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沃格高兴的像个大男孩。他本来就是个大男孩。但看外表的话,其实也就只有23岁不到的样子。正值青春燃烧火力旺盛的时节。他来回的翻弄导力电话,抛起,接住,然后再抛起,屏幕被弄的忽明忽暗,挂绳上的兔子玩偶随着手机的起起伏伏一道翻飞着,粉红色的绒毛兔看起来和沃格的形象格格不入,不小心碰到它肚子的话还会用特别可爱的女声给你报时。
兔子是《哈皮动物乐园》里的女主角哈美,一个多少有些过气的儿童明星。在5年前的时候还是走在路上的大红人,哪家商场要是开业的时候没找哈皮熊和哈美兔来做开业酬宾活动那肯定是吸引不到人气的。娇小可爱的外形加上轻松幽默又不乏趣味性的故事让《哈皮动物乐园》在孩子们心目中拥有一个无可取代的地位,同样夺走的还有少女们的芳心。男孩子们相对来说要矜持一些,表面上傲娇的拒绝女孩们的推荐,认为格斗动画作品才是更深刻,更大人,更适合自己帅气形象的选择,私下里同样是能跟着导力电脑通宵一晚上把哈皮熊做的那些搞怪事情全都笑一遍的人。
沃格就是那个自认为帅气阴郁成熟的不得了的小屁孩,是能够对着女孩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你的笑容由我来守护!”这样台词的人。即便是在中二的年纪,敢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做的人也确实少见。沃格当时就在学校出了名。事情很快传到了女方家长的耳朵里,成了沃格爹妈和女孩家长晚上一起打牌时候的茶语谈资。
女孩叫高萌,一个非常普通的南方女孩的名字。
沃格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据他父母说小时候两个人还一起下过水摸过鱼虾,俩半大的孩子赤身裸体的就在水里钻了一下午,每每谈起高萌都一副羞红了脸的表情,在沃格看来她可爱极了。
《哈皮动物乐园》火的那阵子,秋叶市中心地区落成了以哈皮熊和哈美兔为卖点的主题乐园。经纪公司趁热打铁大捞特捞,沃格也和高萌一起成了送钱大队里渺小的一员。他还记得那天的天空是从没有见过的五颜六色,旋转木马和碰碰车不断顷撒出一种虹色的光,整个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万花筒,转的人头晕目眩。高萌一会儿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又笑着从另一个地点走出来,拉着他穿梭于一个项目与另一个项目之间。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去排人气最旺的鬼屋,而是盯上了过山车和跳楼机。从高空一坠而下的感觉他们体验了一次又一次,高萌说她感觉坐在上面的时候她好像会飞,沃格说我也是。
离开的时候,两个孩子很自然的手牵着手,高萌从纪念品商店里挑了两个手机挂坠,一个是哈皮熊,一个是哈美兔,穿在两人的手机上。以为这样就可以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哪怕分开了也能留个念想。
“至少是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总有一天还是能互相见面的。”高萌搬家前,沃格躲在学校的角落哭了2天。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闹别扭式的故意躲着高萌,好像搬家都是她的错,只要她开口要留下的话就还能继续一起一样。他幻想着能有什么契机,或者有什么奇迹可以留下她。甚至做梦的时候好几次都梦到自己的父母一脸不耐烦的催他收拾衣服,因为他们也要和高萌一起搬走,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生活。每次回到家打开门,沃格都在等父亲告诉他,他们要一起去了。每次都等了个空。
他在书上看到过这句话,他想是时候要对高萌说这句话了。至少能在最后留下一个高大帅气的印象。
预定分别的那天雨下的很大,仿佛老天爷已经把所有上演悲欢离合所需要准备的条件都备齐了似的。沃格捧着给高萌买的临别礼物--一个包装精致的哈皮熊玩偶,在背部的拉链里还藏着表白的卡片,上面喷了司兰登的香水。这些都是学校里那帮人精的小姐妹教的“秘诀”。沃格被他们教唆着跑进店里,随后又被大雨堵在店里出不去。他不耐烦的一遍遍抬起头看店里的时钟,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抱着礼物冲进瓢泼的大雨里。
毕竟这从某些意义上来说,算是最后一面了。之后要找高萌就要跑到比较远的城西去,对那个时候的沃格来说无异于是永别。他趟过已经开始积水的街道,雨幕像是在眼前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窗帘,城市排水系统全速运转着,却只是让地面上的积水多出几个螺旋。
下雨天的马路是最危险了,你看不清对面,对面也看不清你。更难过的是你看不见自己的脚下。沃格已经管不了这些了,为了抄近路,他拐进一条已经严重积水的小路,任由污水没过脚踝。他凭着记忆往高萌家里跑过去,大雨让搬家公司的人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了作业,他从弄堂里钻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高萌帮着父亲把箱子往屋里运,免得还没搬走就被雨给打湿了。他看到高萌不时的往马路的左右两侧探望,特别是他家所在的方向。沃格松了口气,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面如轻松的向人走去。
“至少我们还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他复习了一遍台词,坚定的踏出左脚。脚尖尚未着地,世界却变了。诡异的粉红笼罩了大地,雨水仿佛一瞬间被蒸干了一般,太阳、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之上,方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如今像死皮一般碎裂剥落。高萌不见了,搬家工人和车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大手猛的捂住了沃格的嘴。
他的脖子上挨了一针,手脚很快就丧失了力气。男人松了手,沃格断线木偶一般的曲腿跪倒,随后脸朝下的摔在地上。礼物小熊滚落到灯柱边,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被男人啪的一脚踩的粉碎。
一同粉碎掉的,还有沃格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