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顺十五年腊月二十八,宁喜瑞带着一个名曰初雨的宫内一等宫女连同太医院李御首李毅前往宁府。李毅年二十二,师承医鬼邱谷子,是医鬼的第一任弟子也是医鬼的关门弟子。虽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自带儒雅之气又极具天赋,但脾性却尤为怪异,极其爱钱。早年间行路时差点遭奸人所杀害,幸得当今圣上之救才能存活于世,因而作为报答,将在宫中任职七年,七年后也恢复自由之身。
一路奔波,宁喜瑞已逐渐疲惫,闭着眼微微皱着眉的依靠在那行走的马车上,赶车的公公说是还有一刻方可到达,宁喜瑞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反而却惊觉几分凉意。初雨见宁喜瑞面色不佳,便从包袱里掏出了盒桃花饼摆在了宁喜瑞的面前。
“小姐,你起来看看这是何物?”
宁喜瑞恹恹的睁开了双眼,那如此熟悉的油纸以及上面赫赫大字吸引起了宁喜瑞的兴趣,欢喜的接过了那桃花饼便吃了起来。初雨满心欢喜的望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一岁的小姑娘。宁喜瑞被看得有些的不好意思,收敛了些,又借衣袖擦去了嘴角的残渣。
“你吃吗?”
初雨一怔,望着宁喜瑞如此真挚的脸,急忙摆手示意:“这是太后娘娘特意让奴婢为小姐准备的,奴婢岂敢偷吃?”
宁喜瑞翻了个白眼,将手在衣裳上蹭了蹭,才拿了一块粉色弥漫着桃花香气的小圆饼塞到了初雨手中。
“从前你是宫内一等宫女,宫规森严,半点差错都不能出,但现在娘娘将你恩赐于我,那你现在就是我的人,我的侍女。以后咱俩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不对,同一条船上的英雄好汉!有我一口吃的,定是少不了你的。”
初雨心中感动,自己父母早亡,从小被舅妈送入宫中,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累,被人肆意打骂也是常有的事,现如今突然有一个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又对自己这样的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寻思着便往下落泪。那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手中的饼上,湿了散了。宁喜瑞瞧见如此情形,急忙的掏出了手帕来为初雨擦眼泪。
“别哭,别哭。你看看我这就准备深入龙潭虎穴了还没哭呢,你哭啥呀。”
初雨破涕为笑,揉了揉眼睛:“奴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一时之间就不知不觉的落下了泪。还请小姐饶恕奴婢。”
“出了皇宫就没那么多的规矩。我又不是什么大恶人,更不是教习姑姑,你在我面前就尽管的自在一些……”
宁喜瑞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一侧絮絮叨叨的说给初雨听,说到点上声音也大了许多,在前面骑马的李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笑出了声。与之同行的侍卫好奇道:“大人为何发笑?”
李毅微微眯眼,目视着前方,目光中透露着玩味:“到底是太后娘娘宠出来的丫头片子,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多大的艰难险阻,还能和侍女玩笑起来。”
“瞧您说的,宁小姐头上有太后娘娘圣上的照拂,宁府的人还能将宁小姐吃了不成?”
李毅没再搭话,高高举起手抽了烈马一鞭子,烈马吃痛飞快的跑了起来。
到宁府时已经未时,因早有侍卫入宁府通报,现下宁府一众人等皆等候在门口,远远望着那行车队缓缓而来。到门前之时,前方两匹烈马下来两位身着官服的男子,看装束便可知是李御首与御前侍卫孔岩。李御首下马,行至丞相跟前,二人微微行礼。丞相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夫人满脸担忧的抚了抚丞相的背。李毅瞥了一眼那虽有绝美长相但眉梢眼角都透露出算计的夫人,心中也大概知道这是何人。
“下官李毅奉皇命前来为大人诊治,望大人早日康复才好,不必圣上担忧。”
丞相面无血色,那浑身乏力之姿便可知久病缠身。
“今年纪到了,不如同二十几岁小伙一般身体强健,这病时约莫着十几年,断断续续反反复复,能得大人医治已是我幸,能否康健也全凭命数。”
说罢,又见有一小公公下车来,将小凳子放于车侧之处。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掀开了那马车上的帘子,出来了一个身着深绿色繁复花纹衣裙的侍女,侍女下车后伸手扶着弯腰出来的浅蓝色暗纹丝绸齐腰群的秀气女子。宁喜瑞稳住了气息,从车上下来,走到丞相面前微微行礼。
“喜瑞拜见爹爹,爹爹身体安康。”
丞相眼角透露着笑意,直直的望着宁喜瑞,虚扶起宁喜瑞,那六分相似的容貌尤其是那对水灵灵的眼睛勾起了心中已堆满沉沉甸甸灰尘的陈年往事,不禁一阵唏嘘。
“外面风大,恐你着凉生病,先入府,先随你妹妹们用午膳,等午膳过后,再相谈。”
十四年来头一次见到爹,心中五味具杂,在脑海中的模模糊糊的人形终于有了确切的轮廓与相貌,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令娘亲朝思暮念,也正是这样的一个男子,让娘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丞相同李毅孔岩等人先入府至前厅,旁侧张氏拉着喜瑞的手连同着后面的几个妹妹去往后院。张氏满脸温和笑意,目光上下打量着喜瑞,手温度极具凉意。
“十四年了,可是终于见到了你,到底是太后娘娘身边养出来的姑娘,这把水灵可人。你的住处我已让刘婆子为你备好,遵循你爹爹的意思,给你配备独院儿沁香阁,今日你就在我阁内用膳,你柳姨娘连同你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都在阁内等你呢。”
张氏话里话外皆是关切,宁喜瑞闻言只是偶尔应两声,却不曾多开口。来时娘娘曾多番嘱咐要小心行事少言语,自然要遵从。初雨跟在身后,微微低眸四处察看环境,默默记下路径。那张氏身侧的侍女笑盈盈的走到了初雨身侧,拉了拉初雨的衣袖,放慢了脚步。
“听闻姐姐是宫内一等宫女?这是何等的荣耀哦,那姐姐是否常见娘娘尊荣?可知娘娘待大姑娘到底如何了?真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初雨顿了顿,瞥了一眼那沉璧:“你可知太后娘娘最不喜什么样的人?”
沉璧闷头深思,挑了挑眉:“貌丑者?”
“错,是多话者。”
语罢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前面的两位主子,沉璧在后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