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王府。
洛湘卧于榻上,看着侍女们忙忙碌碌,绿萝捧着一套织锦绣金百花罗裙,笑道:“公主瞧着这件如何。”
洛湘摇头,道:“太打眼了,换个素净的”,又一连换了几套都不甚满意。进门就当自己透明人的小初,察言观色道:“王妃今日是要出门吗?“
洛湘眉心微蹙,道:”一直闷在府里,头上都快长草了。等等,就那套妃色窄袖衫裙,与我换上。“
问小初道:”是那貂儿好了吗?“
小初从篮子里抱出雪貂,道:”看着严重,就是后腿被割了个小口子,养个两天就好。王妃是想自己养着它?“
洛湘道:“我最不会养这些小东西,我看它和你亲昵得很,你就一起留在我这里。”小初当即面露喜色,道:“谢王妃,奴婢告退.”
这时,门外有小厮报车马已备好,洛湘携着绿萝,因着第一次出门,主仆二人心情愉快,到的大门外,见到四匹白马拉着朱紫檐宝盖马车,洛湘微一晃神,道:“府里可还有别的马车?“,管事躬身,道:”王妃是觉得哪里不妥当?“
洛湘道:”本公主不想太扰民。“管事一脸我懂得,招手唤来马夫解下了两匹马,道:”王妃您看这样可以吗?“
“……”
车内,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茶色绉纱遮挡,座位上铺着厚实柔软的鹿皮绒毯,一侧小案摆着果盘和茶水。
洛湘伸手捞开车帘,见九日竟做起了车夫,道:“你不用守着你家王爷?”
九日道:“王爷今日进宫了,吩咐属下供您差遣。”言简意赅
洛湘小声嘀咕道:“他倒是有这样好心?“,又道:”既如此,先去附近的成衣铺子一趟。“
绿萝坐在车辕另一侧,九日挥鞭驾车前行。
洛湘又问了:“你家王爷经常遇刺吗?”这事至关重要,身为王妃最容易被殃及池鱼,何其无辜。
九日回道:“没有。”心里补了一句【暗卫打发的,没能进大门的,下毒暗算的,这些都是刺杀未遂,能够实打实闯进府里的寥寥无几,能近王爷身的目前没有,受伤的都是刺客】.
“那怎么我刚嫁给你家王爷就遇到了?”谁家王妃有她这么“幸运”,新婚不过一日,就喜提杀手一枚,脖子上留了个浅浅的红痕还没消。
“属下失职,王妃恕罪.“九日诚惶诚恐
洛湘觉得头疼,这天没法聊,她靠在车厢上,打算休息一会。
马车辘辘前行,约莫行了两柱香功夫,停了下来。绿萝回身恭请洛湘,”公主到了。“
洛湘看着持剑而立,威风凛凛的九日,道:”你在门外等着.“又嘱咐绿萝道:”在外面别叫公主,唤我名字.“
绿萝连连摆手,道:“这不合规矩.“,洛湘无奈随她去。
正是晌午,作为东京城最大成衣铺【云裳阁】门庭若市,客流如云,洛湘主仆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绿萝看这阵势,不禁萌生退意,小声劝道:“公主....,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要不要换一家?“,一面小心护着洛湘不被人群碰到,洛湘倒是兴致盎然,道:”人多好呀,我才放心。“,绿萝不解,但看着她眼神雀跃,不好再多言语扫了主子的兴。
店小二忙里偷闲,躲在帘子后张望,这一望到洛湘,恍觉神仙妃子下凡尘,那女子长发如瀑,惊鹄髻斜斜插着支雨山湖珠钗,身穿妃色窄袖衫裙,脚蹬云丝绣鞋,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肩若削成腰若约素。
他一时间看入了迷,被人从身后拍了一巴掌,才回过神来,见是老板娘,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老板娘,小的错了。“
老板娘莲青,泼辣娇媚,看着不到三十,作少妇打扮,风髻露鬓,一袭红衣委地,裙角用银线勾勒了大片莲花暗纹,低调又张扬。顺着小二的视线望去,道:“好生标致的小姑娘。“她钟爱金银财宝,最爱美人。
莲青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洛湘只觉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见是一个美貌夫人。那夫人媚眼如丝,直勾勾盯着她,道:”我是云裳阁的老板娘,不知贵娇客驾到,我们这里既有成衣也可根据客人的需要,量身定制。“
洛湘道:”可有厢房?“
莲青勾唇一笑道:”姑娘且随我来。“,洛湘拉过绿萝道:“你给我这小丫鬟找个地方歇歇脚。”
入得后院厢房,二人分坐,洛湘端着碗茶慢慢吃,莲青正色道:“姑娘不妨开门见山。”
洛湘道:”没什么,就是想托夫人给做两身衣裳,价钱好说.“,她取出贴身的银票摆在案上。这银票是在她妆奁匣子最底下夹层发现的,看来这二公主再不受宠,这家底子还是不薄。
莲青道:“姑娘想做什么样的?“
洛湘道:”这是图样。“
莲青双手接过,图纸是有市无价的开化纸,质地细腻,极洁白,纸薄而韧性强,帘条文不明显.极具收藏价值,这姑娘毫不在意,周身贵气是寻常人家养不出来的。
待仔细看过图样更让她眼前一亮,衣裳样式罕见,里外颜色界限分明,搭在一起又不显突兀,互不影响,制式打版兼顾男女,两面可穿。真真是妙啊,绝妙!
生意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很有必要和这姑娘多说两句,道:”不知姑娘这图纸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洛湘眼波流转,水盈盈,素手纤纤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笑而不答。
莲青半信半疑,面上却不显,道:”姑娘的衣裳,本店分文不收。只是不知道姑娘是否有兴趣谈个生意。“
洛湘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喝口茶,不在意道:“我不缺银钱。”不过多多益善。
莲青尚有几分识人的本事,这姑娘穿着素净,衣裳布料是上好的织金妆花罗,就她头上的那支珠钗也不似俗物,脚上的云丝绣鞋作工不似坊间,像是宫制品。
这样的娇客,非富即显贵,往常不曾见到过,可见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好糊弄。
莲青做足了诚意道:“自然是的,就姑娘这气度一看就不是那些俗人,我也就不跟姑娘绕弯子了,我想买了这图纸,你尽管开价。”
洛湘笑眯眯道:“不缺是真,可谁会嫌弃银子多呢。这个图样可以给你,后期不定时的我还可以给你别的图样,保证都能让你店里生意更上层楼。我的条件是,每月盈利的四成,年底单独分红。”
莲青道:“姑娘好会说笑”
洛湘语气玩味:“我最不会讲笑话了。老板娘无心做这生意,我们也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她起身作势要走。
莲青咬咬牙,拉住了她的袖子,道:“姑娘且住,这不是还在谈吗?四成就四成,但我也有条件,一事不烦二主,姑娘不可再卖与别家。“
洛湘点头,压低声音道:”那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你不可以泄露关于我的任何事。”
莲青道:“姑娘放心,为客户保密是本店的基本原则。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你可唤我青娘”
洛湘失笑,这也太会占口头便宜了,青娘?亲娘?她连所谓的生身母亲还没见过,就多了个'亲娘',又想到自己怎么忘了提前编个假名,哎,失策啊失策啊。
洛湘道:“唤我知世,至于这衣裳可叫两相欢。”
莲青听了,觉得甚妙,抚掌大笑。这时有店小二拿来纸笔,立了个字据,一人一份,这笔生意就成了。
两人又说了些客套话,莲青笑盈盈把她送到了店门口,回转身就变了脸色。
绿萝跟在洛湘身侧,看着她若有所思,道:”公主与那老板娘相谈甚欢呢.“
洛湘唇角轻扬了一下,笑意加深:”谈的很好,改日你来取我的衣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