳却没有任何停顿,动作行云流水:“不去,我如今是带罪之身。”
“我已经帮你求好情了,你想啊!山下贼有意思,美酒美人,诗人剑客,王公贵族。”
羽寒摇头晃脑,深深陶醉其中:“……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不去。”
“混蛋,今天你不去也得去!”羽寒一把锁住殒的咽喉,两人渐渐扭打在一起。
“殒,盛情难却,你还是随羽寒去吧。”李沐臣从远处而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春风得意。
“平日也没有什么活动,前些日子过年也是平平淡淡,去山下逛一逛也好,山上对于你这种新入门的弟子来说确实有些枯燥。”
李沐臣笑容和煦,气质出尘。
“可是……”
“修行可以放一放。”
“这叫松弛有度。”羽寒见缝插针。
“好吧。”
“嘿!就等你这句话呢!”羽寒掏出一套衣服递给殒。
“给你准备的衣服,试试合不合身,记住明天早上卯时登天峰山门口集合。”
殒接过衣服,上面还有一双长靴,他有点舍不得穿……
“羽寒,我有些事情要和殒单独说,麻烦你……”
“得了!小的这就滚,不打扰二位了。”
李沐臣等到羽寒离去,释放灵海隔绝一方天地。
做完这一切,李沐臣面露凝重:“殒,我有一事要求你。”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乾坤袋。
“这是乾坤袋,里面有一些灵币铜钱,和一个药盒。
乾坤袋和灵币是沐柳剑阁发下来的,像你这样的外门弟子每月有三十枚灵币,六个月,便是一百八十枚。”
殒接过乾坤袋,他曾听羽寒提起过灵币,就是修行之人所用的钱财。
“至于那枚丹药,是上次我在邪修手中抢来的。平常人服食有洗髓筑基,脱胎换骨之效,而对于重伤垂死者,则更是有近乎起死回生的能力。”
殒听得呆若木鸡,似乎没想到小小一颗药丸有如此能力。
“这是我替一名根基受损的朋友寻来的,我要你帮我保存数日。”
“为什么不交给长老阁主?”
“最近那些邪修准备汇聚反攻剑阁,剑阁又怎能束手待毙,这次剑阁的长老们今日都会随阁主下山,我作为阁主亲传,更不能逃怯幕后。
如果我不小心战死,起码我那位友人还能活下去,交给你,不会起任何人怀疑,在他们眼中你只是个凡人。”
殒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一直保持深刻的沉默。
李沐臣深吸一口气:“殒,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帮你,对吗?”
“对!”
“因为你是我的恩人啊,你帮我杀了此生最大的仇人!”李沐臣的双眼泛起一帘水幕。
“我与鬼五,本是同村生人,可他在修行时堕入邪道,屠杀了整个村庄,吞食尸体血肉精华!用他们的冤魂淬炼法宝!”
“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殒,你知道吗?我亲眼看到我父母死在我眼前!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躲在地窖靠一张破旧符纸!苟活于现在!”
“殒,我亲眼见到父母死在同村的鬼五手上,他甚至屠村前几日还在街上闲逛!”
“你能明白那种心情吗?那种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我拼命修行,就是想亲手将鬼五斩于剑下!如果不是你,他恐怕还会逍遥法外!杀死更多的人。”
殒看着泣不成声的男人,想到了那名为周苛的弟子,他那悲伤欲绝肝肠俱断的眼神。
“交给我吧,不会有问题的。”
“谢谢。如果我真的死在宗外,一个月后会有个凡人来这取回丹药,不用任何怀疑,丹药这件事只有你我和那人知道。
我相信你,你是剑阁中我最信任的人了!”
“师兄,要活着啊。”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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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殒将那些灵币放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他眼中精光闪闪,活活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
少年第一次有钱!
第一次有这么多钱!!
而且还是这么多钱!!!
想到这里,
少年愈发开心,
自己也是有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