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黑袍人手中之物已经成型，连被扯到一边的聂隐三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阴冷怨气，好似还能听到鬼魂哭嚎的声音。
聂隐和林兮儿此前甚少接触相关的事情，对这怨气球只觉得有些不适，阿辰却是表情凝重，悄声道：“这位前辈，此中饱含怨气，一般人恐怕难以处置，我们是不是……”
聂沧然冷笑一声：“丁点怨气，为何惧怕？你们站远点，看好便是！”
这些怨气在一般修者看来极其难以对付，除了少少几个门派会有专门应对鬼魂的法子，其他的不管是剑修或是法修，都难以直接处置怨灵带来的怨气。
这也是当初为何聂家子弟躲藏的小渔村能安稳百年的原因，外面的树林里被聂沧然的怨气所隔，一般修者都难以探查此处情况。
那黑袍人见他们躲避在一侧，阴森森地笑起来：“我倒想看看，你们会怎么死？是痛的把自己的皮都抠下来，还是七窍流血灵气紊乱却动也不能动地静静死去？”
说着，自己将手中怨气球打散成雾，四面八方地向聂沧然他们扑过去。
阿辰把林兮儿扯到他和聂隐中间，浑身紧绷地看着前面聂沧然的背影，不着痕迹的朝塔楼的大洞挪过去。万一聂沧然挡不住，他们从洞中逃开反而可能有一线生机。
聂沧然脸上还挂着笑，稳稳地站在那里等这些怨气袭来，将那些细碎高昂的怨鬼啼哭声充耳不闻。
这些怨鬼修为没有他生前高，死后修为自然也大打折扣，别说这里恐怕不足三十只怨鬼，就算成百数计，也比不上聂沧然一人。再要说怨气，他们的怨气哪能比得上当初被至亲族人杀害封印的怨气来的多呢？
聂沧然一直都是恨着的，但是以厉鬼之身存活于世，当初想要复仇的人又都早早离去，如今只剩他一人，未免太过无聊了些。
如今他可以为了有趣的人、有趣的事，努力忍下这股恨意。
厉鬼通过吞食其他厉鬼或是怨灵来增加修为，也是鬼修修行的一种方式。此刻袭来的这些怨气，于聂沧然而言不过是一顿送上门的大餐。既已送到嘴边，又为何不吃呢？
背对着几个小辈的聂沧然双眼泛起黑气，眼瞳变红，长发无风自动，脸上之前还有几分的血色也退了下去，剩下的只有苍白的面孔和顺着皮肤往上爬的黑色纹路。
对面的黑袍人瞪大眼睛，手指着聂沧然大惊：“你……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无声无息的咽了气。
失去控制者的怨鬼们好似本能般地停了下来，不肯再超前一步。而聂沧然微微仰头，如同吸食香气一般轻轻一吸，这些怨鬼们便挣扎不能，全部被他吸入体内。转身之时，他的模样又伪装成了之前的那副无害样子，唇红齿白，面若桃花。
饱餐一顿的聂沧然心情好了不少，起码他对阿辰说话都变得和颜悦色：“这无想门的人，估计都被他杀死炼制成了怨鬼，不过这手法有问题，竟才制成了不到三十只。如今荒人没了控制者，已然安静下来，你要去寻什么东西便自行前去吧。”
阿辰闻言便是一惊，谢过聂沧然后便匆匆顺着楼梯向下，奇怪的是那些机关他竟一个都没触发。
黑袍人放出怨鬼时，离此地不远的逸泠有所感应，干脆也到了塔楼的破洞口等着。如今主使者已亡，聂沧然将雾气收了起来，一眼就看到逸泠笑盈盈地立在破洞处，问他：“炼制成这么几只怨鬼都归你了，那剩下的魂魄就由我处置了？”
聂沧然心情正好，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让她随意，便雾气一裹，把聂隐和林兮儿都丢到逸泠的月魄冰弦上。他嘴都没张，聂隐却听见耳边有声音道：“好好看着，能悟出几分是你的造化。”
只见逸泠唤出阎浮灯，指尖一点，补满了灯油的阎浮灯内亮起莹莹蓝光，被蓝光照到的地方竟隐隐显出人形来，让林兮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一般看了好几眼，急急扯了扯聂隐的衣袖，小声说：“师兄师兄，你看到了吗？那些……是什么？”
聂隐说：“安静，先看好，一会儿再说。”
逸泠也不在意他们两个小的看到了什么，只环视四周，心里暗暗计算了下数量。这些魂魄并不是自然身亡，死后还被修者炼制过，再加上原本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修者，比起普通人的魂魄来说要麻烦一些。
不过有青灯使者所赠的阎浮灯在，将这些魂魄送至往生也不算难。
在林兮儿和聂隐眼中，只能看见虚虚的人形，但在逸泠和聂沧然眼里，这些魂魄的衣着五官无一不清。他们面上神色痛苦，张着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身上也不是普通魂魄的晶莹剔透，反而左一点右一点地映着黑光，若是放任不管，再多些日子，这些魂魄恐怕也会化作厉鬼互相吞噬，此处也会变成十分危险的凶煞之地。
这次遇到的魂魄并非失了记忆的游魂，乌诏葬歌不一定有用。逸泠想了想，估计了一下体内仅剩的灵气，应当撑得起此次消耗，便将穿林斜抱，指尖一拨，《拂拨万象》之曲乍然响起。
此曲同属《洞渊书》一脉，但与其他曲调不同，用连续抹弦、多弦同奏的指法，令此曲如同森罗万象，生生不息。认真说来，此曲是没有曲谱的，全凭乐者自身之意，随心而奏。
曲中蕴含的生之力，随着琴音向外激荡而去，围在四周的魂魄们首当其冲。曲刚过半，这些魂魄身上被人为染上的怨气便被逼出，聂沧然手指一捻，小团小团的怨气便被他聚集到手中，留下当个小食也不错。
怨气被洗净的魂魄们重新回归到半透明的身形，仰起头来循着阎浮灯的荧光，步入轮回。
这边逸泠将魂魄们处置完毕，旁边坐在月魄冰弦上的聂隐和林兮儿则表情恍惚，好似进入了一个玄妙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