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樱桃林笼罩着一层迷蒙的薄雾,大簇大簇鲜红的樱桃沉甸甸地坠在树枝上,沐浴在月光下,显现出朦胧而诡秘的美丽。
樱桃林中萦绕着淡薄的雾气,远远望去,犹如幻境。
我瑟缩了一下,抱紧了臂膀,走在绫司蔷的后面,踩着他的脚印跟紧他。
后面传来加茂有些担心的声音:“我记得,你好像对这里有种特别的恐惧……没事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这是我和变态人妖的事,你真的不该跟来。”
“啰唆!”我从嗓子眼里逼出一声细细的尖叫,把胳膊抱得更紧,“走路就走路,话那么多干吗?”
加茂没办法地叹息,不再吭声。前面的绫司蔷却回过头来,脸上挂着的是与加茂一模一样的担忧:“抱歉,若不是现在才听猫妖说你不喜欢这里,我就不会把决战的地方定在公主的庭院……柚衣,你还是回宿舍吧,不要太勉强。”
“啊——受不了受不了!”我捂着脑袋乱叫,“你俩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到底要婆婆妈妈到什么时候!快走快走!决斗完了早点回去睡觉!”
绫司蔷还是看着我不动。
“走走走!我神经没那么脆弱!你不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吗?”我用食指指着绫司蔷的鼻子,“还有你!你不是要赌气证明你比他强吗?”我的手指又移到了加茂的鼻尖上,“现在却一个一个都临阵退缩,还像什么话?”
在我实在忍受不了两人瞎操心的话语,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两人终于老实地闭上了嘴巴,我们一行人停在了樱桃林最深处的那块小空地上。
旁边是一座用石板打成的小小神龛,根据这里的居民的说法,这个神是三百年前圣魔大战开战前,“觉”神死去的妹妹的衣冠冢,所以这块小小的空地连同小小的神龛,一起被称作“公主的庭院”。
提出这个地方的是绫司蔷。理由是这里安静、隐蔽,一般学生不会来,可以放开束缚地大战一场。
紧接着加茂也同意了这个建议。
而绫司蔷提出的动机是“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用置对方于死地,柚衣说得很对,所以猫妖,如果你也想证明比我强的话,我们最好还是打一场,分个结果,点到为止。”。这两人开始是不让我来的,可是拗不过我的一再坚持,终于让了步。
于是便出现了以上场景。
转眼间两人已经拉开了距离,以神龛为界,一个站左边,一个站右边,我被安置在了神前的安全区域。
再转眼间,两人对峙的姿势已经摆好。
“喂,变态人妖,需不需要我放水?”
“滚,你全力保命就行,我可不知道我一激动,下手重了之后是什么后果。”
“那你就试试吧!”
“哼,求之不得!”
说完,我的左面和右面同时开始了动作!
绫司蔷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造型古怪而精致的小匕首,钉在了一个木制的小人偶上,接着咬破了食指,让血滴到人偶的脸上,之后迅速地一挥衣袖——
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圆圈,圆圈飞速地旋转,迸发出越来越亮的红光——
渐渐地,那个钉着匕首的小人偶开始起了变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幻化成一对如同血疏璃一般的尖针!
尖针大约半米长,极细,被绫司蔷握在手里就像是两道锐利的红光!
“仇恨之刺?哼,有趣,那把传说中的武器竟然在你手里。”加茂冷冷一笑,语气里多了一丝赞扬。
此刻他已高高地飘在半空,红色的双眸透着魔的光彩,他在半空中划了一条大大的弧线,一扇看不见的门被缓缓打开。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斩魔圣器是否抵挡得了地狱万鬼的吞噬——”
“来真的?被仇恨之刺刺中的人,不论是怎样高等的魔族,都会遭到重创!”
“来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不得不说,虽然你很自大,不过确实是个很好的猎物!”
加茂轻轻一笑,并不答话,指着那扇晃动不停的虚空门,浅吟出声:“沉睡在地狱深渊里的黑暗呀,我以伟大的魔族皇家血脉命令你,打开你邪恶的盖子吧,与我签订契约,扫清我的敌人——”
“砰!”
虚空之门被洪水一般的狰狞恶灵冲开,朝着绫司蔷扑去!
绫司蔷并没有惊慌,他轻轻地舔了舔那光一样的寒针,随即闭上眼睛,舞动圣器。
像是在跳一种诡异舒展的舞蹈,仇恨之刺在挥动中舞出一片物烂的红光,血红的颜色妖冶得让人惊艳。
加茂微微勾起手指,恶灵大军离绫司蔷越来越近——
“咕咚。”我吞了口口水。
头一次看到这么紧张的打斗,虽然那两人刚开始说好是点到为止,可我越看越不像。现在的状况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激发了彼此的斗志,于是两人杀红了眼。
啊呀,这不是绕了一圈又回去了吗?我们来这里的初衷只是测验能力,而不是决斗!
可是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我悲哀地发现,我根本不可能打乱这两个人的节奏,也就是——我无法阻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雾气渐渐浓烈起来。
我浑身冰凉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内心焦急,却束手无策……
等回过神来时,雾气已经大到连人影都难以分辨。我努力地睁大眼睛,寻找两个人的位置,可只听见恶灵被净化时发出的惨叫和武器碰撞时的叮叮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然看不到他们了!
浓烈的雾气迅速蔓延,如同密不透风的屏障,把我和他们隔开。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惊慌,四下张望,除了白茫茫的迷雾,唯一清晰的就只有那一树树妖娆的红樱桃……
我焦急地退了两步,小腿碰上一片坚硬的凉凉的东西——青石板搭成的神龛。它被雾气润湿,呈现出一种阴森的黑色。
现在就连一丁点儿打斗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在迷雾和樱桃树的包围下,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一波波的恐惧淹没了我,淹没了我从七岁到九岁的那一段记忆,那一段空白的记忆………
我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害怕樱桃?
不知道,不知道!
我的记忆只告诉我,那是哭泣的颜色。樱桃,就是哭泣时逃离眼眶的血色泪珠……
好可怕……好可怕……
我抱着头蹲在神龛前,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有谁……有谁来救救我!
“飕飕——飕飕——”
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钉到我的小腿上,紧跟着的是一阵尖锐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顾一切地叫出声,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隐隐地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语气激动,像是在争吵。
“都是你这个变态死人妖!出的什么破烂主意!看吧,柚衣晕倒你就高兴了?死变态!死人妖!你怎么不自己去晕一次试试?!”
“闭嘴!猫妖没说话的权利!我们决斗你不是也同意了吗?现在放什么马后炮?是男人的就别再闹!好好给我想对策!”
“一个变态人妖居然跟我提男子气概?你不认为这个笑话很冷?”
“呵呵,对呀,我再怎么变态,再怎人妖也不可能跟一个连人都不是的家伙说该怎么做人!”
呜哇哇哇!我快被这两个家伙搞崩溃了!
一狠心我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床被我踩得砰砰地响。
“你们!你们还嫌我死得不够快!?闹闹闹,就知道内讧!难道就没一个人明白病人需要安静吗?啊!我要被你们整成神经病了!啊——”
话还没说完,我就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里,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只见抱着我的那个人长着流苏般紫色的长发。
“该死!明明身体不好就别跟着我们到处跑!你想把人折腾疯是不是?!”
还说我!我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挣脱绫司蔷:“是!我是要死了!被你们活活地气死!说好了点到为止,结果还是不顾你死我活地打起来……绫司蔷?绫司蔷……”
“滴答。”
一颗眼泪,落在地上。
绫司蔷低下头,刘海盖住眼睛,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们不是同伴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勉强自己……难道你勉强自己我们就会开心吗?白痴……白痴白痴……”
我愣住,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我能触碰到你,我一定狠狠给你一巴掌。”加茂飘过来,看我的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柚衣,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因为……”我回亿着,“你们在打斗的时候忽然起了好大的雾,我看不见你们,那些樱桃树让我感到害怕,我拼命地求救可是没有人回答,然后有什么东西刺到我的小腿上,痛得我晕过去了……”
“你说什么?起雾?你的小腿被刺中?”绫司蔷瞪大眼睛抬起头盯着我,“你确定那不是幻觉?”
我重重地点头。
随后,绫司蔷和加茂满脸沉重地你一言我一语地为我讲述了昨晚他们看到的事实。原来,大雾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当时他们俩正打得热火朝天,忽然听到我微弱的呻吟声,赶紧休战过去看我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没跑到我面前,就听见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随后就晕了过去。
可是,绫司蔷指起我的裤腿,查看我所说的被刺痛的地方。结果我的小腿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没受伤的迹象,哪怕是一根汗毛都没有断。
两人一起陷入了沉思。
“隐约有残留的邪恶之念,不仔细看,几乎感觉不到。”过了好一会儿,绫司蔷对加茂开口道。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从残留的邪恶之念来看,袭击柚衣的是一个隐藏气息的高手,而这位高手,最擅长的便是制造让人陷入恐慌的幻觉。”加茂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微皱着眉说。
“柚衣,你好好休息,我们需要去调查一些东西。”
有人要害我?!他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