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塔利奥只记得车停了下来,那司机的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宝冠上。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被那个穿着司机制服的男人,侮辱的用脚死死踩在地上……浑身无力,动惮不得。
纳塔利奥借着正午的阳光,看见了那司机帽下的熟悉面庞——塔伦蒂诺骑士长。
正当他准备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骑士长时,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看起来还算年轻,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上,是一张皮肤紧绷,保养良好的脸。
这一切,纳塔利奥都眼熟无比……在车上的,正是他自己的脸。除了那双眼睛,里面散发出的神采已经全然陌生。
『我』,被人从自己的身体里……赶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细想,纳塔利奥就被前来交接的牧蔼一行人击晕,像一只死去的野狗一样被拖进了赶来的囚车。
再一次醒来后,他来到了这里。
“你完了,密谋刺杀教皇冕下……袭击警卫骑士……违反交通规则…违规使用表演器材。”
“所以……会怎样?”
苍白的灯光,冰冷的照射在纳塔利奥那身滑稽的小丑制服上。他挪了挪被死死铐住的双手,换成了一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
“毫无疑问……会被处死。”
面前的男人移开了厚厚的一沓案卷,锐利的目光直盯着纳塔利奥的脸……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谁会考虑一个必死之人的感受呢?
刚刚来到这个名为『报恩馆』的监狱时,纳塔利奥还尝反复尝试让典狱长和那些狱警们相信,自己真的是当朝的教皇『纳塔利奥』。
但在被这群粗鲁的下人殴打了接近三天后,他终于放弃了证明这一点。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考虑了保释金、上诉、甚至比武审判这些所有的方法……但对方毫不买账。
毕竟,刺杀教皇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由于他目前的身份,是『被赋予生命并被利用的人造人』。纳塔利奥幸运的被免除了株连家人的下场。
为了套出指使他这个『人造人』刺杀教皇的目的和真凶,纳塔利奥被注射了大量的吐真剂……导致他一连几天昏迷不醒。
但很遗憾,他保留了所有身为教皇时的记忆,却对那个刺杀者的记忆毫无印象。
最后,在被『绞刑』和『斩首』之间,纳塔利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夏天特有的的潮湿与闷热,将纳塔利奥又一次的从本就不安稳的沉睡中残忍的唤醒……逼迫他以无比清醒的头脑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大概还有五六个小时,他就要在这个无比引人发笑的情形下……离开人世了?
纳塔利奥并不感到恐惧,研习神学已久的他并不感到『死亡』是一件多么值得恐惧的事物。
在圣母的眼中,『生命的轮回』是永存的。
不论是『生』还是『死』,都只是属于这个轮回的一个部分。
……正如同腐烂的肉体中,会有象征着『生命』的蛆虫生长;而给予生命的分娩,也会带有『死亡』般的痛苦。
当纳塔利奥死后,他的肉体将会投入『肉身的轮回』,以某种形式成为孕育下一个生命的养料。
而他的灵魂则会进入被称为『天堂』的地方稍作歇息,然后在某一个时刻重新参加这个生生不息,永不停止,无可改变的……『轮回』。
纳塔利奥无聊的想着,借此来打发漫长的等待。
水泥地板早就被他滚烫的身体捂热了,于是他一边不断换着躺下的位置,一边继续想着书上的内容。
在《尼瓦纳教义本经》里讲到,生命的形式与『液体』相似。
在『制造生命』时,液体会从轮回中流出……从某些空隙中进入现世已经准备好的肉体之中。
而在『生命流逝』的时候,这液体则会从肉体的空隙——伤口中流逝,重新被轮回所捕捉,储存……
等等……『伤口』?
纳塔利奥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连忙往自己的左手手腕处摸去!
『伤口』依然是那个狰狞的样子,和原本就在他手上的一样。无论是从深浅,形状还是颜色来看……都是『同一种力量』所为。
他自己身上的『伤痕』,是在圣杯事故发生的一周后,突然在手腕上出现的……没有疼痛,没有不适
甚至没有任何的预兆。
这莫名出现的『伤痕』,吓得纳塔利奥连忙召集圣墟内的医师们,紧急的像他当场就要去世一样。
但什么也没发生,伤口很干净……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想到此处,纳塔利奥挽起了袖子,用另一只手试探着摸了摸『这具身体』上的『伤痕』。
一阵微弱的刺痛,出现在他的手上,并迅速传达到纳塔利奥昏昏欲睡的脑中。
刺痛并不是来自『伤痕』,而是来自……抚摸伤痕的那只手!
鲜血,由那只完整的手掌,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面上,掀起了一大摊纷飞的尘土。
刺痛清醒了纳塔利奥的头脑,他赶紧把两只手放向窗口的方向,试图凭借微弱的星光搞明白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借着还算晴朗的月光与星光,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伤口』处,正在发生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变化!
一条扁平修长的猩红色物体……正从纳塔利奥的『伤痕』中冉冉升起,在冰冷的囚室中反射着明媚的月光。
随着一声铁锈摩擦的声音,那段『猩红刀片』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这是……什么。”
纳塔利奥在衣服上擦了擦刚刚被割裂的血迹,走上前来,想捡起着块来自他身体之中的不明物体。
在他弯腰捡起那片带着铁锈般红色的刀刃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完成这个看似简单无比的动作。
原先用来抚摸伤痕,并被那猩红剃刀划伤的手……此刻竟被生生削去了半只手掌!
原本完好无损,只有一丝伤痕的手掌,此刻正从那伤痕处被整齐的切成两半。
伤口平滑无比,并且纳塔利奥没有感受到一丝的痛感……反而在伤口处有一丝异样的清凉,让他有些舒服。
“不可能!明明只是被微微的划伤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纳塔利奥连忙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小心翼翼的捏起了那片剃刀,然后立马转身寻找自己另外的『半只手』。
果然,在离剃刀掉落不远处,另外的半只手掌就掉在地面上……还在微微的抽搐着。
“掉落在这里的话……从『被划伤的位置』与『手掌掉落的位置』来看,二者之间的间隔应该是……三秒。”
纳塔利奥将刚刚捡起的剃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捡起了手掌查看。
同样『整齐』的切口,同样没有任何的血液流出……甚至连上面的皮肤都同样的弹性十足。
这根本就不像一个『被切断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