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已至,天上一片红光,染得一切猩红可怖。
而‘已经躲回族里的’凋,此时却赖在纪年怀里撒娇:“纪年!我都差点回不来了,你还不信我?!”
“我信你啊,问题是,”纪年无奈地拿起酒精棉,给凋的伤口仔细消毒,然后又拿起纱布一圈圈地裹起来,“这也太玄幻了吧?怎么可能说假播报地震就报呢?这……”
“近日,七鳞岛有可能会发生地震,请广大居民朋友早些收拾好行李,有关部门会派送专用的船只装载大家,并送往内陆。请不用惊慌,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窗外一树上装的播报器响起了。那是岛上居民接受上级通知的重要渠道之一。
纪年:“……”我裂开。
凋得意地摇了摇大尾巴,溅了纪年一身水:“对吧对吧,你看我没错!”
纪年无奈:“凋小朋友,可以先把你的漂亮大尾巴收一收吗?它勾引着我,我都没法认真帮你处理伤口了。”
“嘿嘿那你得忍着,”丝毫没有意识到纪年是在嫌弃,凋快乐且得意地说,“我在人鱼的形态时,恢复伤口会比较快。”
纪年看着凋,沉默地包扎着伤口。
事毕,良久,低低地叹了口气,用力地揉了揉凋细软的发丝:“那,按你这么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这个你可就问对人了!”凋骄傲地坐直了身子,小心地得意摆摆鱼尾,“我之前一直觉得昏睡药剂的方子很眼熟,现在才想起来;这种昏睡药剂只针对人类,可是相对的,还有一种只针对精灵与妖精的药剂叫‘沉睡药剂’!内容是真的很像,只差了三味药。”
“你就算拿走了这张纸,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那边不会有备份吗?”
“才不会呢,我检查过那张大桌子了。这个计划涉及到的资料太多,备份了就没地方堆了;这药方总共包含了二十几味药呢,假如弄错一种的剂量,哪怕一小勺,都会造出截然不同的东西,他们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呢,‘沉睡药剂’的药方我是好久以前看到的,现在记不清了,”凋认真地摸着下巴思考,“我必须得回族里一趟,查阅那本草药之书。”
“但是,他们肯定能想到你会回族!他们……”
“没关系的!我能做到。只是,”凋坚定地拉住了纪年的手,缱绻地摩挲了几下,“我也需要你的帮忙。可以吗?”
“没问题!”纪年也坚定地回握住了凋的手,凋极轻地抖了抖身子。
兴奋的凋:‘哇!终于被老婆(?)摸小手啦!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被……’虽然是以一种苏维埃式好同志的姿势。
“唔,你帮忙去拆了这个岛上的通讯塔就好!”凋仍然沉迷在自己的幻想里,脸颊烧得一片晕红,“怎么样,很简单吧?”
纪年:“……”
纪年:“是我太弱,打扰了。”
初升的霞光已经散去,天色大亮,照得通讯塔漆黑的身子直反出刺眼的光。这个地区不允许居民进出,在此常驻的只有两三个工作人员,自然顾不上修剪大片大片荒芜中疯长的野草,而这恰恰方便了纪年躲藏。纪年身高与普通男孩差不多,将近一米七,在杂草里,他站直时也只能露出一个头。白嫩的脖子都一点看不见的。
于是很轻松地,纪年谨慎地走到了杂草的边缘。在通讯塔方圆五米处,是平平整整的水泥地。纪年实在紧张得不行,再次握紧了才捯饬出的一小瓶乙醚,手心里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是的,作为A国(即七鳞岛)全国化学竞赛金奖的获得者,纪年家里常备一堆化学仪器。
正当纪年仍在磨蹭中,他身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纪年小兔子当场就蹲了下来,自抱自泣。
“啊~真是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粗犷的嗓音里透出无限的不耐烦,“这种无聊透顶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纪年立即松了口气,然后猛地眼睛一亮:‘我可以蹭进去了!’
男子拨开野草,踏上了结实的水泥地。
‘哒哒’。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无比清脆。对于纪年来说,这声响比天籁之音还要美妙。
纪年谨慎地一步一步跟着男人,就在男人进门的那一刻,他快速地转身蹲下将背贴在塔身,并顺手拾了一块小石子卡在门缝。
男人似乎对这种生活已经厌倦至极,根本懒得注意门被‘关好’后是否发出了照例的卡锁声。
‘哒哒哒,哒哒哒……’有节奏的脚步声慢慢变小,然后消失。
门后是一片寂静。
‘胜利!’纪年欣喜地想着,转身起立拉开门就往里冲……于是准准地撞上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身着制服的男人看上去也很紧张,手抖个不停,但是声音却洪亮依旧:“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快离开这里,我就不会向你开枪!”
纪年:“……”如果我说我是来拆通讯台的,你会信吗?
少年精致的脸上一片苍白,汗水滚成珠自额头落下。
他也咽了咽口水,声线是温和带着点被惊吓到的颤音,清澈的褐色眸子里全是紧张:“这位同志您好,我,我是游客,我在这迷路了,请问镇上怎么走啊?”纪年本色发挥,心脏抽搐了一样疯狂地跳着。
男人稍稍松了口气,但仍然没有放下枪管,连保险都没有关,狐疑道:“游客怎么会到这里来?老实点!别以为你是小孩子,我就,我就会轻视你!”
纪年:“……”您是真的敬业,我选择佩服。
瘦瘦小小的少年更紧张了,似乎是没被相信,他着急得脸颊都红红的:“是真的!我,我喜欢画画,所以会到一些偏僻的地方取材。那样画出的画会很独特!”
男人歪了歪肉乎乎的脸颊,继续疑惑:“那你怎么没有带画板?连相机都没有带!你……你是不是在骗我?再不讲实话,我,我就要喊人了!”
纪年:“……”‘你叫吧,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少年忽地有些羞赧,脖子根都红了,他讪讪地低头:“其实,是因为我喜欢先去一个地方体验大自然的情感,真的找到感觉了,回去画会很快的!绘画工具太多了,不方便带过来,毕竟挺重的嘛。”快信我快信我!
男人勉强收回了质疑,然后垂下枪,用另一只手指向荒芜的远方,纪年却悄悄地将小瓶子打开,趁男人不注意,举在他脸侧:“你看,那边有一个稻草人对吧?你沿着那个直走,一直走到头就能回到镇上了!到时候……”
“看!飞碟!”热衷于形式主义的纪年叫道。
才感觉到不对劲,四肢被乙醚抽去力气的男人眼前晃过一条白帕。
咚。
闷声倒地。
纪年废了好多劲才将敦实的男人拖到塔里柔软的小床上,他还细心地替他掖好了被角,脱掉了最外层的风衣。
“我可真是太贴心了!”纪年得意,随即很快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唔拆掉通讯塔肯定是不现实的,而且万一事后重建要罚我的款可怎么办?我的小金库才存了一万多一点点啊!太残忍了!”
“不过,凋希望我能破坏通讯塔的意思,就是希望能让这几天它无法发挥作用,无法向居民们下达那些可能会导致死亡的指令吧?”
“也就是说,事实上,我只需要小小的一杯可乐就能完成这项伟大的举动!”
轻快地哼着名侦探某南的主题曲,纪年乖巧地打开了他身上的挎包:一瓶自制乙醚,一个老式的通话手机,一个被切掉了一块的小银镯和一大罐肥宅快乐水。
为什么要带肥宅快乐水呢?
因为,纪年小朋友觉得,快乐就是勇气,快乐就是力量: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要怕,勇敢地面对它,加油,奥利给!
嗯嗯,总之,纪年顺利地打开了罐口,先极有情调地摇了摇,然后扬起线条分明的下颌,优雅地抿一小口可乐。然后下一秒就全都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纪年难受地皱了皱眉,“太上头了吧,鼻子里全都是二氧化碳的味道。我窒息了!”
在一堆憨憨操作之后,纪年终于漫步走到操作台前。
先谨慎地断开了与镇上所有播音器的连接,以防到时候骤然传出一阵阵刺耳的杂音,会惊动可爱的警察叔叔们;然后,纪年举起了神圣的快乐水,一点点,慢悠悠地洒在了操作台的所有按钮上。他没有忘记雨露均沾,所以每一个原件都遭受了圣水的洗礼,在一波又一波无意义的电音式哀嚎中,报废。
纪年于是端坐在操作台前:“我下的药并不猛,但是也要至少要好几个小时他才会醒。这时间……”足够我圆回来我破绽外露的谎言了。
太阳正当午,纪年为了生计,先去路边小超市买了一份9.9特价便当,随即又溜回家里,快速填饱了肚子。
收拾好简陋的画板和风干了七七八八的颜料,外加几支陈旧的画笔,纪年快乐地回到了通讯塔。然后在塔前捡到了一条伤痕累累的小人鱼。
他那白皙纤细的小腿上甚至还少了好几块皮肤。
凋:”呜呜呜呜呜呜!”
纪年赶紧打开了塔门——用的是男人风衣口袋里的钥匙——然后放下杂物,转身一把抱起了小人鱼。
凋低下头,一脸娇羞地埋在纪年怀里;纪年却面色铁青。
“嘿,我说,你能不能减减肥呀。你真的好重。你再胖下去就没有女孩子喜欢你了,我跟你讲。”
凋嫌弃:“……我要她们喜欢干嘛。”
“害不提了。事情办得怎么样,还顺利吗?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一定得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啊!”纪年抱着小人鱼踢上了塔那破旧的铁门,然后直奔小阁楼,心疼道。
“完美完成任务!”凋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还比预计的提前了一整天呢!”
“好厉害!”纪年将凋放在铺了一层小毯子的地上,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
处理完所有伤口后,已经接近下午两点,纪年估计着男人也该醒来了,于是捧着热好的便当星星眼坐到床边。
“我,我,我刚才怎么了?”男人悠悠转醒,看见坐在床边的纪年,突地一怔,然后紧张地摩挲了下腕表,厉声道,“是不是你把我弄晕的?我记得我看见……”
少年有点惊慌,但是却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腼腆地将手中的便当递给男人:“没有的呀!是您自己突然就晕倒了!还害我担心了挺久呢。不过好吧,说实话,我来到这里是因为钱快用光了,找不到住所了,所以才希望能蹭个地方凑活几个晚上的。我的姨妈就是这个岛上的人,她去欧洲旅游了,三天后就能回来接我了。如果,有打扰到你的话,很抱歉!我,这就走……”
男人一听,又看了看手中美味(?)的便当,肚子里正好空荡荡直叫,再一看少年可怜兮兮却的确有些脏乎乎的脸颊,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那好吧。不过不许碰那边的仪器!很贵的!”
“没问题!”纪年一口应下,“对了,跟您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朋友冷周,他今天在镇上被一群小混混揍了;我刚才借用了一下床头柜旁边的医药箱,您不介意吧?”
男人:“……”我是不是,刚才,自己给自己下了套?
“哦对了,我今天还顺便买了一大瓶可乐呢,我们可以一起喝!”纪年自豪地拎起了那几乎是桶状的可乐,打开了盖子,那分量,满满地都要溢出来。而旁边就是操作台!
男人顿时一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直直冲向纪年,准备夺回他手中的危险物,却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
哗啦啦。
那是可乐全部洒在操作台上的声音。
那也是男人心碎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阿台!你振作一点!”男人几乎欲哭无泪。‘我果然捡了一个大麻烦回来!’
“你们,你们都给我去楼上!关好门!把你的画具画板还有可乐全都拿走!”男人悲伤地咆哮,“这三天内除了吃东西,其他时间都不准下楼!”
“好吧。”少年黯淡了眸子,声音里满是歉意,“非常抱歉,我本来是希望能给您带来惊喜的……”
“快走啊!烦死啦!”男人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好的。”少年麻利地抱起地上的小少年,背上画板,臂弯里揽着画具及颜料,一下子就消失在门外。
夜幕如粘稠鸦黑的油漆一般倾倒下来,似乎胶住了塔外荒芜里的时间。
咚咚。
纪年放下手中玩的正欢的老式手机,慢悠悠地走过去开门;于是屏幕上的长长的蛇就这么直直地撞到了自己的尾巴,结束了十分钟的短暂寿命。
“嘿,那个,这是今天的晚饭。我自己烧的,假如不好吃的话,请包容一下……”男人手中端着餐盘,“嗯,还有,谢谢你今天下午给我的饭!”
少年惊喜地亮了眸子,然后兴奋地看向男人,并接过他手中的盘子:“非常感谢您!打扰了!呜,这边可乐还有剩,要来一口嘛?”
“不了谢谢。”男人脸色一僵,然后勉强笑笑,随口提了一句,“哎对了,你们知道吗?明天镇上会有很有意思的活动哦!”
“据说,只要登记身份证号,再向自己岛上的一位朋友或亲人告知此事,就可以免费获得一张去亚洲的船票!毕竟前几天正好说可能会有地震嘛,所以好多人都打算去玩玩。
“不过这次是真的挺奇怪的,上级那边也只是通知了一天要讲预报;但是明明正常情况下,这种预报都是要持续三天的,还有电视上也会有播出啊。”男人有点疑惑地摩挲了下手上的腕表,“嘛,不管了,这样也挺好;再过十几天我肯定就能修好我的阿台了!”
纪年:“……”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搞破坏啊!好有罪恶感怎么办?!
“哎,这么说,那您不去吗?”
“当然啦,反正这个小破岛又不在板块的边缘,地震不会太强烈的,我这边也远离市区,我还是好好地守着塔,修修阿台就好。”
纪年眼底沉淀下忧虑:“那请问,这船,什么时候开呀?”
“明晚七点。”
…………
哐当。
深蓝夜幕下残存的夕阳挣扎着流出最后的血红,沾湿了洁白软乎乎的浮云,然后晕出红丝,延伸,断掉。她的温柔永远地留在了太阳里,以至于,太阳一落下,她的美好就全部都碎裂开,然后一点热烈都不再存在。风在云里也为此哭泣,结果将自己弄得湿透且腥咸。
登上游轮的阶梯已经被架好,纪年和凋在港口拥抱分别。坐在登记桌旁的工作人员却直直地盯着他们看,戒备的眼神里挤出了一点笑意:“这位小哥,您真的不上去玩玩?现在要求又放宽啦,只要登记身份证号码即可。”
纪年赶忙笑着摆手,替他拒绝:“害,我表弟他就是这样;总是害羞得不行,而且他还一直惦记着要回家看完黑执事的最后几集呢。他平常极讨厌旅游,就连暑假都窝在家里,床上厨房两点一线……”
工作人员笑了笑轻摇了下头,打断纪年,意味深长道:“那他今晚可一定要好好呆在家里,做个乖孩子啊。”
纪年也微笑着点头致意,将凋搂回怀里,然后向搭船的阶梯走去。
阴森森的船身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线。
“我,我没有人类的身份证;而且上去了,我就会被我调换过了的药方迷倒,到时候反而会拖累你。我待会负责处理岛上的蓄意纵火。你要,加油啊!”凋又压了压自己的黑色帽檐,令外人只能看见一个尖尖的下巴,“我,我,我……”
轮船的号角响了。
它是那样的凄厉。
“我喜欢你!”凋低头,凑到纪年耳边轻声一句。
然后他微笑着跑开,将自己裹挟在夜色的风里,顺着情绪飘向远方。
那温柔的月色啊。
华灯初上,星子未明。眼前的一切渐渐泥泞成一团,像橱窗里的油画那样流动起来,模糊成一堆看不清的色彩。纪年忽地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四肢失去了控制,像被束缚到狭小的旅行箱里一样动弹不得;然后又是一阵突然坠到地上的失重感。
像被扯开再重构,像回归了宇宙的本源,成为了一粒粒渺小的灰尘,在漫天砂石里前行,于是稍有不慎,落到地心,被滚烫的岩浆淹没,随即被点燃,爆炸,在行星之外,碎裂出完整的自己。
他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
“小年~小年~小年~听得见我嘛?”
是凋的声音。很虚弱。但是很开心。
‘我听得见!’纪年呐喊着,却沉重得无法发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猛地回笼,于是纪年一个挺身就着急地坐起身来,刚想询问凋去哪了就被一把捞住手臂。是凋。
“小年!你现在,都想起来了吗?”凋现在的声音温柔极了,却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死傲娇,“再不想起来,今天就不给你亲亲了!”
“呜?什么东西?”纪年吃力地想着,惨白的脸上都是疑惑,“我现在不应该是在船上吗?”
凋轻轻地叹了口气。
恰在此时,所有缺失的记忆全都碎成小块,争先恐后地挤进脑中。
‘船舱里光线很差,油灯很暗,只浅浅地晕出一片昏黄。四周都是堆得好高的大木箱子。前行,锅炉房的门前,在两个木箱之后的细缝里,静静地躺着一排炸弹。好丑好丑,是暗红色的。身后传来脚步声。’
‘压抑昏沉的海底,四周都是冰冷流动的涟漪,躺在沙地上呼吸。像落在云里,坠在罅隙,刺耳又美妙的歌颂响起。眼前是一瓶墨绿色的药剂,味道是可口的雨期。耳边的是呼唤?在星子的光辉下,我听见……’
“我喜欢你。”
凋贴心地给纪年背后垫了一个大靠枕,然后端起一杯热腾腾的茶,优哉游哉地开始讲起来:“你呀,你在船上,呜,遇到了一个好人,总之炸弹什么的都是他拆掉的啦。然后呢,你们在回到甲板上的时候,被那群人袭击了。你嘛,你自己知道,战斗力约等于零,自然就中枪喽。再后来啊,你要不行了,我呢,看你挺惨的,而且,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所以就讨了族内的术法,和你平分了我接下来的一百五十六年的寿命;这样你就能活到九十五岁啦!”
兴奋且骄傲的凋还特地捏了捏纪年富有弹性的脸颊,表示得意:“这可是只有人鱼的配偶才能享受的待遇啊!所以,不论你同不同意……”
“这个不用说,我肯定同意啊。”纪年浅褐色的眸子还略略失焦,但是仍然能描摹出小人鱼大概的轮廓,他准准地扣住了凋的下巴,然后,在小人鱼红透了的耳尖上轻舔一下,狠咬一口,“盖个印章。”
凋:“……”噫,好了,我硬了。
纪年在安抚地揉了揉凋细碎的黑发后,托起了下巴,又皱起了眉头,拼命地仔细回想,“只是,我怎么记得,那个‘好人’我可能认识,而且还很熟悉的样子?”
“绝!对!没!有!”纪海突然开门而入,神色决绝,而且看这个速度,似乎已经在门外偷听了好几分钟,“那一定是因为你记错了!大概是好人都长的很和善,所以都能心生亲近,就感觉很熟悉!”
纪年:“……”
凋:“……”岳父,您要暴露了。
纪年疑惑:“爸你那么激动干嘛?总不可能是你吧?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啦。”
纪海有些讪然,收拾好形象,义正言辞道:“……好的,其实我来就是提醒你一声,再过一周就要开学了,你的暑假作业……你懂我意思吧?”
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即像被抽掉了骨头那样,纪年一下子脱力地倒回温暖的被褥里,手里还攥着小人鱼的手不放。
良久。
“呜。我真的好难~”纪年垂头丧气,将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蹭,连头上的小撮呆毛都软了下来。
“有我在呢。”凋也温柔地看向纪年。
“你难道愿意帮我写一点?!太好了!”纪年眼睛亮了。
“不,我是指,我会替你整理遗容的。”凋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啊呜!”纪年重又将悲伤的自己埋回被子里,再也不想抬头了。
突然,他的身体上方投下来一道阴影。
纪年:“怎么啦?”
凋幽幽地道:“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的话,我会很乐意帮你写的。”
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