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薇回过头疑惑地望着夏黎,夏黎见顾薇面容之上除却疑惑并无异样之色,想来并未认出自己,心中便松了口气。
其实自离开大漠不久他喉口的伤便已痊愈,那时他已能开口说话,只是他有意疏远顾薇故此一路之上都未言语。
想着自己此刻戴了面具顾薇应该无法识破自己身份,按理说心中并无顾忌,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心中还是有着些许的不安。
“在下略懂医术,我观姑娘嘴唇微黑,双颊之间有点点异样的淡红之色恐是身有隐疾。”
夏黎直视着顾薇温和说道,顾薇怔了一下,她并未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何不适,而且眼前之人戴着一副黑色半截面具看去并不像什么好人,她不愿过多纠缠,只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说罢,顾薇便欲转身离去,夏黎心下一急,忙道:“姑娘前几日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刺到过吧!”
顾薇停下脚步,忽然望向了右手食指。
“可否借伤口一观?”
夏黎正色道,顾薇缓缓转头望向夏黎,她抚摸着自己受伤的手指,眼中现出犹豫之色。
与夏黎相伴而行的那段时日,她便听人谈起不少江湖术士危言耸听骗财骗色的事情,而此刻夏黎的言行举止在自己心中便与那些江湖术士有着几分相似。
夏黎自是不知道顾薇心中的想法,见她犹豫不决,又道:“姑娘手指上的伤口虽不至于致命,但若却不及时医治却也可能致残。”
顾薇轻咬了一下嘴唇,不过萍水相逢,对方却如此热心实是令她有些生疑,但想着自己若因此出现闪失,以后恐不能练剑,而若是如此自己以后又如何能报仇?想到这她终是将手缓缓伸至夏黎身前。
“那麻烦你了…”
夏黎看了一眼顾薇右手食指上的伤口,眉头微皱了一下。
伤口似乎比梅依德述说的还要严重……
只见本就粗糙的食指生生大了一圈,虽然伤口处已然结疤,却能望见手指肌肤下有黄白之色,按照梅依德所说,这种情况必须挤破伤口先将其内的脓血与异物吸出才行。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夏黎淡淡说道,不待顾薇反应过来,只见他一手把住顾薇手指,另一只手自顾薇的指尖划过。
“啊!”
顾薇手指吃痛,忍不住轻呼了一声,而到这时她才发现夏黎的指尖藏着一把精细的匕首,看见这把匕首她明显地怔了一下,这匕首看去竟如此熟悉。
顾薇恍神之际,一阵温润之意忽自她指间传来。
顾薇涨红了脸看着对方将自己的手指含入嘴中,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丝丝痛楚,她轻咬嘴唇却未有一声呻吟。
“啐!”
夏黎吐出了吸出的脓血,只见那脓血红黄相间散发着一股淡淡腥气。夏黎擦拭了一下嘴角,随后自怀中取出了梅依德送予的白色药瓶。
“嘶!”
当药粉洒在顾薇手指之上的时候,顾薇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夏黎手上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待将药粉洒好,夏黎自身上撕下一块碎布开始替顾薇包扎。
“大概三日左右你的伤口便能痊愈,在此期间你的手指不要沾水。”
夏黎一边包扎一边低头轻声说着,虽然对方戴了面具看不清面容且语调冰冷,但顾薇却还是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关切之意,想到之前还在心中怀疑对方是江湖术士,顾薇便觉心中有些歉疚。
待伤口包扎好,顾薇将手伸回,低垂着头道:“谢谢!”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于心”
夏黎的声音依旧冷淡,顿了顿,他将药瓶递至顾薇手心,道:“每日敷上一次,三日便可痊愈。”
顾薇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药瓶,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黎与她相处数月,知她并不愿平白亏欠他人,而且自己这般无故替她疗伤难免会令她生疑,想到这,夏黎忽道:“这药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嗯……姑娘身上……可有钱?”
顾薇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向自己要钱,但她马上反应过来,自腰间小心翼翼地取出荷包,道:“嗯……一共多少钱?”
“十个铜板”
顾薇从荷包中取出十个铜板郑重地交到了夏黎手中,在夏黎接过钱放入怀中后,两人都微低着头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各自离去,整个饭堂仿佛都因此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在这短暂的空白过后,夏黎首先回过神来,道:“那个……若是没事的话我要收拾饭堂了。”
顾薇回过神来,她轻点了下头,道:“今天谢谢你了,那……我先走了。”
“嗯!”
夏黎轻声回道,顾薇却抬头望向夏黎的双眼,二人对视片刻,夏黎忽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我该去忙了……”
夏黎转身向放置于墙角的扫帚走去……
顾薇怔怔地望了一眼夏黎的背影,她嘴角微抿,紧握了一下手中药瓶,道了声“谢谢”终是离去。
夏黎不敢回头,直至食堂中没了动静方才回过身来。
回想起刚才顾薇的眼神,夏黎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从小到大自己都未像今天这般呆滞紧张过。
“这是怎么了?”
“也许是很少撒谎的缘故吧……”
他不再多想,拿起了墙角的扫帚开始打扫起来。
就在顾薇走后不久,一名女子走进了饭堂之中,夏黎抬头一看,来人却是幽绝夫人的侍女——小芸。
“已经没有饭菜了!”
夏黎说道,那叫小芸的侍女听此白了夏黎一眼,道:“你们伙房的菜难吃死了,谁要吃你们做的饭菜?我过来只是告诉你一声,今晚夫人邀你去她那吃饭。”
夏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小芸见夏黎模样呆滞,以为他并不愿前往,当下便有些悻悻道:“可别不领情,我可从未见夫人邀人去她那吃饭的,而且要不是年叔今天钓的那条鱼已经大到三个人都吃不完才不会叫上你呢!”
夏黎微动了一下嘴唇,道:“嗯!知道了,我一定会去的。”
“知道就好,记得早点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夏黎开口,小芸转过身子便是大步走出了饭堂。
时间流逝,转眼间日已近黄昏,夏黎走近木屋,只见檐上已挂起了灯笼,萧大年此刻正在木屋旁的一间小屋中忙碌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萧大年转头望向了来人,见是夏黎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
“你来了!”
“年叔”
夏黎开口道,萧大年笑着点了点头,道:“快进去坐吧!这边炒好最后一个菜就来了。”
“嗯”
夏黎随口应了一句,木屋的门是关着的,许是听到萧大年声音的缘故,不待夏黎敲门,侍女小芸便将门打开了,她探出半个身子望向夏黎,嘟哝道:“快进来吧!”
夏黎点点头,只是刚一走进屋子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僵住了,只见不大的木屋之中坐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人自是幽绝夫人,而另一人却是顾薇。
“她怎会在这?”
夏黎心中惊疑不定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夫人”
夏黎微微躬身道,顾薇闻言回转头,看见那张黑色半截面具后,她眼中也不禁现出一抹讶色。
见夏黎到来,幽绝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笑意。
“快坐下吧!”
夏黎恭敬坐下,幽绝夫人忽又望向侍立在一旁的小芸。
“小芸,今日并无外人,你也坐下吧!”
“谢谢夫人!”
说着,小芸便紧挨着顾薇坐了下来。
“你们或许还不认识吧,我来……”
幽绝夫人话未说完便已察觉到了顾薇脸上的忸怩之色,而夏黎此刻也微垂着头颅有些心不在焉,幽绝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你们二人相识?”
“萍水相逢,恰有一面之缘。”
夏黎微微抬头道,顾薇轻点了下头。
“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幽绝夫人问道。
“只在今日见过一面,在此之前素未谋面。”
夏黎声音虽轻,但言语间却斩钉截铁。
“那你们二人还真算有缘啊!”
一旁的小芸微微笑道,此言一出整间木屋仿佛突然陷入到了短暂的沉寂之中。
“额……”
小芸只觉气氛有些怪异,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正此时却是传来了一个带着几分欢快的声音。
“鱼来喽!”
萧大年端着一个小木盆走进了屋中,木盆之中热气腾腾,阵阵诱人香味扑鼻而来。
“哇!年叔,好香啊!”
小芸两眼直直地望着萧大年端来的菜肴,一旁的顾薇闻到香味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你们快尝尝,他可是难得露一手的。”
幽绝夫人说着,萧大年笑道:“那可不,当年我可就是靠着这一手厨艺才把你这冷若冰霜的仙子给骗下了凡尘。”
幽绝夫人白了一眼萧大年,道:“都大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
一旁的小芸见此情景眼中闪过惊异之色,她从未见过年叔与夫人像今天这般融洽过,夫人性子向来冷僻不愿与外人接触,不然也不会居于这偏僻之地。只是今日夫人不但邀人来竹林吃饭,这几日脸上居然也逐渐有了笑意,小芸服侍幽绝夫人三年,在她印象中,她几乎从未见夫人笑过。
“来!都尝尝,我这做鱼的手艺在这方圆百里那可是无人能及的。”
夏黎听此夹了一小块鱼肉,只见鱼肉外表金黄酥脆但夹起之时却又带着些许恰到好处的绵软,他将鱼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年叔,你这鱼可是先将鱼刺去除,腌制片刻后将鱼放入锅中煎炸至金黄酥脆之时再佐以酱料焖煮而成?”
萧大年听此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坐于一旁的三名女子也不禁愣住了。
“好小子,有你的啊,我这做鱼的秘诀可全被你给说出来了。”
萧大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夏黎微微摇头,道:“挑鱼刺、剥鱼皮、清理鱼身是门细活,需耗费不少心神,而更重要的是对腌制和煎炸时机的把握,这道菜做起来很麻烦,即便熟知其中技法只怕也未必能做出年叔这般味道。”
“哈哈”
萧大年忽然大笑起来,却是拍了拍夏黎的肩膀,道:“后厨那群家伙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悟性,我这后厨总管也不至时常听人抱怨伙房饭菜难吃了。”
“不过为什么要将鱼刺剔除?若是用油炸这鱼身,其上的刺势必也会被炸的酥脆,吃起来也并不会刺人。”
见夏黎眼中存有疑惑,萧大年嘿嘿一笑道:“这鱼肉可不比猪肉羊肉那般紧实,所以煎的时候都是一块一块的,但如此内里的鱼肉往往便不入味,将鱼刺拔除除了吃起来会比较方便更能籍此将鱼肉拨弄松散,如此一来酱料便能深入鱼身。”
夏黎听此目光闪动,似有所得,而一旁的幽绝夫人早已看不下去。
“你们两继续在这聊,我们可不想再听你们两在这絮叨了,来!小芸,顾姑娘,我们吃,不管他们。”
说罢幽绝夫人便举箸向木盆中的鱼夹了过去。
见夏黎、萧大年二人面色尴尬,一旁的顾薇忍不住掩嘴一笑。
萧大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差点忘记拿酒了。”
不过片刻,萧大年手中提来了一坛酒,夏黎发现这酒坛比之一般的酒坛要小上不少。
将酒倒入竹杯之中,一旁的小芸忽然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年叔,你把酒藏哪了?”
萧大年两眼一翻,道:“这可不能告诉你,你这丫头可偷了我不少好酒了。”
小芸听此涨红了脸不再说话,萧大年转而将目光望向夏黎与顾薇,道:“这酒不呛喉,便是从未喝过酒的人往往也能喝上两杯,试试吧!”
顾薇原本还有些犹豫,听萧大年如此说,她还是微微地抿了一口,一股带着独特清香的暖意自喉间流淌至胸间,顾薇双眼微亮,这酒竟如此清爽。
“好喝吧!”
萧大年有些得意道,随后他将目光望向夏黎,问道:“怎么样?这酒在别处可是喝不到的。”
夏黎放下了竹杯,若非面具遮挡此刻只怕谁都能看见他脸上的惊诧之色。
见夏黎一直不回应,仿佛心神恍惚的样子,萧大年不禁笑道:“再好喝也不至于这样吧!”
夏黎回过神来,随后不动声色道:“嗯……这味道很独特!”
他言语间虽还平静,但内心深处却早已是风云翻涌。
他喝过这种酒,就在漠城孔老的府邸之中。
“顾姑娘,你是我星浩阁的恩人,这一杯敬你。”
萧大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又将酒杯斟满,却是望向了夏黎。
“你,我也要敬一杯!”
夏黎疑惑地望着萧大年,萧大年却是洒然一笑,道:“难得像今日这般畅快,自是要敬上一杯。”
夏黎依言举起酒杯,萧大年顿时笑了起来,今日他看去竟是心情极好……
……
天渐渐黑了下来,顾薇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中已有去意。
“打扰多时,我该回去了!”
顾薇起身说道,萧大年沉吟片刻,道:“天色已晚我不也做挽留了,只是山路崎岖漫长,你一人回去有些不安全……”
说到这,萧大年望向夏黎道:“不若你送顾姑娘回去吧!”
夏黎轻点了下头,顾薇与萧大年夫妇一番道别过后便与夏黎一道向屋外走去,至门口之时幽绝夫人忽道:“顾姑娘,稍等片刻。”
见幽绝夫人似还有话要对顾薇说,夏黎便道:“我在外面等你吧!”
说罢,夏黎走出了门外,顾薇则带着些许疑惑走向幽绝夫人。
“把你的右手给我看一下!”
顾薇闻言将手伸出,幽绝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不似妙龄女子的轻柔雪白,这是一只粗糙到与农夫一般的手,而在这只手的食指之上还有碎布缠绕。
“夫人,怎么了?”
萧大年问道,幽绝夫人沉寂片刻,道:“适才我观你右手手指包裹碎布,想必是受了伤,又观你面色有异,伤口想来非同寻常,普通的金创药恐怕已无效果,所以我想看看你伤口上敷的药。”
正说着,幽绝夫人已然解开了缠绕于顾薇指间的碎布,看着伤口上已然凝成一片的药粉,幽绝夫人微微靠近了些许,只一闻,她的眼中忽地现出惊讶之色。
萧大年见此不觉暗自心惊,不禁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药有问题?”
幽绝夫人摇摇头……
“药没有问题,只是这药……”
幽绝夫人脸上兀自还有着不可思议之色,却还是望向顾薇,道:“你还有这种药吗?”
顾薇点了点头,随后自怀中取出药瓶递予幽绝夫人,幽绝夫人接过药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将瓶口凑近了鼻尖,过了一会,她眼中露出了几分惊奇之色,道:“这果然是滇白药!”
“滇白药?”
顾薇眼中带着不解,一旁的萧大年双眼却是颓然亮了起来。
“这滇白药为疗伤圣品,涂抹些许便能瞬间止血,便是内伤亦有奇效。只是此药药方一直是不传之秘,家师曾在机缘之中获得了些许此药,但直到她死之前仍是未能配出此药药方。”
说到这,幽绝夫人忽然望向顾薇,带着几分急切道:“这滇白药你是从何处得来?”
感受到幽绝夫人炽热的目光,顾薇却是忽然沉默了下来,这一刻竟是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心中在想着些什么,她就这样紧闭着嘴唇默然地站立于原地,整间屋子忽然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见顾薇眼帘低垂有些心绪不宁,但面容之上却满是坚决之色,幽绝夫人的眼中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她似没想到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带着异于常人的倔强,她忽然想到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的目光忽然柔和下来。
“顾姑娘既不愿说我也不便多问,但此时天色已晚,回去路上仍需小心。”
说着,幽绝夫人抚摸了一下手中的药瓶,似有些不舍但终究还是将之放入了顾薇手中,顾薇如释重负,随后点头道:“谢谢夫人!”
说罢便匆匆走出门外,望着顾薇离去,幽绝夫人忽地轻叹了口气。
“若能获知此药药方不知能救回多少阁中弟子性命。”
“而且当初若有此药父亲也不至于……”
似回忆起往事,幽绝夫人面容忧伤,萧大年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是朗声笑道:“不还有我吗?”
“可是前几日……”
“颖儿!”
幽绝夫人听此不再说话,只紧靠在萧大年怀中,眼中似有点点晶莹闪烁。
夜无月,风正高。
一盏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随风摆动,明灭不定的烛光照在了一张漆黑色的半截面具之上,夏黎身后,顾薇低头环视四周,发现身边的一切仿佛都陷入到了黑暗之中,狂风自竹林之上呼啸而过发出了层层叠叠如海浪般的“沙沙”声响,人在竹林之中便如同一叶扁舟置身于黑夜的怒海狂涛之中。
“咚!”
一声异响,顾薇惊疑不定地向着声音的出处望去,除了一片浓重的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这竹林实是阴森可怖,那黑暗深处仿佛有一双猛兽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她忽然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向着夏黎靠了过去,那道身影便成了此刻唯一的依靠。
“啊!”
竹林中传来一声急促惊呼,夏黎惊觉身后动静连忙转身,却见顾薇蹲坐在了地上,双手紧握着自己的脚踝,面露痛苦之色。
“怎么了!”
“脚好像扭到了……”
顾薇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痛楚与淡淡哭腔,夏黎将灯笼放置在地,蹲下了身子。
“是这里吗?”
他将手轻伸至顾薇的脚踝处。
“嘶!”
顾薇吃痛一声,随后轻点了下头。
“嗯……”
“你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疼。”
夏黎将顾薇受伤的那条腿放置在自己身前,只一扭,顾薇眼角顿时浸出了点点泪花,但她还是兀自坚持着没有喊出声来。
“伤口已经接好,这两天尽量好好休息,不要到处走动。”
说到这,夏黎停顿了片刻,道:“上来吧!”
“嗯?”
“你现在脚受伤了,山上的路又不好走,如果我不背你,你怎么回去?”
“诶!”
顾薇正自思索,一阵狂风袭来,那盏放置于地的灯笼顿时滚落山坡,遥遥望去,黑暗中那一点孤独亮光在颠簸中飘摇着,伴着这呼啸的海风声,竟透着些许凄凉寂静……
夏黎反应过来,只是风太大了,灯笼已然被卷跑。
“你…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没事的…”
顾薇淡淡说道,夏黎却背向着她蹲了下来。
“上来吧!”
顾薇并无动静,夏黎停顿片刻忽地将她双手搭在肩头,双手盘住她的大腿,只一起身,顾薇便被他背在了身后。
“还真有点沉……”
夏黎忍不住在心中道,顾薇靠在夏黎身后沉默不语,此时若是白天便能望见她脸上的红彤。
风还在耳边呼啸,没有灯笼夜更黑了,但顾薇却忽然感觉不是那么害怕了。一股熟悉的感觉自心底涌出,她忽然想起那次自大漠边缘的黑店出来后,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在马背上她依偎在他怀里,看着日出日落,一切便仿佛永恒,那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踏实。
她搭在夏黎肩上的手臂忽然紧了紧,在夏黎无法看清的黑夜之中,顾薇的面容之上露出了一丝心安的笑容……
寂静的庭院中,几间房中兀自还亮着灯。夏黎微微侧头,却见顾薇双眼微闭,这一路颠簸她竟是睡着了。夏黎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背着她走近了一间还亮着灯的房间门前,他举起手轻敲了两下。
“谁啊?都这么晚了!”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随着“吱呀”一声,一张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底,却是铁兰儿。
“你知道顾薇住哪吗?”
看清了夏黎身后所背之人,铁兰儿眼中露出了几分惊疑之色,而当她看见双眼微闭的顾薇,顿时惊道:“她怎么了?”
“她脚受伤了,背回来的路上她睡着了,你能带我去她的居处吗?”
铁兰儿听此顿时释怀。
“好吧!你跟我来!”
将门推开,铁兰儿将钥匙放回到了顾薇身上,道:“进去吧!”
说着,铁兰儿便要离去,夏黎见此却是连忙道:“等下!”
“还有什么事?”
铁兰儿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道。
“你能跟我一起进去吗?”
铁兰儿翻了翻白眼,随后还是道:“好了!好了!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快点弄,本姑娘可还要睡觉呢!”
弯过身子将顾薇轻放于床榻之上,夏黎与铁兰儿一道走出了房间,待得将门合上,铁兰儿斜着头看了一眼夏黎,道:“看不出还挺细心的嘛!”
“叨扰了!”
夏黎只说完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去了,留下铁兰儿站在原地,脸上有些许错愕之色。
夜已深,暮海城中的街巷依稀回荡着打更声,城中的一角,一座名做“柳宅”的大宅中,一间屋子兀自还亮着光芒。
“那个人希望能找出在入阁大会上救下萧海的那个人。”
一个坚毅的声音传来,说话之人面容矩正,正是柳云山,还有一人站在柳云山对面则是柳云姬。
“这个简单!”
柳云姬随意说道,柳云山见此不动声色道:“你有什么打算?”
“你还记得上次挡在萧海身前的那个女人吗?”
柳云山忽有所感,片刻间,他脸上有着恍然之色,道:“你是说救下萧海的那个人是因为那个女人才出手的?”
柳云姬点头,随后微微一笑道:“只要肯从那个女人身上下手,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出现。”
“可是那个女人此刻想必是星浩阁的座上宾,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下手?”
柳云姬忽地一笑,笑容中满是邪魅。
“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