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就是个大院子,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白石崚嶒,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走过小径两旁佳木葱茏,奇花炳灼。
侍候花木的花匠,以及小厮侍女们见了洛湘,一一蹲身行礼问安,洛湘招手唤来了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梳着双挂髻的小丫鬟,脸带婴儿肥,一双眼睛虽不能说是明亮动人,但十分具有亲和力,洛湘示意近前来,丫鬟规规矩矩的行礼:“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婢子小初,是府里的二等侍女,负责茶水和饮食,来王府两年多了”
王府的规矩教得不错,小丫鬟机灵得很,洛湘笑着道:“既如此,想必府里的路,你是极熟悉的了,今个儿你负责带我看看王府的景致如何.”小初欢快应是,随侍一旁认真带路,又不越过洛湘的步伐,一边还和绿萝套着近乎,姐姐长姐姐短,嘴巴甜又活泼可人的小姑娘,谁都喜欢,洛湘也绷不住这公主架子,一时间气氛融洽,可能是看洛湘没有制止,小初很会看眼色的又挑拣了许多趣事说,还讲了个笑话:“乡里秀才年将七十,忽生一子。因有年纪而生,即名年纪。未几又生一子,似可读书,命名学问。次年,又生一子。笑曰:“如此老年,还要生儿,真笑话也。”因名曰“笑话。”三人年长无事,俱命入山打柴,及归,夫问曰:“三子之柴孰多?”妻曰:“年纪有了一把,学问一点也无,笑话倒有一担。“
小初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洛湘,洛湘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小初想是上过学的?“
小初回道:”回王妃的话,曾跟着乡里的秀才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子罢。“
三人说话间,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杆翠竹遮映。进入林里,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行不多远,则见崇阁巍峨,青松拂檐,玉兰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这王府景致倒好似幻境,占地又极为宽广,洛湘想着这要是一个人逛指定会迷路,还得先画个地图。小初看着不远处的后门站着的几个侍卫,道:”王妃,这再过去就出府了,您看?“洛湘看了眼守卫森严的样子,并不急于一时,便吩咐绿萝回转。
另一边,王爷的书房里,房间正中摆着一张花梨木大案,案几上摆着一摞各色宣纸,用雕着福瑞麒麟的镇纸牢牢镇住,另一面摊放着几本折子。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应书离坐在大圈椅上翻看着手里的折子,没有抬眼,问道:“九日,公主在做什么?”
他身边立着的一紫衣侍卫,眉目冷硬,生人勿近的气场,即刻回话道:”公主在逛院子。是小初跟着。“
应书离闻言放下了折子,揉揉眉心冷笑道:”就这样?怕不是在记路。你派人继续盯着,另外嘱咐小初想办法取得她的信任。”九日莫名,应道:“是”,只心里腹诽:王妃新嫁,人生地不熟,自然得认路,王爷竟然这样戒备,王妃莫不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王妃那样子柔柔弱弱的,莫非真是人不可貌相?
九日得了吩咐,打开书房的窗子,拍了拍手,声音不大,暗卫倏从树上窜了下来,转眼“咻”的一声消失不见,九日看着树,心想:暗卫这活真不是个人能干的事,可怜见的不是住树上就是哪个犄角旮旯,成天没个自由,风吹雨淋太阳晒,对比一看,能做王爷的贴身护卫真好......
外有小厮叩门,得了允许,带着宫里的近侍进了书房,是皇上的心腹,行一拱手作揖道:”请王爷安好,恭贺王爷新婚,皇上口谕,三日后,请王爷王妃入宫小聚。“应书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手拿过书架上的一本野史翻看着,九日随即送行一出了门。
洛湘正在小憩,绿萝得了王爷身边的小厮传话说“请王妃移步去往正厅用膳,”,洛湘喃喃道:“我可以选择不去吗,虽然我的新婚夫君秀色可餐,却是朵食人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绿萝表示,王爷盛情,公主不要耍小性子了。
因是和王爷一起用膳,绿萝又给洛湘换了身衣裳,一身月白色绣着淡粉色的荷花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重新绾了个百合髻,发中别着绿雪含芳簪。真是公主不急,丫鬟急的操不完的心。
哪怕是洛湘蜗牛爬的速度,还是到了正厅,应书离端坐正中,洛湘敷衍的问了个安好,然后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去,洛湘看着桌上的菜,只觉食指大动,圆桌上次序摆放着:糟鹅掌鸭信,火腿炖肘子,糖蒸酥酪,茄鲞,松瓤鹅油卷,炸鹌鹑......
洛湘拿起筷子预备吃饭,绿萝轻轻咳了声,朝王爷的方向眨了眨眼,暗示洛湘给王爷夹菜,洛湘假装没看到,只专心于面前的美食,尽力在保持公主的仪态和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下,二者要平衡,让她觉得做这劳什子公主就是活受罪。
应书离没有动筷,只端了碗玫瑰露慢条斯理的抿了几口,道:”本王看公主用饭,似乎也能多吃几口。“听听这言外之意是说洛湘很能吃,没有仪态……
洛湘瞪了他一眼,道:“民以食为天,不似某些人,朱门酒肉臭。“冷嘲热讽谁不会,打量着公主就是好揉捏的泥菩萨么。
他刚提起的筷子又放下了,意味不明道:”公主这般懂得百姓疾苦,必是经常出宫了?“洛湘噎了一下,随即想到:公主从小养在深宫,这次和亲算是出趟远门。啧啧,这王爷着实腹黑,对他说话前一定多过过脑子,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再不要被他带沟里了。
整理好思绪,洛湘理直气壮道:”闲来无事看过几本书。“顺手给他夹了道菜,转移话题道:”这道火腿炖肘子还不错,王爷尝尝。“他冷眼看着洛湘的动作,对于她突然的示好,没有说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洛湘决定何妨不先与他来个绕指柔,天长日久,让他难过美人关。望佛祖保佑,千万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九日和绿萝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王爷王妃斗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饭毕。洛湘倚靠贵妃榻上,手把玩着腰间的禁步,他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洛湘盯了他好一会儿,想了想提议道:”王爷,可否陪我去花园里转转,消消食?“他回身看了洛湘一眼,道:”公主好兴致,本王自当相陪。“
洛湘唤来绿萝,低声告诉她道:“我这是要和王爷单独相处,培养感情,你就不用跟着伺候了,自去收拾我的妆奁匣子。”绿萝欣慰的告退了。
九日不近不远的跟在身后,王爷的侍卫,洛湘自知现在是差遣不动的。
行至花园深处,应书离直截了当道:“公主有话何妨直说。”他这样眼神不错的直视着,洛湘深吸了口气,道”王爷想是误会了我。这门亲事,当初我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既然木已成舟,我会做好一个王妃的本分,并不奢望其他。“说完洛湘背过身子,肩膀微微颤抖,努力憋红了眼眶,一阵微风拂过,洛湘真被沙子迷了眼。等了半刻,也不见应书离有什么反应,心里腹诽:这狗男人太不解风情。
应书离看着眼前人的背影,这公主一会一个样子,如此作态是真心还是假意。”公主多虑了,本王也会尽到夫君的责任。“应书离淡淡道,目光却是打量着四周,有点不对劲,说时迟那时快,从池子里突然蹿出来一个黑影,九日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拔剑便向对方刺了过去。
而那黑衣人却不恋战,身法奇巧躲过了九日的一剑,九日还来不及反应,黑衣人猛一回身,一脚飞踢,把九日踹进了池子里,九日欲往岸边游,却被埋伏在水下的人直往水里拉,二人又是一翻缠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洛湘惊呆了,急忙寻了个茂密花丛蹲了进去,看着她这样子,应书离失笑。旋即目露杀意盯着岸上的黑衣人,声音凉凉的:”阁下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入了这鄞王府,想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正要动作时,身后突然传来洛湘的尖叫声,应书离眉头一皱,回身时发现洛湘颤巍巍举着小手,道:“王爷,我尽力了.....“,另一个黑衣人持剑搁在了洛湘脖子上,笑得猖狂,道:“鄞王殿下,你也乖乖束手就擒吧,否则王妃的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