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早就和景言在桃花源外对峙了。
景言身负封印,前不久刚刚解开,一时间难以控制磅礴的灵力,自不是景玄敌手。
更何况,这对于景言而言“磅礴”的灵力,却不到景玄实力的五分之一。
笑话,真当景玄是吃素的吗?
景玄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给自己留点退路。先前早就试探过残魂的灵力,所料不错,残魂毕竟是残魂,就连实力也是残缺不全的。万一这残魂掀翻了天,景玄也有十成把握先把这货干掉,再把天翻回来。
“真要动起手来,你不是我的对手。”景玄道,“言儿,别再执迷不悟了,跟我回天庭吧。”
景言闻言,冷冷笑了两声。
一头青丝,在至阴灵力的催化下,尽皆化为雪白。顾卿送的那支桃花木簪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华发披肩,被风卷起,遮住了景言的半张脸,景玄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光听这笑声,就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瘆人。
“执迷不悟?呵呵……”
景言冷笑着,缓缓抬起头。一张和景玄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挂着阴冷的笑容:“说的是你吧,氤氲上仙?”
她故意将后面四个字咬得很重,句句都是讽刺。
“你以为自己是天庭之主,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呵。”
景玄眉头一皱:“言儿?”
“别这么叫我!”景言厉声打断,却又把声音放柔了下来,这突然的转变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你不就是为了你那个弟弟么?你不就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杂种么?你不是一直想融合掉我么?来啊,过来,我告诉你。”
“我没有兴趣知道。”景玄道。
“口是心非。”
景言笑道,缓缓上前,握住了景玄的双手,靠近景玄身侧,在她耳边低语:“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啊。”
说着,景玄感到一股阴冷的灵力灌入自己体内。
她竟是要与自己强制融合!
景玄想要推开景言,可两人就如同粘在一起一般,无论如何也拉不开。
“唰!”
又是一把折扇飞出。显然这把折扇绝非凡品,使用者也不是叶浅笑那样的凡夫俗子。景玄向后避开的一刹,瞥了一眼折扇。
“笑傲红尘”。四个潇洒的大字,出自伟大的玄机上仙李珏之笔。
是那只骚狐狸没错了。
两人被生生分开,景言向后翻飞出去,飞出了好一段距离,才落到地面,单膝跪地,嘴角依然溢出鲜血。
须尽欢匆忙赶到:“玄儿,没事吧?”
景玄方才被折扇击得踉跄后退几步,已是心中不满,此番又听见须尽欢说话,凌厉的眼神立马把须尽欢从上到下剜了个遍:“你刚刚叫我什么?”
须尽欢差点没反应过来:“玄……玄姐?”
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似乎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景玄冷哼:“以后少恶心。”
景言还在死撑:“景玄!和我融合啊!你是不敢么?”
“聒噪。”
一枚桃花瓣飞出,直击景言眉心。景言一时疏忽,就被那桃花瓣打散了神识,应声倒地。
姬玄身后跟着持续狐假虎威着的洛云飞,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
“听见没,我师父嫌你烦!嘿,烦不死你!终于闭嘴了。”洛云飞来了劲,一个劲儿地消遣倒地的景言。
三人皆是:“……”
姬玄道:“行了云飞,差不多就可以了,‘台词太多会有提前领盒饭的风险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小矮子,你不是一直宅在家吗?今天怎么有闲心出来多管闲事?”须尽欢挑眉。
“骚狐狸,我闲的蛋疼,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还不可以?”姬玄不动神色地反驳。
景玄不理会二人的日常拌嘴,凝视着晕过去的景言,陷入沉思。
一个月后,景言正式入住天牢。桃源风波暂平,但早朝上还有人提出疑问。
“临渊元君,林渊,有事启奏。”
景玄懒洋洋地点了点头:“说。”
林渊道:“玄姐,桃源一事牵扯到武陵叶氏。我林家与叶家一向交好,近日却听家主提起,叶家竟举族搬迁,不知去往何方,不知是否与桃源有关。”
满殿昏昏欲睡的神官们都浑身一个激灵。这临渊元君果真是出了名的直言不讳,这连天委会的上仙们都不敢谈论的事情,他直接就给抖出来了。
大家也就敢匿名着在八卦论坛下面瞎聊聊,武陵叶氏疑似被灭门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景玄干的,可一个月过去了,硬是没人吱声。
林渊就这么直接地把叶家上上下下上百条人命的事丢在殿前,景玄脸色有多难看,自不必说。
“吃饱了撑的吗?”景玄沉下脸,“临渊元君,不该问的事情别乱问。”
按说朝会上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众神官惊恐地发现,一连数日,临渊元君都没出现在朝会上。日子一长,更是音讯全无。
这么一起灭门惨案,就这么被众神官的缄默埋进了荒芜深处。
苏怀澈之前给景玄换的药,景玄这几日根本没想起来要吃。加上睡眠严重不足,旧疾复发,一日竟晕倒在了早朝上。
还好已经散朝,也亏得景玄能撑那么久。
须尽欢暗自庆幸自己死皮赖脸地坚持黏在景玄身边,这才好让他捡到一只落单的景玄。
轻轻柔柔地把景玄放在床上,给她掖好被子,悄悄吩咐小丫头秋月去煎药,须尽欢这才蹑手蹑脚地找了个小板凳端来,坐在景玄床边。
细细端详着床上的睡美人。
说实话,景玄睡着的时候可比醒着好看多了。平时凌厉的面容柔和起来,便柔软得像个韶华之年的温婉少女。
长长地睫毛轻颤,不知她是否梦见了什么。
“咚咚……”
须尽欢回头看去,秋月已经煎好了药,轻轻巧巧放在门口的小木桌上,自己识趣地退下了。
一只精致的白瓷碗,盛着一大半黑糊糊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还冒着热气。
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便飘了过来。
大约是闻到了这股刺激的味道,景玄渐渐转醒,一睁眼便看到须尽欢端着药碗坐在床边。
景玄:“……”
须尽欢见她醒转,微笑道:“玄儿,起来喝药啦。”
景玄实在不想搭理他,可那肉麻兮兮的称呼又让她掉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想干什么?”
“喂你喝药啊。”须尽欢道,“你要我怎么喂呢?嗯……我记得千幻追的那些个肥皂剧里面,都是嘴对嘴喂的,要不我也试试?”
说罢,便要去喝药。
景玄出声阻止:“别……”
然而须尽欢已经笑咪咪地喝了。
下一秒就没能笑出来。
“咳咳咳咳……我靠!怎么这么苦?苏怀澈这做的什么玩意儿能喝吗!”
须尽欢就差跳起来骂街了,简直跟啃了苦瓜浓缩精华一样炸毛。景玄一副“我就知道吧”的表情,摇头道:“跟你说了,自己不听,怪我?”
然后便坐起,抢过药碗,爽快地仰头一饮而尽。
须尽欢目瞪口呆。
这么苦的药,一口气喝完,跟灌白开水似的,连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这还是人吗!
看着须尽欢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景玄难得笑了笑,从床边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颗糖,剥开放在嘴里,笑道:“这都是练出来的,你要是从小喝这个,也会习惯的。以前不太适应,苦得喝不下,爹就会给我准备一罐子糖,说太苦了就吃一颗。
“我这辈子很多时候都是独自一人,面对苦难时,也只能咬咬牙坚持过去。再苦再困难,也终是能熬得过去的。没有人能帮得了自己,自己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风雨过后,为自己找一颗糖,也就不会那么苦了。”
说到最后,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化为怅然。
须尽欢愣了一愣,似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景玄。
“要吃糖吗,的确有点苦。”景玄问道。
“要!”须尽欢撒娇般喊道,“要吃你嘴里的那颗。”
景玄:“……”打扰了,免谈。
可望着须尽欢那张委屈巴巴的苦瓜脸,竟然心生怜惜,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这骚狐狸其实还是蛮……蛮好的?
虽然傻兮兮地喝了自己那能苦死人的药,可终归还是用尽了一切办法讨自己欢心,几乎是把整颗心都挖了出来,送给自己的。
他算是真心么?
景玄在须尽欢怀里一个激灵。刚刚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真的亲了上去!
苦涩的味道再一次蔓延在唇齿间,须尽欢二话不说便抢走了她的糖,还恋恋不舍地从她舌间卷走所有的甜意。
景玄猛地推开须尽欢,须尽欢一愣,片刻又笑道:“玄姐自己投怀送抱,我岂有不揩油的道理?”
景玄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然后再给须尽欢来个降龙十巴掌。
我靠……
完全不想说话的景玄卷起被子,就把自己埋在了床的深处,与世隔绝。
须尽欢无奈道:“玄姐,你别这样嘛,啃了一口而已……再说那可是我初吻,都给你了,你要对我负责才是!”
景玄虽然很想跳起来扇他百来个巴掌,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方才那药也有催眠的效果,景玄不久便在被窝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