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小心翼翼地看着南王的脸色,公主当着他的面,如此肆无忌惮,而南王置若罔闻,一言不发.桃枝低下头,面色苍白如雪,心也沉了下去,完了完了……
此时又听洛湘道:“你是跟在父王身边的老人了,本公主给你留一份体面,去掌刑司领二十板子,然后出宫去吧。”
桃枝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泪水落了下来:“公主殿下,我是王上身边的…”话没说完,被洛湘厉声打断,“你是什么牌面上了不得的人物,本公主还不能做你的主了?”
“王上”桃枝转而向南王求救,打小就跟在南王身边,南王最重情义,不会不管她的。
屋子里的宫人们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来。
南王此时见了没好气的道:“公主的话,一个个都是死人,听不见?!“
下一刻,便有两个手脚伶俐的内侍将桃枝架了出去,桃枝当即一阵哭喊,吵吵嚷嚷,被眼尖机灵的小蓟拿帕子堵了她的嘴.小蓟素来看不惯桃枝倚老卖老,尤其在她们这些小宫女面前,桃枝尾巴快翘上天去了。更仗着自己有几分资色,赖在王上身边,打的什么主意...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桃枝不知,王上何曾把她瞧在眼里了,要真是喜欢她,一早收为己用了。王上只是使唤惯了的奴婢,一时懒得换,留了她在宫中继续伺候,桃枝的心就又蠢蠢欲动起来.
命如草芥,身如浮萍的奴婢,在宫里资历再老再风光,到了公主跟前,合该小心些,桃枝偏不,偏要上赶着去作死,试探自己的分量吗.
结果呢,落得个被公主发了明旨撵出去的下场.
且说洛湘发落了桃枝,花枝心下松了口气,自己应当安全了.正这么想着,果然听洛湘对南王道:“父王,叫他们都起来吧,他们服侍算是尽心了儿臣自作主张撵了您身边的老人儿,实在是她说的很不象话.父王,可不要生气.“
南王神色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来“不过是个奴婢,在宫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话做事还这么不成体统,着实该打.“又道:“你们退下,孤与公主自在说会子话.“
“是“众宫人应是,手脚麻利地撤下了席面,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洛湘恹恹地坐在玫瑰圈椅里,闷声道:“父王,可是因为秦修媛?“
南王不答反问道:“为父记得小时候你都是叫爹爹的.“
“儿臣长大了呀.“
“在为父眼中,你永远都是个小孩子,可以撒娇耍赖,不讲道理.“南王招了招手,示意洛湘近前来.洛湘离了座位,走到南王跟前,半蹲伏在南王膝上,南王抬手轻轻拍她的背,就跟哄小洛湘睡觉一样.
只是洛湘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那你倒是舍得,怎么舍得将洛湘远嫁!还是和亲!不是说爱极了洛湘的生身母亲吗,洛湘可是她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现在您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您老后宫的女人都敢明目张胆送个'好姐妹'给她了!
洛湘什么话都没说,更叫南王一眼看出她心里的委屈和苦闷.
南王道:“五副苦药汤,说你小孩子家家,你还不依.药是能乱给人吃的吗?“
洛湘低声道:“谁叫她那样子,且药方是温御医开的,儿臣想,御医知道分寸的.“
南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公主金口玉言,谁敢不从.“
洛湘讪讪一笑,当时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是现在叫她收回,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放心,必不叫你白受了委屈,为父病中,许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大过错,自宜按律究办.秦氏那边你不用理会了,孤来处置,正好以儆效尤。“
洛湘想起一桩事来,问道:“儿臣带回来的那个护卫现今在何处?“,从她回宫,谢天就被带走,她也一直没找着机会也不知道去问谁,问身边的侍女,一个个的一问三不知.
“过几天给你带过来,花拳绣腿怎么能保护好你.“南王站起身就要走,却突然顿住脚步,不咸不淡的口吻道:“鄞王那边已收到消息,说会亲自来接你,你准备一下.估计还有两三天就到了.“
洛湘点头应了.楞了一会,反应过来,鄞王要来接她,这应该算个事吧,南王怎么临了临了才说,她准备什么阿准备,没良心的应书离,招蜂引蝶的应书离!
还有一事,秦氏姐妹是如何比她更早知晓此事,然后来她宫里作妖?
且说另一头.
鄞王应书离为什么会亲自来接洛湘.自然是皇帝的圣旨,不可不遵.
圣旨明面上当然不会写,弟弟阿,你媳妇总在娘家待着怎么行,你赶紧去接回来.
皇帝诏曰:南王病重,朕心痛惜,幸而南国二公主平安无事,朕心甚慰.鄞王此去,一是探望病人,再与公主同归,两全其美.
应书离出行车驾皆是骏马良驹,走的又是官道,一路畅通无阻,眼见着离南国还有三天的路程,应书离心头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气恼和不解,洛湘不必专门写信,单让人传句话说一切安好也是好的.要不是南王亲自给皇兄修书一封,他只怕还不知道自个王妃尚在人世.
“你家公主没和你通消息?“应书离的目光在绿萝身上转了一圈,尽管心头满腔火气,亦压了下去.
绿萝小声应道:“回王爷的话,真没有.“初时知道公主坠崖,她只当自己活不成了,公主都没了,她护主不力,难逃一死.幸好,公主洪福齐天,最终平平安安地到了南国.
就在此时,一旁的小初諵諵讷讷:“好像有收到过一封疑似公主报平安的信.“
小初声音虽然不大,足够应书离听了个清楚,问道:“那封信呢?“
“没,没了......“小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应书离眉眼更冷,小初和绿萝死死的埋着头,不敢动.
眼瞧着两柱香的功夫过去了.应书离走回到桌旁,自取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去吧.“
小初,绿萝如蒙大赦,赶紧告退.
二人回到了供侍女休息的船舱,绿萝拍了拍胸口,喃喃自语了声“阿弥陀佛“只当压惊了,又不敢真的抱怨什么,她自觉与小初的交情不过尔尔,小初又比她在府里待的久,她平日说话做事未敢有一刻放松,处处小心谨慎,生怕给公主惹了麻烦.毕竟绿萝不能确定小初会不会向王爷打小报告.
绿萝的这些小心思在小初眼里等同于小儿把戏,全然不以为意.
小初亲热的扯过绿萝的手,关切问道:“在府里一直没机会好好问问你,你和王妃遇到那样可怕的事,夜里可会梦魇,身上的伤可好全了?若有哪里不好,只管与我说说,我略懂些岐黄之术.“
“虽然我是后来服侍王妃的,怎么姐姐反倒与我生分起来了.“小初说到后半句带了哭腔,学了小孩子样竟然拉过绿萝的袖子捂住自己的脸不让她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眶.
绿萝哭笑不得,心里也知小初字字情真意切,绿萝多少顾虑烟消云散,想起往日在府里,姐姐妹妹的十分亲热,有她在的时候,小初从来没有越过她去巴结公主,更不曾有任何小人行径......绿萝觉得有些羞愧,对着小初福了福,“给妹妹赔个不是.“被小初半截拦住.
绿萝当即回握住小初的手,道:“怪我心里只挂记着公主,没成想你是这样敏感多思的小姑娘,以后不会了.我身上都是不碍事的皮肉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总被噩梦惊醒,没有吵着你吧?“
“姐姐这是夜惊症,并不难治.只需人参二两,茯苓二两,菖蒲二两,远志二两,防风二两,独活二两。上为末,炼蜜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五丸,一日二次。“
绿萝听了迫不及待的问“这药叫什么名?其他的药倒容易,奈何人参价贵......“
“姐姐多虑了,这药叫定志丸,我手里现成的就有.“小初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圆形青缎子绣锦盒,二话不说塞给绿萝.
绿萝推拒不得,为难道“这怎么使得,人参不是萝卜,我俩的月例银子相差无几,怎么好让你贴补.我这病也算不上病,用不着吃药.“
小初开始危言耸听:“才说不与我生分,姐姐就忘了.你想想若是睡不好,长此以往,精神不济,姐姐再伺候王妃,一旦出了差错,如何是好?“
又论插科打诨一道“再说了,王妃待姐姐极好,等见了王妃,姐姐替我讨个赏,我只赚不赔的.“
绿萝想一想也有道理,也就不再推辞了,绿萝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小初的额头,嘴上打趣道:“你这么会卖乖讨巧,还用的着我多嘴?什么时候得让公主治治你才好.“
小初吃吃的笑,作势要去挠绿萝的痒痒肉,绿萝最怕这招,一扭腰躲了过去.两人打打闹闹,都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