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启回道：“我姓钱，单名一个启字。”程柏一听并不惊讶，点头道：“阁下身法我早已猜出几分，能一掌将范一彪打出这么远，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钱启道：“可惜你练就一身武功，却是晚节不保，居然做起了金人的走狗。”
程柏不答，只是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才缓缓问道：“钱长老，我之前的名声如何？”钱启道：“早些年，你虽称不上是大侠，但一派宗师，也是光明磊落，一诺千金之人。只是不知为何，去投靠金人。”程柏道：“其中之事，我若告知你们，望你们不要张扬出去。”
李随云道：“你说便是，我不会告诉别人。”
程柏望了望钱启和赵倩，钱启道：“若只是你的私事，钱某也不会说出去。”赵倩也说道：“你最好好好交待，如果能有关于那秦阶的事情，不妨都说出来。”程柏道：“老朽今日都说了吧，反正将死之人，能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们做个见证。”钱启道：“你讲便是。”
程柏道：“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那一天正是老朽的六十六大寿，那日中午，我在神农山家中大摆宴席，两个儿子，女儿，孙子，外孙，还有我徒子徒孙们，都为我庆寿。席间欢乐祥和，真是天伦之乐。这时，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两人，一个是我旧时的相识，翟世渊，另一个却是年轻的男子。”赵倩插口道：“这人是秦阶？”
“不是，这个年轻的男子是秦阶的师弟，完颜商。”程柏道。
钱启问道：“你早年间就与翟世渊相识？”程柏道：“不错，只是那时候他还只是行走江湖的草莽汉子，还不是沥帮的帮主。当年在孟州与他相识，他曾想入我神农门，只是我观此人做事凶狠阴骘，就婉拒了他。”钱启道：“这人早些年我也听说过，在京东两路绿林道上，做出的名头不小。不知后来怎么成了的沥帮。”程柏道：“后来关于他的事，我也不知。那日他和完颜商上山，起初我还以为他是来上山拜寿，可是我又见他带了很多帮众，才觉他来意不善。我邀他二人入席饮酒，二人饮了几杯，翟世渊就开始劝我为金人效力。起初还只是利诱，他说他的沥帮就是在金人帮助下才有今天的规模。他说只要为金人效力，保我荣华富贵，神农门也可发扬光大。”
赵倩鄙夷道：“那你一定是忍不住诱惑，就答应了？”程柏摇头道：“老朽都这把年纪了，这些身外之事都已不甚在意了。而且老朽一生，德行不曾有亏，怎会临了做这种受人唾骂之事？”赵倩道：“可是你还是做了这受人唾骂之事。”
程柏咳了两声，又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是婉拒翟世渊。不料翟世渊见利诱无果，竟要强逼。让带来的手下包围了我的宅子。老朽当时大怒，就要和翟世渊动手。翟世渊却说，和他同行的男子就是金人，功夫胜我许多，打我不在话下，让我识趣点好。”李随云问道：“谢荣的弟子，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程柏道：“你们并未见识过他这两个徒弟的厉害。如果日后撞见，还是少去招惹他们为妙。当时老朽也是颇为自负，心想练了几十年的毒砂掌功夫，岂是你个稚嫩小子能比的？”说完程柏看了看李随云道：“这位小兄弟虽然也是年纪轻轻，剑法却也是高超之至。如果不是见识过秦阶和完颜商的功夫，老朽真是难以置信。”李随云道：“晚辈虽学了些上乘剑法，一把长剑却还是奈何不了你的肉掌。”
钱启道：“程掌门毒砂掌已练的炉火纯青，可更胜一般的兵器。”程柏颔首道：“钱长老过誉了，只恨我这功夫还是不到家，不然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李随云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程柏接着说道：“我当时自然不服气，完颜商就要和我比试比试。一交上手，我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到一百回合，老朽就败在完颜商的手下。我的两名得意弟子上前想来救我，却被翟世渊打死。”程柏望着窗外，又回忆起往事，格外痛惜。
赵倩问道：“那你怎么又开始为金人做事了呢？”程柏道：“那时我已受伤，两名最出色的弟子也死于非命。我的夫人，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却都被他们掳走。完颜商就以他们的性命来要挟我，现在，我的家人应该还在中都，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安好。”
钱启、李随云、赵倩三人听了，都是一愣。赵倩说道：“完颜商和翟世渊也太过卑鄙，可是你终究还是做了许多助纣为虐的事。”程柏叹道：“老朽也是迫不得已，这两年来，我虽表面上为金人诚恳做事，实际上也是得过且过，只盼能在年底见家人一面。上次在泰山上，老朽实是并未尽全力。”
李随云问道：“难道上次比试，前辈有意相让？”程柏道：“第一场与天枢道长比试，老朽确是全力应对。天枢道长剑法精绝，如不全力应对，怕有性命之忧。比起来，真是天枢道长稍胜我半筹。第二场与李少侠比试，虽然你的剑法出奇，也很精妙，但是内力与我相差甚多。老朽若全施内力以对，恐怕时间一长，还是老朽占得上风。”李随云也道：“不错，我那时内力平平，时间一长，却是招架不住前辈浑厚的掌力。”
程柏接着道：“虽然比武是老朽输了，可是老朽若是翟世渊这般的为人，定会让所有弟子和沥帮帮众一拥而上，那样的话，后果可是未知了。只是老朽输了你二人，有了借口，便下山去了，老朽也不愿看到泰山派血流满门。而且老朽施放的毒药并非剧毒，即使你们没有讨得解药，十个时辰后也会自行消散。”
赵倩听了程柏的话，细细想来，也觉那日程柏有意放水，便又说道：“可是你终究还是和秦阶一起，来刺杀我父亲。若那日轿中坐的是我的父亲，也会被你打死。”
程柏道：“这个老朽也无力转圜，秦阶与范一彪都非善类，我若周旋，只怕我的家人，就遭完颜商毒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