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宿和苍洵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他们示意医官,继续向前。
顺着血迹向前,他们隐隐听到了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看来就要到了。
前方渐渐开阔,他们终于看见了夏辛。她倒在地上,如落叶一般单薄的身体上尽是鲜红血迹,而她的周围,是一具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扶柳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夏辛身边,感知到有人来,她以为是医官,可回头一看,竟然还有青宿和苍洵。
扶柳猛得站起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无措局促地看着前方一脸阴沉的青宿,她小生你嗫嚅着:“宿儿……”
此时此刻,他们母子二人的身份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青宿没有理她,而是直接跑向夏辛。苍洵甚至都没有多作停留,直接推着轮椅朝夏辛飞去,医官也收了命令跟在他的身边。
医官先到,急忙蹲下来为夏辛把脉,苍洵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而青宿则是对医术一窍不通。
“宿儿,你听我解释……”扶柳不安的像个犯错的孩子,见青宿没有理她,急忙走到青宿身边,蹲下来,拽着他的衣袖忐忑地小声问道:“宿儿,我是不是又杀人了?”
青宿冷着一张脸,将视线从青夏辛身上移开,神色复杂地看着扶柳,片刻之后,才哑着声音开口道:“没关系,母神先去休息如何?”
扶柳本来只是无声地摇摇头拒绝,但青宿却是一脸不容拒绝的看着扶柳,开口道:“路木呢,叫他带你回去休息。”说完之后,青宿又像是想起什么来,抿了一下嘴。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夏辛,神色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朕送你回去。”
一直低头注视着夏辛的苍洵此时抬头看了青宿,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只是刚刚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楚,感到有些奇怪而已。
青宿看向苍洵,道:“先带夏辛到甲辰宫吧,郁繁宫有传送法阵,可以掩人耳目,夏辛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被太多人注意,朕叫所有的医官都过去,哥哥把陆压仙君也叫过来吧。”在夏辛的事情上,青宿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和苍洵说话。
苍洵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好。”夏辛现在需要是治疗,而不是该回到哪里。
“那走吧,朕先送夏辛回去。”青宿一挥衣袖,夏辛的身体渐渐飘浮起来,起身时,尚未干透的血液还回会从她的身体上滴下来,掉进她身下的一片血泊中。
苍洵用结界将夏辛的身体包裹住。医官虽然已经开始止血,但她的出血量太多,一时间根本止不住。苍洵也只好用这种方式让她的血不滴到地上。
传送结界是在郁繁宫庭院内的一棵平平无奇的树上,他们站在这棵树前,青宿默念法诀,树上便出现了一个云雾漩涡。苍洵和医官带着夏辛走进去,短暂的黑暗过后,他们已经出现在了甲辰宫,青宿的寝殿内。
医官之前得了青宿的命令,发送了信号,叫天界所有的医官过来。
夏辛被移动到榻上,苍洵撤下结界,血瞬间就殷染了榻上的云锦天丝。
医官的本事现在也只能做到为夏辛止血,他是第一次治疗剑灵,根本对夏辛体内的亡灵怨气没有办法。
苍洵叫医官去一趟涤灵宫,找白七寻陆压过来。医官自然知道陆压的大名,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名扬三界,他一直想要拜访,奈何人家早已隐居西昆仑,相见也见不到。现在有此机会,医官得了命令便往涤灵宫而去。
医官走后,苍洵这才缓缓地为夏辛输入仙气,同时嘴里还反复低吟着几句咒语,这是从前夏辛交给他的清心咒。随着苍洵的重复,夏辛额间盘旋黑气开始渐渐淡去,偶尔有几丝若隐若现,但比开始的时候好转了太多。
血止住了,有了仙气和清心咒,夏辛缓缓醒来。
她虚弱的说不出话来,身上的鞭伤只是止了血,还没有愈合。她甚至连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口,痛得她一身冷汗。
视线由模糊渐渐转向清明,眼前那个模糊的白影终于清晰,当看清楚眼前事是苍洵的时候,夏辛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从她到了禺谷开始,冲击便一个接着一个,她甚至没有时间来收拾心情,新的变动便又发生。在青宿和扶柳的鞭刑下,在亡灵怨气腐蚀她的魂魄的时候,在那样的痛苦中她都没有一点想哭的感觉。而就在此时,她躺在榻上,身体内的痛苦正慢慢减轻,她看着苍洵的面孔和目光,她的委屈绝望一瞬间涌了上来,浸湿了她的眼眶。
苍洵的目光泛起心疼,他的手轻轻抚上夏辛的发,声音喑哑道:“别哭……”
第一次,夏辛如此明显地从苍洵的脸上看到除了怒气之外其他情绪,她受伤的时候苍洵总是一脸怒气,但现在,同样是骤起的眉头,但她知道这是心疼,不是怒意。
夏辛终究是没有忍住,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由于是躺着的原因,它流向了耳边,最后在脖颈处消失。泪水从这之后便听不下来,温热的泪冲开了脸上的血迹,所以就连眼泪也混着丝丝血红。泪水会流过脸上的细小伤口,引起一丝丝尖锐的疼痛,不过这些对于夏辛来说,早已感知不到了。
苍洵见到夏辛哭得厉害,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只能一边不停地说着别哭,一边笨拙地轻轻擦去夏辛的眼泪,还要注意别碰到伤口。
夏辛渐渐停下来,她说不出话来,只能隔着泪水定定地看着苍洵。苍洵也收回手,凝视着夏辛。
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变得酸楚悲伤了来,二人虽然无言,但相交的目光却诉说了很多。
空气安静了片刻之后,苍洵看着夏辛,低声开口道:“对不起。”
他这一声对不起,带着无奈,带着歉疚,但还带着一些释怀。这三个字并非只为了这一件事,甚至说,也并非只是对夏辛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