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夜。
司颜提着被小狐狸抓到的兔子递给泥巴，泥巴惊异地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小狐狸，道：“这小狐狸居然还有点用呢！”
小狐狸高傲地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本狐是谁！岂是你这等愚蠢的人族可以比拟的！
泥巴接过兔子，走到一边的小溪旁，摁住不断挣扎的兔子，摸出一块铁片来，艰难地划着兔子的脖子。铁片很钝，泥巴划拉了好几下，才勉强划出道口子，血液顺着兔子的脖子流下来，染红了兔子雪白的皮毛。兔子挣扎得更厉害了，泥巴身上脸上都被溅到了不少血。
凌衣早就不忍心看了，抱着小狐狸埋在将脸明黛肩上。明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镇静地不似常人，好像已司空见惯一样。
司颜看了一会儿，背对着泥巴从纳戒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转身递给他：“给它个痛快吧。”
泥巴瞅了瞅司颜，接过匕首，在手中掂了掂：“哟！好东西啊！从你家带的？”
司颜斟酌了下用词，才道：“之前绑在身上防身用的。”
泥巴不再说话，一匕首刺入兔子的心脏，兔子抽搐了几下，不动了。拔出匕首，温热的血液溅了泥巴一脸。
正有些好奇的小狐狸悄悄扭过头，就看见了这血腥的一幕。小狐狸吓得身子一抖，赶忙扭过身，将头深深地扎在了凌衣怀里。
呜呜呜——好可怕好可怕！人族真的是太可怕了！美人保佑本狐一定不要让那个丑八怪，哦不，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中龙凤衣冠楚楚美丽动人的泥巴知道那天晚上是本狐搞鬼让他做了一晚上噩梦的！阿弥陀佛！美人保佑！
有了锋利的匕首，泥巴整理兔子的过程就顺利多了，用不甚熟练的动作剥掉兔子皮，砍断脑袋，挖出内脏，用溪水清洗干净，又斩了一截树枝，削尖，将兔子肉串在上面，架在了一旁的火堆上。
又削尖了几根树枝，泥巴让司颜看着兔子肉，以防烤焦，自己就挽起了裤脚，举着树枝，静静地站在水里。一只兔子肯定不够他们四个人分吃，他得再抓几条鱼来。
看着泥巴奇怪的动作，司颜几人都疑惑了，兔子已经在烤了，泥巴还站在水里干什么？
很快，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唰——”树枝刺入溪中。
泥巴提起树枝，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正被扎在树枝的尖端。将鱼甩到岸上，泥巴又举起了树枝。
如此抓到了三条大鱼，泥巴才收了手，回了岸上，将鱼捡起来，清理干净，串到树枝上，依旧架到火堆上。
让司颜一并看着那三条鱼，泥巴又回到了溪边。三人看向泥巴，不知道这次他又要做什么。
泥巴洗干净脸，头也不回道：“别看我。”
明黛收回视线，她已经知道泥巴要做什么了。
司颜也不再看泥巴了。
凌衣疑惑，为什么不让看？
没一会儿，羞红了脸的凌衣将脸埋进了小狐狸的背上。
泥巴此时已经将上衣脱下来了，露出了精瘦的背脊，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布满了他整个上身，背部尤其多。
将溅到血迹的衣服洗干净，拧了拧，想到还有女孩子在，泥巴果断将湿漉漉的衣服穿上了身。湿衣服穿在身上并不好受，晚风一吹，泥巴冻得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到火堆旁，炙热的火焰逐渐驱散了寒意。
兔子肉已经烤的差不多了，除了司颜一开始不小心烤糊了一块，其他都还好。
用洗干净的匕首将糊了的那块切下，吹了吹，填进嘴里，泥巴将剩下的兔子肉分成了五块，用削好的树枝串起四块，分别递给了他们。
为了不让泥巴起疑，三人果断接过了兔子肉。
泥巴将小狐狸的那块肉放在一片洗干净的叶子上，小狐狸扑上去一口咬下，烫的它直将爪子伸进嘴里把那块肉扒拉出来。
有了小狐狸被烫到的先例，明黛学着泥巴的样子吹了吹，试探地咬了一口，吃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兔子肉烤的外焦里嫩，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口感还不错。明黛很快就接受了这块人族的食物。
司颜也吹了吹，开始吃了起来。
凌衣苦仇大恨地盯着那块兔子肉，最后在明黛眼神的催促下，闭着眼睛咬了下去。猛地睁开眼睛，咦？还不错哎！
不管他们有着怎样丰富的内心活动和小动作，泥巴都没有理会。他三两口吃完了兔子肉，开始翻烤着剩下的那三条大鱼。
很快，鱼肉就烤好了。
此时三人一狐已经将兔子肉吃完了，正乖乖坐在一旁看着泥巴烤鱼。
泥巴将两条大些的鱼分成四块，将其中三块同样用树枝穿好，递给他们。
三人接过鱼肉，直接吹吹就想咬下。
“这鱼刺很多，你们吃的时候小心些，别被卡住了。”
三人动作一顿，拿着鱼肉不动了。
将小狐狸的鱼肉放在叶子上，泥巴拿起了剩下那条小一些的鱼。
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泥巴吃鱼的动作。
泥巴一边用手挑出鱼肉里的刺，一边小口小口咬着鱼肉，偶尔从嘴里吐出些小刺。
三人呆了，这要怎么吃？看起来好麻烦的样子！
再看看小狐狸，小狐狸爪子很灵活，一扒一扒就把刺扒拉出来，虽然鱼肉被扒拉得面目全非，但好在小狐狸吃到嘴里了。
“怎么？你们以前吃的鱼都是没刺的吗？还是说有奴仆帮忙挑刺？现在没了奴仆就吃不成鱼了？”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他们，泥巴眉毛一挑，戏谑地调侃着几位少爷小姐。
三人开始学着泥巴用手挑刺。
泥巴放缓了动作，好让他们看清自己是怎么挑刺的。
三人很快就学会了，虽然动作很慢，但是总算挑好了一小块鱼肉，满足地塞进嘴里。鱼肉很是鲜嫩，带着些甜味，虽然挑起来是麻烦了些，但是吃到嘴里很有成就感。
几人慢吞吞吃完鱼肉，弯月已上树梢，清冷的月光撒满了地面。
收拾好残局，将洗干净的匕首还给司颜，又为火堆添了好些树枝，泥巴感觉身上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便道：“时候也不早了，附近应该也没什么危险，就不用再特意守夜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说罢，泥巴就就近搬了块石头，枕着石头，幕天席地。可能是赶路那么久的路累了，泥巴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确定泥巴睡着了以后，小狐狸在明黛的示意下，悄悄靠近了泥巴，为他编织了一个梦。
梦里，泥巴回到了齐源镇，老乞丐牵着年幼的他，晃晃悠悠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时低头和他说笑一番。
睡梦中，一滴剔透的眼泪从泥巴眼角滑落。
深夜，一道墨色的身影从远处掠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到达那堆篝火旁。
三人一狐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小狐狸浑身绒毛竖起，呲着牙，从喉咙深处发出危险的呜呜声。
凌衣和司颜作出防备的姿态，在手中悄悄聚起了灵力。
明黛眯着眼，看向来人。
来人气势汹汹，着一身墨绿色衣衫，一头青丝用墨绿色的发带束起，只在额角留下几缕碎发，冷硬的轮廓，面色稍微有些苍白，薄唇微抿，双目此刻正毫无感情地看着他们。
明黛拧眉，朱唇轻启：“不知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听到明黛开口，那人锋利的目光锁定了她：“你是莲王，可可在你这。”肯定的语气。
明黛瞳孔微缩，这人是谁？怎会知晓莲王和可可？
那人态度稍稍软化：“吾名蒲缇，是那棵万年菩提树，此次是为了可可而来。”
听到他就是镇压了可可的那棵树，凌衣和司颜死死地盯着他，只需明黛一个命令，他们就会扑上去为可可报仇。
“你就是那棵万年菩提树？”明黛戒备的态度缓和了些。
明黛心知以万年菩提树对灵识的影响，可可的灵魂再怎么强大也架不住近千年不间断的消耗，若不是那棵万年菩提树放水，可可的灵识恐怕早就泯灭了。
蒲缇颔首：“千年前，迫于神尊的威胁，我不得不将可可镇压在我的本体下。虽然我尽力消除菩提树对可可的影响，但是可可的灵魂还是在逐渐消散。”
“无法，我只好走遍五界，寻找可以保护灵魂、壮大灵识的天材地宝，这才使可可保存了最后一丝灵识。”
“你为什么要帮可可？”明黛锐利的眼神似要将那人看透。
蒲缇冷峻的脸庞染上了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心悦她。”
“哦？为何？”
蒲缇扭过头去，耳尖红得似要滴血：“她……很可爱。”
“既然你心悦她，为何现在才来？”凌衣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若真要是喜欢可可，那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她。
“一个月前，我在妖界与众妖争夺护灵草，当时我感觉到有人动了阵法，把可可拿走了。我心虽急，可被众妖绊住了，没办法立即赶回去，回到神界以后，我发现我感知不到可可在哪了。前几天我突然感知到可可出现在了人界，正准备立即出发去人界，不料神尊又找上门来，将我困在了神界，昨天晚上我才逃出来。”
“你撒谎！若是没有五界界主的同意，任何灵都不可能随意穿梭五界，更别提走遍五界寻找灵宝了！再者，你是怎么做到没有神尊的同意离开神界的？”司颜手中的灵力蓄势待发。
明黛按住司颜：“万年菩提树本就是六界之中极其特殊的存在，他自身就是六界许可令，只不过穿梭六界的代价大了点。就像咱们有了可可，也能不需要五界界主的同意，随意去往任何一界一样。”
更何况，说什么须六界界主许可才能入界的规矩，早已名存实亡……
见他们不再咄咄逼人，蒲缇暗暗松了口气，又期期艾艾道：“我能……见见可可吗？”
三人沉默了，他们要怎么说他心心念念的可可……已经……
明黛缓缓从莲戒中取出了被一片巨大的白色莲花瓣包裹的可可，慢慢打开。
蒲缇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碎成了好几块，悄无声息地躺在花瓣里的莲花令。
颤抖着双手将花瓣接过，蒲缇双目通红，死死地将它按在胸前，沙哑的声音极其刺耳：“可可，可可对不起，我来晚了……”
过了好一会儿，蒲缇才平复好心情，将莲花令重新用花瓣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神尊，他毁了莲境。”作为进出莲境唯一的通道，莲境毁了，可可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后半句话明黛没有说，蒲缇也心知肚明。
“神尊！”蒲缇眼神闪过一丝杀意，转身就要去找神尊为可可报仇。
“可可……应该还有救。”
脚步顿住，蒲缇瞬间闪身到明黛面前，激动地按住明黛两侧的肩膀：“你说什么？！”
明黛平静的目光看着蒲缇：“我说，可可应该还有救。”
蒲缇呼吸急促，红了眼眶，手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怎、怎么救？”
明黛吃痛，可她没有推开蒲缇：“在我察觉到莲境被毁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将碎了的可可用并蒂莲中的圣莲花瓣包住了。圣莲花瓣有阻止灵魂消散的作用，虽然我不知道可可现在怎么样了，但是可可的灵魂很有可能被困在碎掉的莲花令中了。”
听到这话，蒲缇忽然想起来他刚刚还将花瓣打开那么久，不知道可可的灵魂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焦急地问：“那、那我刚刚——”
明黛轻轻摇头，道：“花瓣已经包了那么久了，打开一会儿不会对可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不然我也不会打开它。”
听到回答，蒲缇稍稍放下了心，发现自己还抓着明黛的肩膀，顺势松开了她，又问：“该……怎么救她？”
明黛沉默了一会儿，道：“去冥界。”
“冥界？”
“对，去冥界，找到冥王，他应该有办法救可可。”
“冥王会同意救她吗？”
“找到冥王以后，把包着可可的莲花瓣给他，跟他说只要他肯救可可，莲王就欠他一个承诺，不管他提什么要求，莲王都会答应。若是他还不肯救可可，那你就告诉他，待莲王恢复好，必定亲自登门拜访，势必将冥界搅他个天翻地覆！”
“……好。”蒲缇摸了摸怀里的莲花令，我一定会求冥王救你的，可可，等我。
“当然，若是他肯救，最后一句话就不必再向冥王说了。”明黛又嘱咐了一句，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和冥王撕破脸皮。
“我明白。莲王，我该怎么找到冥界的入口？”
明黛柳眉微颦，犯了难，六界之中，唯有冥界的入口极其难寻，不然也不会是六界最为神秘的一界。若是可可在，根本不需费力寻找就可直接去往冥界，但现在……
“我也不知道。”明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找到冥界入口。
蒲缇沉默了半饷，坚定道：“那我就寻遍五界，总有一天会找到冥界入口的。”至于神尊，就让他再多活一阵吧，毕竟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冥界。
送走了蒲缇，三人情绪低落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小狐狸撒泼打滚使出了浑身解数，才使三人稍稍恢复了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