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你给我站住!不许跑!”一优雅女子手中持着半截扫帚棍子,“你看看你!这次测验怎么又考这么低?”
“可,可是,不是及,及格了嘛!要求,别,别那么高啊!”一软糯团子狠狠揉着哭得发红的眼睛,那躲避追击的身姿却矫健依旧。
“纪年!不是我说你啊,人家隔壁小华——对就是那个曾经被你骂过白痴的孩子——这次都考了六十一分!你呢?六十大吉是不是!”
“可,可是,我真的,真的有很用功啊!”
“对!用功!天天一放学就跑去沙滩捡海螺,游客都没你收集得多!”
“我,我…….”纪年停了哭泣还想挣扎,却怎么也找不到词了,只忽然听见一声钥匙插进门,便重又拾起响亮的嚎啕,唰地一下就扒住了进来的男人。
纪海:“…….”
夏情:“……”
“呜呜呜!爸爸!麻麻又,又骂我了!我,我真的……”
还没听完孩子的深情诉苦,男人就急匆匆地先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柔顺的小卷发:“纪年,你先放开爸爸好不好,你先放开,我们有事待会好好解决。”
“……不嘛不嘛,呜。呜!”
下一秒被强硬踢开的纪年:‘我是谁我在哪?’
在纪年还在懵圈中,身材健壮的男人已经一下子把门外那半人高的大木箱搬进来,顺带还关了门。
纪海轻柔地将木箱放在了客厅正中央,然后又跑去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最后,才回到他自闭难过的儿子身旁,蹲下,搂住他的肩膀:“如果是成绩的事,抱歉,这归属你妈妈管;如果是成绩以外的事,那你随便提,爸爸尽量给你做到。”
纪年愣了愣,重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却再也找不到刚才嚎啕的感情了,只能干巴巴地咳嗽几声。他自知理亏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滚到神秘的大木箱旁;然后悄悄地尝试扒开陈旧的铁锁。
纪海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起来吧。其实我们不会单独因为你的分数就骂你的,我们只是希望……”
纪年委屈撇嘴。
纪海:“好吧别管那个啦,我刚才是想帮你打开这个木箱的;这里面,装了你喜欢好久的,曾经只有童话里才出现的小人鱼哦!”
“我才不信!”话虽如此,小纪年狡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男人神秘地笑笑,拿出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钥匙尝试插进去,未果,于是他握住那锁,顿了几秒。声响全无地,那把铁锁瞬间碎成好几块。
纪年却对这时常发生的事见怪不怪了。
“不过,在看他之前,我们要先讲好一件事。这个小人鱼是一条好孤单好孤单的幼崽,不知道怎地,他找不到他的爸爸妈妈了,被人丢在了海鲜市场等待屠宰。不过啊,爸爸把他买回来啦;当然,你只能和他在一起待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就要被放生回大海了哦。”
很老套的故事,偏偏对小孩子很管用。纪年亮亮的眼睛依然直直地盯着木箱。
轰。
像是打开了童话与现实的边界,融化了记忆与未来的冷漠,开启了尘封已久的潘多拉盒子,箱里骤地爆出一波窜天的水花。浑身湿透的一条小人鱼。
是一条很漂亮的小人鱼,筋疲力尽地趴在箱子边缘,嘴里两颗尖尖的牙,因为年纪还小,看起来奶得不行;长长的乱糟糟的黑发缠在身上,像水里幽幽的海藻。虽然浑身湿透了,浅灰色的眼睛依然亮亮的。分明是颓败忧郁的颜色,偏偏刻在他的眸子里,像宇宙里轰然炸裂开的行星碎片。
纪年当时就没控制住地看呆了。
“你打算怎么办?”夏情已经将纪海拉到了客厅外的厨房。
纪年摇了摇头,回神,然后激动地盯着他细细端详,眼神一下下地描着人鱼身姿的边缘,以至于错过了厨房里惊天动地的对话。
“……”
“你打算怎么办!你还要回去吗?你难道就为了这个孩子又要回去吗!”
“阿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他毕竟是我族人的幼崽;我无法置之不理啊。”
“可是,可是,”女人讲到一半忽地哭了起来,扑入男人怀里,“你知道有多危险的。”
“我,我舍不得你啊。”
“我也是。别担心了,最多半天,我肯定回来!”男人安抚地摸着她的后颈。
是的,作为人鱼的死忠粉,纪年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父亲就是一条!
至于原因……
“我可不想再被他摸到掉鳞片!”男人黑了脸。那是,一次很遥远的记忆了。
客厅。
奇怪而紧张的气氛。
纪年一直傻傻地盯着他看,而小人鱼也自然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还以为纪年是在挑衅呢。
耗了许久,就在纪年打算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娇俏身影来到了他面前。
“小年,你知道吗;传说,你放生出去的那个物种,你这辈子就不能再吃了!”
“那是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传说。”看了看儿子变得奇怪的脸色,夏情赶紧补充“是真的!我曾经……”
“你居然还想着吃人鱼!”男人的脸一下子黑了。
“不是呀,不是呀,我…………啊!!!纪年!你给我松口!”
刚才那个软软的小团子张开奶尖的小虎牙,一下子咬住了小人鱼的白嫩脸颊。
纪年冲着妈妈狡黠且得意地笑。
哗啦。
小人鱼在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下,终于撑不住地晕过去了。
纪年:“……”我是无辜的!我才咬了一秒都不到啊呜!都没有留下红印子的!
重干起那老一套的活计,纪海熟练地将小人鱼抱到大浴缸里,挤上一大堆软乎乎的泡沫,左搓搓,右揉揉,晕得浴室里尽是大大小小的泡泡。而纪年就乖乖巧巧地抱膝坐在浴室一角的小板凳上。
洗刷完毕、还上了些治跌打淤青药的小人鱼香香软软的,连柔顺的发丝里似乎都透出一阵阵奶香。
小人鱼静静地躺在大浴缸里。他漂亮的鱼尾是纯黑色的。肮脏的黑色偏偏在光下呈得绚烂夺目。
“你,你别动他了,让他好好睡吧。他明天就得走了。”纪海斟酌着词句,争取不伤害到纪年幼小的激荡着的心灵。
纪年就坐在小板凳上,狡黠的眼睛里亮亮的:“反正我明天不上学。”
“你,唉。”男人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小团子的手放肆起来,一下就揪出小人鱼滑嫩嫩的手,然后珍重地放在手心里。
于是一整夜没敢合眼。仿佛生怕小人鱼忽然就逃掉了。
直至黎明将晓时分,纪年终于还是抵不住睡意,只最后硬撑着将手上细细雕出的银镯子套到小人鱼手上。还有点大了呢,小人鱼的手真细啊。
在微不可几的平稳呼吸声中,小人鱼藏在阴影里忽地睁眼。
他抬手,盯着那银镯子看了许久,然后又为解气似的用上小尖牙啃。用了十分力之后,终于在上面留了些痕迹;可尖牙也磨得生疼,小人鱼仿佛感觉到自己漂亮的牙齿都被磨平了!气鼓鼓地闷哼一声,他沉入水底,几声沙哑的喉音也没入水中消失踪迹。
忙碌了一整天之后,小人鱼调整了下呼吸,终于阖上了充满戒备的眼睛。
翌日。红日初醒,漾得天边一片敞亮的金光,些许散落在云里,像是白天的小星星。
纪海轻柔地将小人鱼抱出大浴缸,然后放入已经换成清澈新鲜的水的大木箱里,并摇醒了他,尝试沟通:“嗷嗷嗷,呜,呜呜?”【你叫什么名字?你会说普通话吗?你的家乡在哪边?】
“……”小人鱼整条鱼本来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到熟悉的家族通用语就猛地振奋起来,“呜呜呜!呜!嗷嗷嗷嗷嗷!”【我叫凋!不会!我的家乡就在这片海域!】
“嗷,嗷呜嗷呜。”【那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先在箱子里待一下,到海边了我再放你出来。】
小人鱼这次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迟疑了下:“嗷,呜!”恶狠狠地亮出了他引以为傲的小尖牙。【不许骗我!否则…...】
纪海轻笑了一声:“不会的。”
小人鱼没有听懂,冲他歪了歪小脑袋,然后想了几下,还是决定相信这个同族。他松开了扶在箱子边缘上的小手手,然后把自己重新埋回他曾以为的墓地。阴暗,压抑,眩晕;他带着试探的信任,以及半分孤注一掷。
‘这次路上还是挺平稳的。’
‘看来我其实不晕车嘛。’
‘呜,可是……还是好好奇。’
‘那就看一眼!就一眼!’
想着想着,小人鱼悄悄地顶起了大木箱的盖子,将自己白嫩的脸颊兴奋地贴到了车窗上。当然,是拉好窗帘的;他只漏出两只亮亮的眼睛。
那对于一只相当于人类十二岁的小幼崽来说,足够了。
而且那是凋私自出逃的唯一目的啊。不过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刚上岸就被一群人类发现了;再然后就一直只能待在这大木箱里了。
纪海通过后视镜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嗷嗷呜。”【小心一点】
“嗷!”奶凶奶凶的龇牙。【我知道!】
又是约半个小时的平静,凋似乎终于看腻了窗外怎么也走不完的风景,懒懒地趴在木箱边缘上,尝试与纪海闲聊。他终于放下了他毫无威胁的警戒。
“呜嗷嗷?嗷呜!呜呜呜呜嗷嗷嗷嗷嗷,嗷!”越讲越激动,小人鱼甚至伸出了细细的手臂比划,神色义愤填膺。【你为什么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呀?那可是人类!世界上最凶恶的物种!最凶恶!】
纪海诧异,看了他一眼。然后只是很温柔很温柔地笑着,眼神却透过眼前的景象,撕开了时间的隔膜:“呜,嗷。”【你会懂的,你还小呢。】
“嗷嗷嗷嗷!嗷!呜!”小人鱼生气了,眼睛瞪得圆滚滚。【我才不小!我都自己能去人类社会了!你看,我才不小!】
前排的男人并没有再回答;只是依稀传来几声轻笑。
小人鱼更生气了。
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抱住自己并不算漂亮的大鱼尾。
‘这条鱼好奇怪哦。居然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但是不光那个女人,那个孩子也是完完全全的人类啊,我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从他身上传来的波动;也就是说,和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想到这里,小人鱼略带同情地瞅了他一眼。然后把自己埋回大木箱里。
‘这条鱼真奇怪。’
路上的时光,凋玩一会儿睡一会儿,很快就消磨完了。
‘咚。’
一声闷响,加上失重的眩晕感,凋推测他已经在海边被放下了,就用小脑袋再次顶起了大木箱的盖子。
“嗷~~~”小人鱼怔住了。【哇~~~】
是极漂亮的景色。恰逢清晨,一轮橘色偏红的太阳嵌在海天线上,映得海里一片金闪闪的光斑,天空是被生硬地染上了不属于它的、极其热烈的红色,凋看见它灿烂地燃烧着,顶部却还留下了大片宁静安详的蓝,丝丝软绵绵的白云被扯开,一朵落在这边,一朵落在那边。
‘好漂亮。’
‘这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样子嘛!’
‘可惜那天我起床晚了;不仅没看见,还被抓了过去。’
‘我真的好难。呜。’
凋懵懵懂懂地盯着太阳看,直到眼睛酸胀,再也睁不开。可幸好睁不开的眼睛里,也能感受到阳光洒在眼皮上的温度。是那样灼热的情感。
小人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执着着,要离开冰冷压抑的海底,来到危险的海面上欣赏日出。这是命运吧?
“都是向往温暖的,不是吗?”纪海看着凋盯着太阳沉醉的样子,也扭头看向太阳,温柔地笑了。
小人鱼没有听懂,有点烦躁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嗷呜呜嗷。”【这就是我留在这的一部分理由。】
“嗷呜呜,呜嗷。”【但是很遗憾,我们该走了。】
“嗷嗷嗷。”【你不属于这里。】
凋迟疑了一下:“呜嗷?”【那以后呢?我还可以找你们玩吗?】
男人认真地看着他:“呜呜呜嗷。”【当然可以,我们还会教你人类的语言。】
“呜!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小人鱼很兴奋,手指着离海最近的那颗树,眼里透着细碎的光。【一言为定!那就从今天开始算,每过七天,太阳初生之时,我们在那棵树下相见!】
纪海笑着点头,将小人鱼抱起来,放进海水里;然后坐到海岸边,脱光了上下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于是将腿伸进海里。
一。
二。
三。
哗啦。
深蓝色的大鱼尾,像点缀着一颗颗绚烂的宝石,迎着阳光灿烂而炽热;唯独底部少了四五个鳞片。
小人鱼没有细究,拉着纪海的手就往海里钻。凋畅快地在海里翻了一个又一个身,撩起水波轻柔地抚摸细嫩的皮肤。
海是沉默的,是缱绻的,她笼罩着一切海底生物。深海的尽头是礁石与泥沙,而在那天然而简陋的石窟里,往往窝着一到两条人鱼。并没有童话里华丽的宫殿,甚至不如岸上贫民区的住房。
悲哀是他们的起源,也是他们的归宿。
“嗷嗷嗷呜!”火红色鱼尾的成熟女人惊喜极了【是凋!!凋终于回来啦!】
“呜嗷?”略显稚嫩的幼崽,年纪与凋相仿的玩伴【那他身旁的人鱼是谁呀?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他?】
看着看着,突然,一位年长的男性人鱼咆哮了起来,甚至丝毫未尝试掩盖眼中的愤怒:“嗷,呜呜呜!”【是海!那个叛徒!驱逐他!】他似乎很有权威,刚发话,全族的人鱼都安静下来,用带着疑惑或愤怒的眼神盯着纪海看。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纪海深刻地感觉自己已经被弄死无数次了。
“嗷~呜~”【好了好了,别那么大敌意嘛~我是过来送这只小幼崽的,现在我就回去啦~】
“嗷!”还是刚才那条年长的人鱼,但是神色缓和了几分。【那就快点滚吧!】
小人鱼是由交配后体外受精出来的,但是成熟率很低,好多好多好多鱼卵里面才能随缘生出来一只;而且刚出生的小人鱼调皮捣蛋又虚弱,无法保护自己,很容易夭折。目前族内又没有几对人鱼夫妻,且本来适龄交配的纪海却私自偷跑出去,与一人类女子私定终身,并最终不再回族。
所以,到目前为止,人鱼族已经有足足二十几年年没有小幼崽出生了!这是很危险的!况且人鱼的寿命,也只是比人类多了一倍而已,“永生”还远远算不上。
“嗷~”纪海向凋示意【去吧~】
…………
小人鱼默默地看着纪海离去的背影,小声自言自语:“嗷呜呜。”【其实我感觉他们不像坏人的】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他们约定好的第七天。
小人鱼兴冲冲地等啊等,从繁星闪烁的午夜一直等到红光漫天的日出,再到游人遍地的正午,再到凄凉无声的浅夜。
纪年没有来。
第二个七天。
纪年没有来。
第三个七天。
…………
“嗷~~呜~~~”【坏人!骗子!】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间全飞走了。在作业与充实里,纪年快乐(?)地抵达了高二的暑假。最后的狂欢。
为了方便纪年好好放松,以致高三一整年不休息,纪海夫妇特地备好了环游欧洲的各种事项;于是乎,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纪年小朋友一个人啦!
既然如此,纪年当然会选择——嗑脆皮鸭没错了!
“啊!我可!这个好甜~”
“啊啊啊!那个!我也大可!”
“哦哦!这个,带劲!”纪年抱着一块小手机,蜷成一团,在沙发上兴奋地滚来滚去。
咚。
咚咚咚。
纪年小朋友终于成功地掉到厚厚的地毯上啦!
“欸,等等。”
“不对劲啊?”
“我掉到地上,明明应该只有一声响的;怎么可能会有三声啊!”
纪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他脖子都僵硬了:“不会,闹鬼吧!?”
咚咚咚!
门上再次响起的急促敲门声打消了纪年的顾虑。
他整整乱糟糟的头发与衣角,爬起来跑去开门。
“你好请问你……”纪年看着门前的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啊!……”
少年衣衫不整,浑身湿透,连发尖也在往下滴水,赤足站在门前的毛绒绒地毯上。浑身上下都是病态的玉白色,简直像全年呆在漫无天日不见光的监狱里一样;眼睛偏偏是冷漠而神秘的灰,黑色的眼眶侵蚀着凉薄。
真的,好像他的小人鱼。
他心心念念了十二年的小人鱼。
“嘿,让我进去坐坐,不过分吧?”少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阴暗的笑,“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哦。”
“啊……可以的!”纪年有点发愣地把门缝开大些,然后让他走进去,“请问,你找我,是什么事呀?”
哐当。
咚。
门在纪年身后被关上的一瞬间,纪年就被他压到了门上。急促的呼吸声喘在纪年耳边,他有点懵。少年低头,狠狠地咬了咬纪年的耳尖。很快就红了。
“呜!你干嘛!你是谁啊!有话讲话不许动嘴!”
少年笑了。
心道,这才只是个小报复而已;十二年前的咬脸颊之仇!
纪年:“不许笑!”
纪年将少年推了推,推到离他一米远的位置后:“现在可以动嘴了!快回答问题!不然我就把你…….操,你有毛病啊!”
方才唰地一下,少年以非人类的速度窜过去;另一只耳朵,相同的位置,以相同的方式,红了。
纪年生气了,踮起脚尖,狠狠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至少先告诉我你的命字吧?”方便报案~~~
“凋。”
“我叫‘凋’。”
“我们十二年前见过的哦!不过那时候你还小,没有印象很正常……”
一听到他提到那个时间节点,结合他的长相,纪年兴奋地亮了亮眼睛。
“我今天过来找你可费了好大的力气!我只依稀记得你家在这个镇上,然后……我可是一家一家找过来的!足足花了我一个月才找到你啊!”
纪年感动了。
“不过嘛,我今天来找你的重点呢,是这个。”凋一下子把自己刚才背在身后的左手举起来,将手腕部分直抵纪年眼前,咬牙切齿道,“你特么以前套的银镯子也太小了吧?!它勒着我快三年了,今天可算让我找到你了!你说!怎么赔我!”
纪年凌乱了。
纪年在确定了小人鱼身份后的激动中凌乱了。
“我要我的精神损失费!你知道这个小破玩意儿让我多久没睡好吗!太过分了呀!”凋仍然气愤地叨叨不休。
“那……那这个东西,我很抱歉!”纪年好半天才终于找回颤抖的声音,“不过,你不是人鱼吗?你,你漂亮的大尾巴呢?”
凋看着纪年痴迷的眼神,心里满是得意:“算你还挺有眼光。这样吧,便宜你了,只要你把这个镯子取下来,在不伤害到我的手的情况下,我就给你看看我的漂亮大鱼尾!”哼,才不是我想炫耀呢,是这个愚蠢的人类逼我的!
纪年馋地直猛点头。
凋大摇大摆地走到客厅,然后挑了一个糖果色的懒人沙发窝着,向着纪年斜伸出一只手来,昳丽的眼尾拖得长长的,不耐烦地盯着他:“快点搞吧,别浪费时间。”
“……好。”
纪年乖乖巧巧地蹲在他手边,仔细观察了下,然后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细细的银镯子深深地勒在手腕里,已经压出了一大片紫黑色的淤青;辛亏凋本身骨架纤细,不然组织彻底坏死就只能直接截肢了。这勒痕纪年看着都觉得痛,不禁再次自责了下自己的失误:当时只是想着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却没想到心意也会成为枷锁。
纪年叹了口气:“凋,看来我们得出去解决这个东西了。南边的医院条件不算好,但这种简单的手术他们还是可以做的;大概这也只能用切割机来处理了。”
“这么严重啊!”沙发里的小人鱼随意地抬了抬眼眸,“那好吧。”
纪年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珍重地把他细嫩的手臂放回他胸前:“在出去之前,你先用我们家的卫生间洗个澡吧,你这样子太奇怪了!我刚好和你身材差不多,不介意的话,用我的就好了。”
看着凋宽宽松松的衬衫,纪年越看越奇怪,突然灵光一闪,问:“我靠!你这衣服不会是从海滩边上偷来的吧?”
“才不是!人鱼……人鱼借衣服怎么能叫偷呢?”一向冷静高傲的小人鱼表情有一点点崩,急忙转移话题,“别扯这个了!快来帮我放一下浴缸的水,我自己过一下就好了。”
纪年应了声,然后进去防水。水声哗啦啦地,很快就停了。纪年出来,然后不怀好意地盯着凋看。
“看我干嘛?没见过人鱼啊!”
“是是是,我错了!您先进去洗吧,衣服放外面小板凳上了,自己拿啊。”纪年立即认怂,心里却计较着什么。
很快地,凋就洗完穿好衣服出来了。嫩生生的少年眼睛里全是灰蒙蒙的,配着锐利的黑色瞳仁,就像宇宙中轰然炸裂开的行星那般引人注意。鲜明的对比。
凋大步走到纪年身边,狠狠地揪了揪纪年的头发,直看到纪年的眼尾都痛苦地皱起来才开心:“快点走吧。”
“对了,你的裤子有点小。”
纪年黑了脸:“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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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纪年内心os:【嫌弃脸】他好*啊。
凋内心os:【星星眼】完了他好可爱我沦陷了。
罹羲内心os:【心潮澎湃】啊!我终于成为大粗长了!(指一章七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