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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类的本质

当清晨的第一束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的时候,李游正准备离开。

她在这个地方见到了马英男的爱不得……后来,她放没放得下,李游不知道,看她故作潇洒的样子,怕是假装放下吧。

一个人越是想要表现什么,他一定是想要掩饰和他外表相反的真实的内心。

包括那位护士姐姐。

李游站在护士站的角落里,看着那位护士姐姐拖着疲惫的身体,做完最后一项工作,她瘫在了椅子上。年纪轻轻就已经有点儿蜡黄的脸色,她一定一夜无眠。

谁又容易呢?

一个女孩子最在意的无非是自己的容貌,她身在这种工作岗位上,整日提心吊胆,白天黑夜,颠倒往来。

她依旧是健谈,不带一点戾气的,难道她的生活里,全是快乐吗?就没有什么令她苦恼伤心的事情吗?

如果有,她又是怎么做到一直这么笑容满面,活力满满的样子呢?

李游倒不是在盼望别人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就只是很佩服她。这种工作环境下,没有一丝怨言。

那位姐姐好像睡着了,李游走近她,想要给她盖件衣服的时候,看到她的胸牌。

“余婉若。”李游不自觉的念出了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那名字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她觉得自己此刻身在江南水乡。

可能这种人常年要精神高度集中,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她吵醒了那位婉若姐姐。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李游觉得很不好意思,别人忙了一整夜,好不容易休息会儿,这片刻的安稳,也被自己破坏了。

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有起床气,何况还是这位嗓门很大的姐姐。

“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多大一会儿,等会儿就都上班了。回家睡个够。你吃饭了吗?对了,我有鸡爪,你吃吗?”

李游听她叽里呱啦一通说,又看了看她胸牌上的名字,觉得有些搞笑。

“我知道你笑什么,你心里一定是在想,我的名字和我的外表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对吧。”

“没……没有。”她在试图掩盖。

“我也很苦恼啊,这个名字,你知道我爸妈有多奇葩吗?那时候,我妈读琼瑶,我爸读金庸,我妈给我起了名字,叫婉君,我爸也给我起了名字,叫芷若,妈呀,提起这件事我就想笑……”

李游等着这位姐姐大笑完接着说下去,她觉得她要笑背过气去。是那种无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就争执啊,后来没办法,各退一步,每个名字里取一个字,就用他俩这取名字的方法,我一天能取十个,不带重样的,还有,你说我爸这么爱看武侠,他为什么不给我起个东方不败呢?非要给我起这么不符合我气质的名字。”

李游看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她被她的笑声感染着,她觉得如果每天和这位姐姐呆在一起,会不会就可以摆脱自己的悲观主义。

“那叔叔阿姨一定是一对特别可爱的夫妻了。才会有你这样性格的女儿。”

有一瞬间,李游在羡慕着她和许念念这种在家庭和睦的环境中长大的女孩子。

直到听到余婉若回答了她的问题。

“以前是,现在谁知道啊,离婚后没怎么回去过。其实也算不上离婚吧,就领个证玩玩儿”

“离婚?领证?玩玩?”李游心中惊讶,疑惑重重,但她也懂得尊重别人,她说自己母胎solo,说脱单难,都是在说自己没有谈过恋爱,那自己再问下去,又算怎么回事儿呢?虽然她很想知道那段婚姻为什么开始,又为什么草草结束。

“行了,我要收拾收拾交班了,头没什么大碍了吧,等会儿上班办完手续就能走了。以后要学会表达自己,别总是明明在意,却非要和别人打架。”

李游听到这番话,脸又红了。

以前也没有这么频繁,最近只要有人提到关舟的话题,她就会挡不住的脸红。

“不和你说了,我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拜拜。”李游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出了医院的李游,在内心感叹,医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自己只住了一天,就觉得自己身上都要发霉了。

还好今天阳光很好,洒水车走在前面,所有的花草树木刚被洗过,路人总爱躲洒水车,此刻的李游,想要追上洒水车,让它帮忙冲走自己所有的坏情绪,让那些坏情绪永远不要回来。

因为现在她脚步轻快,心情很好。

她上了一辆回家的公交车,脑海里还在想如何去帮马英男,她死了很多脑细胞才制定出一个计划。

她暂且叫它“陀螺行动”。

回到家的李游才承认,马英男其实说的很对,自己就是自私矫情,活在自己世界里,永远看不到别人对她的好。

院子里,她的被单,床单,枕套,晾得整整齐齐。厨房的桌子上有一个保温盒,是妈妈早上炖的排骨。

她房间里的床上换了一套新的粉色樱花的床单。

她一直觉得没有人爱她,她总是深深的记着别人如何对不起她,可自己凭什么要求别人不求回报的去为自己做任何事,这太不公平了。

哪怕对方是她的父母。

哪怕世俗会说,他们抛弃了她,这是弥补从前的亏欠。

可没有谁真正亏欠谁,为你付出从来不是义务。

所以,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那些没有目的,每一点一滴的好,不应该全都收藏在心里,让它们汇聚成大爱,传播给更多人吗?

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去索要更多呢?

她羞愧得把头埋进饭盒里,混着眼泪吃完了这顿难以下咽的排骨。

吃完妈妈做的饭,李游躺在床上翻滚,这种感觉令她幸福。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想要记录这份幸福,她看到自己的书架上多了一本没有名字的书。

原来妈妈的生日礼物不是那部手机,而是这本书,不曾出版过的一本手抄的一个女人的回忆录。

李游翻了翻,里面写的内容大概是一位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她的成长历程。

只是没有名字。

好奇心驱使李游第一次主动和妈妈说话,她问,书里的人是谁,是你吗?

她看到妈妈笑了,那个笑,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刚好对应了妈妈的名字,没错,妈妈的闺名就叫静好。

“是我一位老朋友,很优秀,那时候小,特别羡慕她,自己无数次在梦里希望成为她,在镜子面前总爱模仿她的一举一动。”

妈妈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好像回到了她的青葱岁月。

我们都曾渴望长大,长大之后,我们又默契的想让时光定格在那个可以肆无忌惮,追逐打闹的童年。

这本书是妈妈手抄的。她不知道她的这位朋友身在何处,她以为自己和她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却不知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选择里后悔。

人类的本质就是经历过怀念,怀念过后悔。

只不过有些人选择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自己承担自己的每一个选择后的结果,而有些人,让抱怨充斥着自己的生活。到了人生的下个阶段,接着后悔。

还是有勇敢的人的。

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们敢于走出安逸,做出改变,选择一条新的路,只愿不辜负自己。

妈妈模仿她,崇拜她,最终还是没有成为她。

她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但她相信,命运一定不会戏耍优秀努力的人。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本书陪伴我这么多年,就给你吧,不是要你像我一样,要多么努力变成她,就是希望她能激励你活成你心里的样子。”

“谢谢你。……妈妈。”李游无数次想过她叫第一声“妈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会不会很艰难,很难为情。

她非但没有那种感觉,反而这声妈妈莫名的顺利,就像叫过很多次一样的顺利。

妈妈正在拉门柄的手停住了,她的肩膀在抖动。

她只回答了一个“嗯”。

她已经没办法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这深夜无声的哭泣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李游脑海里全都是那个抖动的背影,她失眠了。

她突然很想念爸爸。

她想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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