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花木槿离谷之后,这迷离阁就彻底清静了下来,倒不是说迷离阁只有这花木槿一人一兔,只是另外两个有牌面的一个躺在药楼至今未醒、一个仍在外边任务,所以子璇除了每日来打扫一遍,也就不怎么呆在这里了,甚至连三三都被她接到了自己和花芸的四方小阁——这还不算,甚至连出门都要把她带在身上。
这其实也有害怕的缘故——自从那日见到了那个玉面男子,子璇就总会有些提心吊胆,虽然木槿姐姐也算是给出了对策,但她心里总归还是有些难安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就是她总觉得那人隐约有些熟悉,只奈何却根本无从回忆起来。
当花铃问起她花木槿怎么说的时候,子璇便说出了锦囊的事,铁门内的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此事了。
“万事小心。”她嘱咐子璇。
子璇也有别的忧思,也就是木槿姐姐交给芸儿姐的那个锦囊——束手无策这个词可真不是随意说的,而且这种场面一旦发生,那必定是翻江倒海一般……可是那时候君雅姐姐应该都回来了吧,有她在怎么还会出现束手无策的情况呢?亦或是……难道在君雅姐姐回来之前就会束手无策?
秋之终,风至凛。子璇方从后山归来,便瞧见了一众姐妹正急匆匆地朝一个方向赶去。
“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谁?”几个葱白的身影在子璇身旁跑了过去,话里既有着急、又不乏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你说还能有谁?这么多年除了她俩还有别人敢在谷里动刀子吗?”
“又是她俩?不是刚刚才回来吗?”
“谁知道呢,听说一见面还没说两句就开始动手了。”
“也难怪,木槿阁主根本就不能随便外出的,不过也没办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挺想看看那只蜜蜂吃一次瘪呢!”
“你哪儿学的这词,你不怕她回头收拾你!”
“……”
子璇还没听完,就一个箭步朝着那有些喧嚣的方向赶过去了,不出意外,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木槿姐姐当初可是亲自交待自己看好她的。
当子璇气喘吁吁地赶到众人拥簇的地方时,人群中一红一白早已斗得天女散花一般了。不难猜测,花芸便是那一白,手里执的是她从不离身的二尺短剑,而花七则是那一抹殷红,手中蜂尾刺迅忽如风,很显然,碍于两人兵器的长度,花芸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防守的姿态。
再细看,花七的蜂尾刺其实是一柄指尖粗的细剑,以刺为主,以挑为辅,其攻势迅疾,如雨点般密麻,而花七自身又本轻巧,二者糅合起来更有共鸣奇效,威效也是大大超于常人,所以与她过招的话,也只有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手才能全身而退了。
但这边的花芸毕竟也是她的老相识了,两人打了这么多年,彼此的套路也都是心知肚明,虽然花七的每一击都犹如致命的蜂刺,可花芸那手腕宽的短剑就是被她活化成了一张‘巨大’的盾牌,硬生生把这些雨点般的攻势全部抵消做了残影,再之后等花七收招的时候化盾为剑,转守为攻,做出回击。
不过即便如此,花七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神情还是多有轻松的,时不时抓到空子就可以朝花芸叮咛两句,扰扰她的心神。
“几月不见,都精进到这种程度了吗?”柔媚绰约的脸上尽是挑逗。
花芸自然不理她,这么活泼的一个人也只有见到花七的时候才会噤声成一个寡言者,不过这样也好,脑子里自动忽略掉了花七的话,也就不会因此分神了。
“住手!”
这一声来的也不知道太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红白二人虽各自瞥了一眼子璇,但手里的剑却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欲望。
“子璇都来找你了,那我们就别玩了,一剑定输赢吧!”花七扫了扫四周,略一沉吟,便负剑立于身后,笑呵呵地看着横剑防守的花芸道:“不过,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如何?”
“不如何!”子璇走进了人圈,直直盯着花芸道:“你忘了你答应过姐姐吗?”
“我受不了了,就是要给姐姐出口气!”花芸别着脸皱了皱眉,冷淡的眸子里毫无退却之意:“就这一次,我一定能赢!”
“你!”
“尽管来!”花芸抬眼扫了扫花七,凛冽道。
子璇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周围众人也随之安静了起来——一场好戏在即。花七见状满意地笑了笑,便从腰间又摸出了一支同样粗细的剑,只是长度要比第一把短得多,甚至还没有花芸手里的那一把长,若不是尾处装有剑柄,被误认为是大号的绣花针都不无可能。
“看好了小芸,待会儿可别眼花了!”
“你……”这根短刺子璇从未见她用过,不过倒是听花芸提起过,以前两人交手的时候,花七也极少用过此剑:“你小心,就只准这一次,以后你都要听我的!”
“嗯。”花芸缓缓点了点头,以示感激,又挥了挥手示意她后退,便做好了招架的准备——这场决斗她必须要打,也必须要赢,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把木槿姐姐亲手送到了生死的边缘,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要出。
“去!”
一声厉喝,声动破空,花七长刺在后,短刺在前,一袭红衣随风舞动,竟勾勒成了一道臻美的霞影,直直卷向花芸。
而这边,剑网若龟甲,憾地如劲松,即便花七迅捷如风,她也有把握……不对!这个剑势!
只一瞬间,花芸差点连剑该怎么拿都忘了:花七的方向分明是在逼向子璇!正在向人群中走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子璇。
脑子里嗡的一声,花芸的阵脚就全乱了,转身疾驰时,竟发现那红衣女子突然就消匿了踪影,再听到声响时,自己已然被环在一团柔软之中了,只不过脖颈上却是凉冰冰的。
输了。
这边静悄悄的,子璇刚一转身,就看到了花七‘挟持’着花芸的特殊场景。“怎么这就……”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脖颈上冰凉剔透的触感突然消失了,耳边也传来了一阵低语:“小芸呀,你说,人是不是必须要耍点心机才能活到最后啊?”
花芸没有作答,只是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目光沉定,良久道:“我输了。”
“哼!投机倒把!无耻之徒!”人群中又钻出了一个羽白色的身影,拉开了花芸,两道白色也恰好相得益彰,稍稍盖住了那嚣张的红色气焰——正是子璇,她听了周围姐妹的解释,不由火冒三丈。
“是是是,子璇说得都对,”花七听了却毫无芥蒂,非但不恼怒,反而哈哈一笑:“但是我活下来了,她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是吗?”
听她此言,两人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噤声不语。
“小七,都是自家姐妹,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个声音!是她!
人群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青衣行装打扮的女子,她脸上的风尘倦色还没有消散,此刻半怒不怒,正冷冷地盯着那正在收剑的红衣女子,而周围百花谷扑朔阁弟子看到她,也都恭恭敬敬地腾出了一条小径,想来这定是个不小的人物。
“哦?原来是小阁主回来了?”花七优雅地收起了剑,抬手朝花墨拱了一礼道:“小七只是想教一些两位妹妹在木槿阁主那儿学不到的东西,免得以后入了江湖四处吃亏。”
“七妹的教诲方式就是偷袭自家姐妹吗?若真是这样,我可难以认同!”花墨边说边走向了那两道白色的身影,又轻声问道:“没伤到吧?”
“小阁主此言差矣,”花七挑了挑眉,颇有深意道:“我三姐那么厉害,如今却也是命悬一线般躺在药楼。所以不管此事是出于偷袭还是陷害,我都不想姐妹们再重蹈了她的覆辙,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小阁主你说我说的对吗?”
花墨略一横眉,问道:“三姐?红红阁主怎么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道小阁主什么都不知道吗?”花七双手覆于胸前,面无表情道:“看来小阁主这番远游,也真是玩得畅快。”
花墨斜了一眼便不再理她,转而对身旁两人问道:“红红阁主怎么了?”
子璇似乎正在人群中寻觅着什么,忽然听到花七问话、稍微迟疑了下才反应过来,便急忙将谷里发生的大小事宜都讲给了花墨,花墨听罢,自然是一脸黑色:“还有这等事!可恶,可恶!犯我百花谷者,虽远必诛!你们放心,一个月内我一定会查清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