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柳剑阁会议堂。
少年看着某处阴暗角落怔怔出神。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第二次响起，明显有些不耐烦。
少年回过神，周身环绕端坐着九人，正中间那位应该就是剑阁的阁主，不过迄今为止一直没有开口。
询问他名字的，是这位左手边第一人，沐柳剑阁的二长老沐淳。
“殒。”
“殒？”那声音的主人有些怀疑。
他身旁的一位大胖子更是懒洋洋嗤笑道：“殒？这名字可真不吉利。”
少年面无表情，双眼划过一道难以觉的落寞。
沐淳瞪了那胖子一眼，后者耸耸肩表示我闭嘴你继续。
沐淳正色，继续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
“记不清了。”
“记不清？”
“嗯。”
“沐瑶师妹，麻烦你摸一下这孩子的骨龄。”
“是。”
阁主右手边第三位的女子慢步来到殒身边，伸手检查少年的骨骼。
那胖子面挂笑意，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
“师妹，师兄最近也有点儿糊涂了，记不清岁数，要不你也帮师兄检查下骨龄。”
沐淳面露怒色，忍不住大骂：“沐浩！你都活了几百年的老王八了，能不能要点脸！”
“沐淳你装什么好人，我就知道你垂涎师妹好久了，你看！本性暴露了吧！”
在沐浩与沐淳斗嘴的时候，他左边的女子悄悄攀上了沐浩的耳朵，然后狠狠一拧。
“啊！”杀猪般的惨叫回荡整个会议堂。
“臭耗子，你当老娘死气儿的？”
“臭娘们儿，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
“除了我，谁还会嫁给你这头猪？”
“松手，松手媳妇，我错了，我不就是让师妹给我摸下骨龄吗！”
大堂中央，沐瑶已经回到了座位，轻声开口道：“沐浩师兄，像你这种胖子是摸不到骨头的。”
“师妹，你这么说话可就不招人喜欢了。”
“我这样只会不招猪喜欢。”
“哈哈哈哈！！！”会议堂爆出一片大笑。
沐浩面如死灰，瘫在椅上：“哎，师妹的嘴还是这么毒呀。”
殒悄悄抬起头，目光带着些许的好奇，这修仙之人的地方原来也这般有趣，没传闻中那样枯燥死寂。
他抬头的瞬间，正好与坐在正中的老者四目相对，老者面带笑意，向殒眨了眨眼睛，后者立马低下头，收敛表情。
“好了诸位。”老者自开始第一次开口，声音如黄吕大钟，会议堂因此逐渐安静下来。
“小友，”
殒微微抬头，幅度不大，刚好保持在互相可见的角度。
“你同村之人，说你不是本村生人？”
“我是五年前来到这儿的。”
“阁主，这孩子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沐瑶轻声禀报。
老者点点头继续：“你为何来到此处？”
“我……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村子旁的林子中。同村的几位叔叔狩猎时把我救了回来。”
整个大堂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沐浩长呼一口气，身体前倾紧接询问。
“那柄剑呢？你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我醒过来时就一直挂在我腰间。”
沐浩听闻，疑惑地目光暼向少年身前，那里有一块透明的圆镜，镜中映现着一片湖泊，但在殒的视线中却空无一物。
这件法宝名为心湖镜，在稍稍有些底蕴的宗门皆可寻见，如其名一般，能够映照人心湖海，并且映照之貌因人而异。
除非实力达到天人以上，天人合一，封锁心涧，否则一切谎言心性皆会暴露于镜中。
而此时此刻，镜内心湖毫无波澜，反而呈现出不符合这个年纪应有的心境，如重病垂死绝望之人般，灰蒙蒙的湖水极其压抑，毫无生机。
沐浩身体重新靠在椅子上，左手按住眉心狠狠搓揉。
显然这个回答让他很是头疼，连一丝思考的头绪都没有。
众人沉默片刻，阁主眉头稍松，招呼门外两名弟子带殒去往思过林。
三人行至会议堂门口。
一瞬间，如同福灵心至，他突然转身弯腰面对众人开口道：“各位前辈，我想修行。”
“为什么？”沐瑶一时间被激起了兴趣。
“我想遇见鬼五那种家伙，起码能够反抗……”
“小子！鬼五那种货色怎能与你相比！”
阁主左手边第一位的老者，在整场会议第一次开口，冷漠的声音之中充满嘲讽。
“你不仅杀了他，还送去不少人与他陪葬！”
“孙泯！”阁主破天荒有些怒色，而这位大长老对其的态度依然是针锋相对。
殒面色苍白，十指紧握：“我……”
“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你可是威风的很啊，杀了……”
不等孙泯说完，阁主率先将殒和两名弟子置换于别处。
“孙师弟，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他就是个屠夫！”
“两位！”沐淳不得已出来打圆场。“我们还是来谈谈这柄剑该如何处置。”
他右袖一挥，一边紫剑悬于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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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柳剑阁思过林。
“呦，眼生啊？新来的？来！跟哥说说犯什么错了，是偷女师妹的内衣了？还是跟哪个长老顶嘴了？或者就是再严重点，你给哪个小姑娘睡了不负责？”
“……我是个凡人……”
殒面前的少年一怔，然后绕着前者细细打量。
“啧啧啧，我看你也不像天赋异禀的样子呀？被哪个长老相中的那些好苗子，谁刚来就到这鬼地方？”
“……”
“不过嘛，来就是客，到这咱俩就是兄弟了！”
少年一只手搭在殒肩上，带着他向林子深处走去。
“我叫羽寒，你呢？”
“殒。”
“殒？你这名字不吉利啊！”
“……”
“别不说话啊，哥带你逛逛这人间仙境。”
“你刚才还说这里是鬼地方……”
“……殒老弟，你这么聊天可就没朋友了。”
“你又为什么在这？”
“我？我就是给妹子看看手相，顺便！顺便摸摸骨龄，讲一讲红尘中男女相爱时的情话，结果被他们给误会了！
你说我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能占师妹的便宜吗？我就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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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堂。
“大长老竟然还会关心一群凡人的死活！？”沐浩盯着孙泯，笑容玩眛。
后者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场中之人无一例外尽皆修行数百年，在凡人眼中便是术法通天的仙人。
仙人高坐求长生，凡尘俗世已是虚妄，不过是死了几个人而已，没人会真正在乎。
剿杀邪修拯救百姓？不过是如那世俗王朝赢民心赚名声罢了。
……
“各位，根据村民所言，此剑出世时有凤凰展翅，紫炎冲天，其间还听到女子的声音。”
沐淳拿起一盏茶水，难掩目光中的激动。
沐瑶则轻声道：“蕴养出灵智已极高的剑灵，最低也位于圣器之属。”
沐浩之妻檀梅张大了嘴巴：“咱们沐柳剑阁千百年来，也就只有一件圣器吧？”
“诸位。”阁主沐正风瞧见剑刃二字，低头看向众人。
“我们还是谈谈这柄……夜凰，该如何处置？”
“啧啧，夜凰？好名字！还有美女剑灵，哈哈，妙不可言呐。”
沐浩摇头晃脑，仿佛在看一个紫衣的美人。
“依我看，”大长老孙泯摩擦着玉指环，目光锐利。“就该将此剑永远封印在镇剑台，防止它出世祸乱世间！”
“永远？大长老此举怕是不妥吧，这毕竟不是我剑阁之物。”沐浩仍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嘻嘻的盯着孙泯，整个会议堂的气氛降至冰点。
“哼！且不说剑还不还与他，就凭他身上疑点重重，来历不明，此子，就留不得！”
“呦！大长老好算计！杀人夺剑，说得大义凛然！既保全了名声，还得了圣宝，如此手段沐浩自愧不如啊！”
“你找死！”
“怎么？你还敢残害同门！”
“好了！”沐正风甩袖将夜凰收回。“你们二人成何体统？”
“此剑，暂且！暂且封印于镇剑台，至于殒，加入沐柳剑阁。”沐正风话音刚落，瞬间离开此地。
孙泯猛地起身，手间的玉扳指捏的粉碎。
“此子就算加入剑阁，也绝不能修行任何功法秘术！胆敢违令者，按叛宗之罪处置。”
孙泯大步离开会场，留下各怀心思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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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过林，深夜。
殒躺在青石之上，辗转不得眠，脑海中想的尽是白天那个老人所说。
一旁的羽寒流着口水说着：沐瑶，瑶瑶，我一定会娶你的梦话，睡得香甜。
殒转身看到一朵野花。
静静注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