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蔼安详的躺在位于甲胄胸腹的驾驶舱内,等待着缓冲器的注入。
他回想起自己还是个新人时,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时的场景。这记忆是如此的清晰,牧蔼觉得好像这才发生过不久……
他是被丢进去的。
第一次,他的教官一把提起了他,将他丢进了甲胄敞开的胸部,然后摔上了舱门。
驾驶舱内是如此的狭小,牧蔼甚至连活动的空间都十分有限。起初他还尝试着挣扎,但终于还是无济于事。
令他惊讶的是,他在这么狭小密闭的空间内乱动了接近五分钟……竟然没有出一滴汗。
不,准确的说……他的汗水似乎被这具甲胄的内壁『吸收』了。所以牧蔼即使没有汗水粘在身上的黏腻感,此时还是感觉身体有些微微的脱水。
“集中精神!『链接』已经开始了!”
听到教官熟悉的声音,正当牧蔼稍微安心一些时,他感受到浑身的毛孔处,都传来针刺般尖锐的疼痛感!
从头,到脚!
这触感起初并不明显,只像是全身躺在一张细密棉滑的丝绸床垫上,撩拨的牧蔼浑身舒服无比。
但是当身上的力道渐渐加大,甚至已经开始有些刺痛的时候,一切就显得没那么好玩了。
更令人窒息的是,如果有某些『针』真的想要刺入他的体内的话,那么它们并没有停止!
那些尖锐的疼痛在牧蔼的体内四处流窜着,有些甚至已经穿透了他的肌肉与骨骼……并从他身体的另一端破体而出!
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子……记住我说的,甲胄是『活的东西』……对于它们,骑士只能『驯服』,而不能『控制』!”
“『驯服』……”
“对……驯化那些『触须』,指引它们从正确的角度贯穿你的四肢。”
牧蔼仔细体会着话中的深意,一边强迫自己赶快适应着难忍的钻心疼痛,一边用自己的意识追逐着体内流窜的触感。
有几次,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与那触须般的痛感有了一丝紧密的联系。
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将牧蔼与这具甲胄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他此就像一名驯服烈马的骑士,在马背上等待着最后的臣服。
“状态稳定,『缓冲器』开始注入!”
一片冰凉的液体,从牧蔼的脚下灌注到了驾驶室内。
牧蔼明白,这种冰凉的液体正是教官口中的『缓冲器』。
而这种液体似乎有着一种治愈的能力……让他的意识缓缓进入到一种带有满足的沉睡状态。
在浓郁的睡衣之中,牧蔼闭上了双眼。
再一次睁眼时,牧蔼在自己的眼中……看到了『骑士的视界』!
……
“一组准备就绪,我们随圣座出发……注意街道两旁警戒……完毕!”
牧蔼有条不紊的对着剩下的四组人员下达着命令,自己随即跟随在圣座的身后,走出了被大棚覆盖的营地。
夏至第一天正午的明媚阳光,和人潮拥挤的街道一同进入了牧蔼的『骑士视界』。
此刻,那个拥有人类肉体的『他』,正在安稳的沉睡在这个拥有钢铁之躯的『他』体内。
每一名骑士在驾驶甲胄时,无一例外的都把自己的神智毫无保留的贡献给了这架庞然大物。
甲胄就像一个孩子,在体内孕育着那位给与了他们神智的母亲。
驾驶『甲胄』并不需要什么特别复杂的技巧。正是因为如此,一个仅仅接受过一周训练的新手,也能正常的驾驶甲胄作战。
这无比惊人的产出速度,正是得益于它奇特的驾驶方式。
由于『神经』的链接,甲胄接受到的所有触感,都会在经历了一定削弱后,传到体内骑士们的脑中。
……包括热度,痛感,以及拿起武器时感受到的压迫。
根据骑士们对自己驾驶感的反馈来看,驾驶甲胄的感觉似乎很像『裹着轻薄的丝绸走在大街上』。
牧蔼提着一柄比甲胄还要高出少许的『矛』,跟随在圣座右后方的空旷之处。
他将长矛往右下方低低压下,矛尖的位置恰好指向栏杆上方的人群,使得那些原本靠前的人流向后退了不少。
身后的马戏团有些吵闹,各色乐器一同响起,奏出一段欢乐滑稽的节庆乐曲。
『圣儒尼奥尔升天大圣堂』那闪闪发光的尖顶已经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这也预示着中心广场正在他们行进路线的不远处。
“各位放慢速度,调整队形……教皇冕下准备和公民见面了。”
由六具甲胄所环环保卫的圣座,此刻已经放慢了车速。
车顶的天窗徐徐打开,纳塔利奥教皇身披红色法衣,从天窗下升降台上升至车顶,向着热情的群众伸出了手。
“注意!注意!让马戏团的人往后靠,让他们往后靠!”
此刻,乐曲正进入最高潮。
因为事前经过多次排练,马戏团的成员早已熟知,此时应该乖乖的退到骑士团人后五米的位置。
从来自后方的视野中,牧蔼看到……仍然有一个单薄的身影紧紧跟随在最后一名骑士的身后。
是一个踩着高跷,手里还转着三根球棒的滑稽小丑。
“雷提斯,把那个滑稽的家伙拦在后面……动作小点,不要失了教皇冕下的体面。”
“收到。”
最后方的那位名叫雷提斯的骑士缓缓站立在原地,等待着那名小丑从他身边经过……然后伸手拦下!
“先生,请您止步。”
看到一只银光闪闪的手向他面前揽去,小丑明显一惊……紧接着,他将自己手中飞速旋转的球棒,向着来人的面门砸去!
“有敌袭,保护好教皇冕下!”
雷提斯伸出另一只手,迅速的往球棍的飞行轨迹上横向拦去……他自信能够拦下这看起来缓慢无比,毫无力道的飞行物!
球棍不出意外的正面撞在了雷提斯张开的手背上。
雷提斯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向前抓捕这违法乱纪,扰乱秩序的嫌疑人时……突然感到手上的异动。
最异常的是,雷提斯『没有感觉到异常』!
按理说,即使是经过多次削弱的『触感』,也不会轻微到骑士根本『无法感知』的程度。
就算飞行物仅仅是一杆球棍,甲胄的手掌上『毫无感觉』也是十分异常的情况!
雷提斯听到了一声轻笑。
一根尖锐的『刺』,从雷提斯甲胄的手臂中迸射而出……直射向他正对着手掌的头部!
『刺』并非从他手中无所凭借的生长而出……而是由那柄小丑手上的球棍『转化』而来!
刚才的『三只球棍』,已经融合变成了一条满是尖刺的荆条……只有小丑手抓住的末端,还保留着球棍把手的形状。
在接触到雷提斯手掌的一瞬间,荆条发生了『弯折』。
呈线条状的荆棘紧贴着他甲胄的手掌,在接触点顺着外壳分散成更加细小的几条……并在手掌的另一端,再次聚拢!
“什么!”
聚拢后的荆条,携带着被甩出时的动能,直奔他的头部而来,随后正正刺入甲胄面部的正中!
小丑见一击得手,连忙挥手一拉,想将『蒂贝里奥之泪』收回到手中,然后抓紧时间击毙他的最终目标。
作为一名人造人,他对甲胄看起来毫无了解,甚至连甲胄的『真正核心』所在也毫无概念。
因此,承受『牵拉』这个动作的,并非荆条另一端的恋尖刺……而正是他自己。
因为,一只如钢铁般坚硬的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荆条的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