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话音未落,我跟司徒天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俩头也不回,一前一后冲过吊桥。
我冲过桥之后,把尸体解开轻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司徒天拍着自己的额头,边吞口水边说:“白逸,幸亏你发现了妖怪,不然咱死定了。”
我的小心脏总算恢复了正常,抬头提问道:“司徒,这河下的妖怪该不会是桥姬吧?”
黑木老头走到我面前,把我拉起来,白了我跟司徒天一眼骂道:“你们太没出息了,其实妖怪没你们想的那么恐怖,你们接触妖怪世界不久,自然不清楚,不同种类的妖怪,有着不同的弱点,亦或特殊限制。”
司徒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追问道:“黑木先生,您老见多识广,给我们兄弟俩仔细说说呗。”
黑木干咳几声开始讲述:“举个例子,例如刚才水下的桥姬女妖,你如果不去看河面,自然不会引出桥姬,被其用眼神迷惑心智,但是这类妖怪存在特殊限制,倘若一离开水域,绝对会灰飞烟灭,所以从今往后,在面对不同的妖怪时,必须成功找到其致命伤,方能将其消灭!”
我先前因为被司徒天欺压,非常不爽地再次驮起尸体,边听黑木讲解,边向墓园进发。
一路上除了听黑木讲解妖怪禁忌外,我还在想这次的驮尸任务可谓几经波折,途中险些几次丢掉小命。很快我们三个人大概走了10多分钟,成功抵达神奈川墓园,在墓园老头的安排下,我驮着山本晴子的尸体来到墓园内部,山本龙一事先交代好了一切。
墓园老头把我们领到一个很深的坑前,立有一块墓碑,墓碑不但有山本晴子的照片,照片下还镌刻着“山本晴子之墓”,坟坑内放有一口红色的大棺材,棺盖大开在外,棺材中间铺有一张红布,棺材两侧还堆满了各种昂贵的衣服和首饰,以及白色的精致玩偶,我将尸体解开平放在地。
黑木此时不知从他身上的什么地方,变出一张山本晴子生前的照片,把照片贴在尸体的额头中间,回头对我和司徒天吩咐道:“你们俩分别咬破自己食指,对准晴子小姐嘴巴挤几滴血,一会儿等血干了,才开始封尸立碑。”
我跟司徒天自然照做,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几滴血到山本晴子那张烈焰红唇中,血液一眨眼的工夫便干了,凝固在山本晴子的嘴角处。黑木命令我和司徒天把山本晴子平放到棺材内,之后再闪到一旁,替他护法。
我和司徒天分别一左一右站在墓穴两旁,黑木左右打量一番,才用右手从裤袋里掏出几张被剪成纸人形状的白纸人,手指夹紧白纸高高举过头顶,侧着脸对我和司徒天警告道:“小家伙们,一定要记住,无论你们等会看到什么,都别打扰我!”
我自然点头答应,司徒天也同样如此,黑木得到我们俩的肯定,立马咬破自己的下嘴唇,仰起头对准白纸人吐去,血依次沾染了纸人后,再将纸人丢入棺材之中,纸人好似被赋予了生命,轻轻地飘向山本晴子,宛如安睡在母亲怀中的婴孩。
黑木再次咬破左手的食指,在山本晴子的尸体上空,画了一只诡异的血色眼睛,随后他那原本已经瞎了的眼睛,居然奇迹般地张开了,只是眼睛的颜色不对劲,那赤红色瞳孔陡然放大数倍,如同在暗夜中潜行寻找猎物的饿狼,眼中充满了嗜血和阴狠的味道。
我看到如此恐怖的场景,险些吓晕过去,继续盯着黑木在墓碑前的一举一动,很快那发红的眼睛消失不见,而山本晴子的额间多了一个红色诡眼,反观黑木老头整个人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脸色亦苍白如纸。
司徒天眼疾手快,发现黑木体力不支,快栽倒进山本晴子的墓地中时,单手拽住老家伙的右手,对还没缓过神来的我吼道:“白逸,你是瞎了?还是吓傻了啊?赶紧过来搭把手!”
我在司徒天的怒吼之下,我才回神抓住黑木的另一只手,黑木在我们兄弟俩的搀扶下,坐在地上,抹去额头的汗水,顺上好几口气,才继续说:“好了,你们俩别担心,我没事。刚才我那叫开眼封尸,比较耗心神,所以脱力了。”
司徒天见黑木终于恢复正常,大着胆子问道:“黑木先生,啥是开眼封尸?”
我对黑木刚才展现出来的开眼封尸之术,也深感吃惊,坐在地上说:“黑木先生,让我猜测一下,您之前施展的开眼封尸,该不会是对山本晴子小姐的尸体,种下了某种神秘封印?”
黑木站起来拍打着我的肩膀,微微一笑道:“没错,我给晴子小姐的尸体种了戾眼,在日本的斩穴人,只有斩穴超过五十年以上,并遭受天谴的眼瞎者,都能有一次机会,不惜耗费自身精血,开启戾眼替死者封印尸体,由此驱除各类妖怪。”
司徒天又望了一眼棺材里的山本晴子,继而向黑木发问:“黑木先生,接下来该干什么?”
黑木跳到墓地之中,取下贴在山本晴子额头的照片,以及之前那些纸人,再度跳出墓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用打火机把照片和纸人点燃,一并在墓碑前焚烧干净,待这一切做完之后,才算能让人喘口气。
黑木继而对我和司徒天交代道:“封尸结束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跳下去把棺盖合上。”
在黑木的要求下,我们俩跳下去把棺材关好,棺材板还挺重,我跟司徒天费了老大劲才把棺材合上。而后,黑木让我们俩在原地等他,说是要去找之前墓园的老头拿两把铲子,来铲土填山本晴子的墓。
黑木离开之后,我拍掉身上的尘土,对司徒天说:“司徒,你发现没有?看来驮尸这行当也没传闻中那般凶险,我觉得驮尸人应该是咱们以后发家致富的一条野路子,要不咱以后多接几单驮尸生意?”
司徒天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白逸,你想钱想疯了吧?咱们这次运气好而已,若不是有那阴阳师给的七彩佛珠,我们俩早让沿途的妖怪生吃了。再者说,上啥地儿去找一个斩穴人一起搭档接生意?”
听司徒天如此一说,我仔细想想真如他所言,光会驮尸还真不行,还要另外找一个像黑木这种斩穴人。毕竟,驮尸到墓地后还得下葬啊!现在为21世纪,啥玩意都整一条龙服务,看来必须想法子找个斩穴人当搭档。
“等会儿,司徒,我想有个人应该可以当咱们的搭档!”因为我忽然想起黑木说他有个徒弟叫流川,假如真的非选合伙搭档,黑木的徒弟自然是不二人选。原因很简单,年轻人身强体壮,在执行任务期间兴许还能帮我和司徒天。
“白逸,你说谁啊?我咋不知道?”司徒天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不解之色地反问我。
“黑木的徒弟流川。”我顿了顿继续道,“我仔细想过了,找流川合伙,总比找黑木强。”
司徒天恍然大悟,颇为嫌弃地说:“确实,回头想法子认识一下流川,你说得没错,黑木该退休了。”
司徒天本想继续吐槽黑木,我却瞧见不远处有一个黑影朝这边走来,用眼神示意司徒天,让他立马闭嘴,因为从体型上判断,那黑影正是黑木。在我看来,背地里议论别人不太好,更何况像黑木这种老家伙。
(2)
转眼间,黑木从远处慢慢走来,他的左右手分别拎着一把大号铲子,很快来到我和司徒天跟前。
黑木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古怪,把铲子相继丢给我们俩,贼笑着命令道:“速度快点,赶紧填坟。”
我反应较快,顺手接住黑木丢过来的铲子,相反司徒天就没我这般迅速的反应了,铲子直接砸到他的大脑门上,司徒天由于没接到铲子,铲子落地之际,又砸到了他的脚。这会儿,司徒天正捂住发红高高肿起的脑门,一面跳脚一面鬼哭狼嚎,指着黑木骂道:“黑木老头,你这老家伙故意整我是吧?”
“我是让你小子长点记性,没事少在背后议论人。”黑木笑嘻嘻地看着司徒天,冷哼一声,“行了,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按照你现在这样的体格,我才不相信刚才你被铲子砸伤咯,赶紧拿起铲子去铲土填坟,若敢偷懒,我手中有你们俩此次任务一半的报酬,小心我扣光四万日元!”
司徒天得知黑木老头拥有克扣报酬的大权,岂敢继续扮受伤,他二话不说弯腰捡起地上的铲子,兴冲冲地跑到坟前,开始奋力铲起土来。我自然不会偷懒,站在司徒天对面也开始铲了起来。
“不对啊,黑木老头,按道理说这填坟的活应该由你负责啊?你没坑我吧?”司徒天才铲了几分钟,就有点大喘气,停下手里的动作,抹去额头的汗水,一边铲一边抱怨道:“白逸,没想到这钱还真难赚,看来我减肥有望了。”
司徒天出言嘲讽黑木,黑木竟然没反驳?我怀着好奇心,转过头望了一眼黑木的方向,这老家伙果真是朵极品奇葩,他此刻正靠在一块别人的墓碑前打瞌睡,还扯着震天的呼噜声。
我无奈地甩几下脑袋,拿黑木没半点法子,用铲子继续往坟内铲土。司徒天依然在碎碎念,不过,手里的动作并没停。在我们俩通力合作下,总算把山本晴子的坟给填好了,汗水打湿我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背脊上,脸庞跟额头蓄满汗珠,阴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凉意由脚底直冲至脑门,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司徒天这家伙把铲子一丢,比我还要悲惨,身上几乎湿透了,乍看之下跟只落汤鸡差不多。司徒天把衣服脱下来,双手齐齐发力,居然拧出了水来。司徒天打小就比我聪明,胆子也比我大,这会他甩着衣服,走到我耳边奸笑道:“白逸,咱们去吓吓黑木老头。”
我瞄了一眼靠在不远处那块墓碑睡觉的黑木,舔了一下嘴唇,内心还有点犹豫,思量片刻开口说道:“司徒,你看黑木老头那满头白发,等会儿别让咱们的突然恐吓,一个不小心活活吓死过去!”
司徒天冲我甩来一记白眼,低声骂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真是胆小鬼!”
我心里那个气愤,我最讨厌被人骂胆小鬼,小时候因为这事,我没少跟人干架。不过,战果一路飘红,小爷是个常胜将军,永远胜多输少,周边的那群孩子都让我打怕了,隔三差五就有孩子家长找上门,要我家老头子给个说法。
不过,我家老头子和我一个臭脾气,凡是有家长因为孩子遭我打伤找上门讨说法,他铁定会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家孩子打不赢叫没用,只要人没打死,有啥事儿尽管来找我!”
司徒天骂完我之后,穿上衣服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地走向黑木。他本想在黑木耳边大吼一嗓子,结果人还没近身,原本在睡觉的黑木,突然睁开那只没瞎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瞪住司徒天:“你小子,竟然还想吓唬我?”
司徒天顿时傻眼,他站在黑木面前摆摆手,尴尬地解释道:“没有,你想多了,再者说,我岂敢吓您老人家啊?我想找您问问,我们什么时候才算完成这次的驮尸任务?如何能拿到报酬?”
黑木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撇撇嘴说:“莫慌,时辰未够,我们还要等逢魔时到来。”
我发现司徒天的阴谋败露,连忙跑到他身旁,恰好听见黑木说出的逢魔时。
司徒天疑惑地点了一下头,皱着浓眉反问黑木:“逢魔时?什么玩意?”
“哼,没文化的小家伙,逢魔时即黄昏时刻为超自然的时段,黄昏(17点~19点)黎明(3点~5点),日本阴阳道称为妖怪最容易出没的时候,也是人与妖怪可以同时出现的时刻。一般野外逢魔时在黄昏(17点~19点)黎明(3点~5点),而室内逢魔时在子夜(11点~1点)。”黑木左右扫视一圈,看向我和司徒天继续补充道,“毋庸置疑,在斩穴人眼中,逢魔时是替死者下葬的最好时机,因为在别的时间段很容易引发尸变。”
司徒天跟我一直在听黑木讲述,通过黑木的嘴,我才彻底知晓,在日本关于尸体下葬和埋葬之地还有许多风俗禁忌。比如,死者分男女性别,以及职业跟死因,死后尸体是否残缺不全,都会直接影响埋葬之地。
在这儿,我拿山本晴子举例说明,山本晴子是日本传统女性,20多岁,单身未婚,生前为山本集团的副总裁。她平日喜好插花跟品茶,最爱的是樱花,因意外让妖怪残害致死,尸体四肢完整,死因清晰明朗。黑木说他三天前,亲自到这个墓园,替山本晴子相了一块风水宝地,甚至不惜耗费自身血气替她封印尸气,规避妖怪侵蚀。由于山本晴子并非冤死,死后能得到安息,亦叫死而瞑目,不会化身妖邪之物,四处游荡,扰乱人间。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黑木才把我和司徒天给叫醒,我们俩跟在他后头,三个人徐徐走到山本晴子的墓碑前。只见,黑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把右手移到山本晴子墓志铭对面,朝着自己的右手使劲划下去,血飞溅到墓碑上。
黑木右手握拳,挤出大量血液,五指染血不说,还用带血的食指,在一笔一画写着山本晴子的墓志铭,血液顿时与墓碑融为一体,“山本晴子之墓”几个字,亦因此变幻成了血红色,甚至还略带若隐若现的血色红光。
黑木完成这一系列怪异动作后,那张褶子脸看起来比吸血鬼还白几分,他躺在地上,喘了数口粗气,缓缓说道:“不辱使命,总算完成了血祭,山本晴子小姐,一定会成功前往极乐国度。”
相反,我和司徒天两个人基本上已经看傻了,若非亲眼所见,压根儿不敢相信,世间居然存在如此神奇诡谲的秘术。我率先回过神来,把躺在地上的黑木老头扶起来,关切地追问道:“喂,黑木先生,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你没事儿吧?”
司徒天负责扶住黑木另外一边,打趣道:“老家伙,你别放血过多,不小心挂了啊!”
“滚蛋,收拾一下,准备连夜赶回去给山本先生汇报情况,回头我让我的徒弟流川跟你们俩见见面。”黑木转过脑袋,没好气地瞪住司徒天骂,“我做完这单任务,就正式金盆洗手了,我看你们两个小家伙有勇有谋,心思缜密,最主要还保持童子之身,做驮尸这个行当,一旦入行便很难出来了。”
说心里话,我和司徒天巴不得连夜离开这鬼地方。毕竟,谁喜欢半夜三更睡在坟地?除非脑子有病吧。我自问没那么大胆子睡坟地,于是在墓园老者的安排下,我跟司徒天出高价,让墓园老者把经常替墓园送死人,去火葬场的老司机叫醒,连夜开车走高速公路,送我们离开了。
另外,我要单独讲一个公认的特殊禁忌,在日本但凡是死法离奇的死者,尸体纷纷都不能由交通工具运送,因为所有的司机都觉得尸体坐过自己的车,会惹上不干净的脏东西,一律拒绝驮尸人借助于汽车来运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