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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若初

这个秋天,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整个汉宫来说,都是一个非比寻常的秋天,就在这个秋天,汉宫的前朝太后,一生的传奇,张嫣,于北宫之中病亡了。

张嫣的离去,走的突然,甚至没有一个人意料到张嫣会在这一年,这个秋天死去。

得知张嫣的死讯时,我还在洗衣司洗衣服,当云裳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云裳在骗我,但是最终确认之后,我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样。

不知为何,张嫣会走的这么突然,甚至在前几天我在问她身世的时候,也没察觉到她有丝毫的病态,直到张嫣死了,我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愣愣的坐在板凳之上,我已是无心干活,张嫣对于我来说,就如多年的老友,八年前的第一次见面还历历在目,还有那次送我出宫,如今转眼,她已经死了,而我依旧在这宫中苟活着。

只是张嫣死后,安葬的仪式却又成了困恼整个汉宫的一大问题,张嫣是吕后的外孙女,同时又是惠帝的正牌皇后,经过朝中大臣们的一番商议,决定将张嫣和惠帝合葬在一起,不起坟。

听到这个决议的时候,我不由的感到好笑,就因为吕后的关系,这个悲剧了一生的皇后,在死后,连坟都不能起了吗?

皇上大臣们四处彰显仁义,却是连自己嫂嫂的坟也得商讨这么久吗?

宫人们在替张嫣净身的时候,竟然发现张嫣还是处子之身,一个处女皇后,这在之前是绝无仅有的,在以后怕也是不会出现吧。

张嫣处女皇后的消息很快就在民间流传开来,各地百姓同情张嫣的遭遇,纷纷立庙拜祭她,尊称张嫣为花神!

望着面前还有一大堆没洗完的衣服,无论如何,我都没心思再干下去了,我不知张嫣到底是从哪里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也许她的前世真的是女后也说不定,只是这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和辛追一样,在死后都不曾回到自己的朝代去。

望着北宫的方向,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张嫣在死前一刻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这一刻,我突然开始担心起王兒来,我的王兒,会不会和张嫣辛追一样,到死也不能回到自己的时代去?只是王兒自己也不想回去吧,她和刘武这一生的夙缘又该如何去解?

刘武的心计比他母后还要重,太子刘启想要和他争斗,怕没有皇后的帮助,刘启也是斗不过他的,好就好在他们两个是亲兄弟,皇后不可能去帮助自己的二儿子而去害死了自己的大儿子。

如果刘武的母亲不是皇后的话,他行动起来,会更加的方便。

兄弟相残,只是这一切又怪不得刘武,刘武必须用皇位来保住自己的灵魂,没有人想要和亲人争斗……

这一切都是老天弄人,张嫣和老天争斗也只能落下个悲剧两生的命运,只是想起张嫣生前的那份淡然,我便知道,上天终究还是败给了张嫣,只要放稳自己的心态,哪怕上天剥夺了你的健康你的性命,那又有什么?

张嫣死的一刻一定是含笑的!

“王娡,你在想什么呢?”汲水而来的齐嬷嬷见我一个人傻傻的坐在板凳上,也不干活,就是,于是走了过来,一双老手在我的眼前晃动着,好奇的问道。

我伸手抓住齐嬷嬷在我面前晃动的手:“哎呀,齐嬷嬷,别晃了,再晃眼睛也给你晃瞎了!”

“嘿嘿!”齐嬷嬷“嘿嘿”傻笑了一声,开口道:“怎么,我们的小娃子开始思春了啊?”

望着笑的慈祥的老嬷嬷,我有些失神,无心和她开玩笑,开口道:“嬷嬷,听说北宫的张太后死了?”

齐嬷嬷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我会和她提起这个,听我提及张嫣后,齐嬷嬷感慨道:“是啊,这个前朝太后,终于是死了。”

终于?是啊,在这汉宫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张嫣早点死去,张嫣活着,便是许多人心中的心病,是薄太后的心病,是当今皇帝的心病,更是整个新朝的心病。

张嫣,八岁为后,历史上第一个处女皇后,外甥女嫁给亲舅舅的皇后,这些,全都是吕后生前一手缔造的传奇,如今也跟随吕后而去了。

“北宫现在还有人住吗?”我望着齐嬷嬷,张嫣死后,北宫一定也没有人住了吧,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想问,是对张嫣离去的不舍,还是无法面对张嫣离去的事实?

这些都有吧,张嫣一死,这汉宫之中我又少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在这深宫之中可以说话的人本来就不多,云裳算一个,张嫣算第二个了。

“齐嬷嬷,你帮我洗一下衣裳我出去一趟!”我抬眸望向齐嬷嬷。

齐嬷嬷愣了一下,迎着我的目光,开口道:“你要去哪?”

我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北宫!”

齐嬷嬷听到我要去北宫后,望着我,良久没反应过来,只听齐嬷嬷开口道:“你又要去北宫?上次去北宫被打了三十大板,你不记得了吗?”

我苦笑的望着齐嬷嬷,上次那三十大板我当然记得,甚至到现在,身上的伤还未完全的好,望着齐嬷嬷担忧的神情,我拉起她的手,开口道:“齐嬷嬷,求求你了,这北宫我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齐嬷嬷见我坚持,担忧的望了我一眼,开口道:“好吧,衣服我会帮你洗的,我只是怕万一娘娘再怪罪下来,你这小身板子哪里还在挨的下那三十大板啊!”

萧条的北宫,已是堆满了落叶,宫外的杂草也是凄凄的随意在风中晃动着。

抬头望着匾额上的北宫两字,心中无尽的忧伤。

也许是因为少了主人的缘故,那空中飘舞的梧桐叶,也是久久的不肯落下。

大殿上方,也已经掉满了秋叶。

入眼之处,一片萧条。

轻轻地伸手,推开那斑驳的宫门,昏暗的光线之中,空荡的大殿一览无余。

望着那空空的位置,我心中莫名的一痛。

张嫣终于还是真的走了,我多么想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张嫣在和我开一个玩笑而已,就像她开玩笑说自己的前世是吕雉一样。

只是迈步走进这萧索的宫殿之中,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一切,却是在也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美的让人屏息的身影在也不在了。

一滴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过,滴落在这北宫已是满地灰尘的地板上,我踏着轻步,来到了大殿的正坐之前,望着那空荡无人的座位,我跪坐了下来。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张嫣还端坐在对面一样,我哽咽的开口道:“娘娘,王姝来看你了。”

没有任何回音,也不会有任何的回音,这大殿之中,空荡间,只有一个寂寞萧条的我。

点点碎阳从我推开的宫门之中照了进来,照在了我身上。

感受到了身上的温暖,我缓缓地打开了眼睛,望向秋日那金黄的阳光,那从门缝打进的阳光之中,一只蝴蝶,不知从哪里飞了进来,竟是丝毫不害怕我,在我的面前轻轻地上下飞舞着。

我怔怔的望着这只金色阳光中的蝴蝶,微风吹过,一片芬芳。

我心一动,起身跑向后院。

只见后院之中,一片花海,隐约可见几只蝴蝶在花海之中嬉戏着,和八年前一样,甚至眼前的这些花比八年前看到的还要灿烂,还要美丽。

回想着八年前初次见到张嫣的一切,那出尘淡雅的容颜,还有那场蝶舞,如今这面前一切的一切,就如在昨天发生过一样。

那花海之中,我似乎还能看见张嫣那活泼的身影,八岁的张嫣……

使劲摇了摇脑袋,面前只是一片花海,哪里会有张嫣的身影,更没有八岁的张嫣。

如果张嫣真的是花神的话,那么此刻的她,一定在某处,也和我一样,守望着一片花海吧,想到这里,我浅浅的一笑,心中的悲伤也淡了不少。

人总是要死的,如果人死后有灵魂的话,那么,死和生又有什么区别呢?死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活着,人死之后若是没有灵魂的话,那么死了便是死了,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这一切的伤心,只不过是生人自己的一种慰藉罢了。

是啊,我一直相信人死后是有灵魂的,而我也相信,也许这一刻,倾城的张嫣在天空望着北宫之中的我,生前已是那么的淡然,死后只会看的更开吧。

不再伤心难过,心中的心结已经随着这次北宫之行解开,我含笑转身,走出了北宫。

当我走出北宫,望见面前的两个人时,仿佛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几乎凝固停止了。

只见漫天的秋叶背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搀扶着一身白衣的皇后站在北宫之外。

刘启也望见了从北宫之中迈步走出的我,顿时愣在原处,满脸的惊愕。

皇后蹙眉,现在的她只能看见微弱的光芒,于远处的我全然不知,只听皇后疑惑的开口道:“启儿,到北宫了吗,怎么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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