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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状如螺旋(三)

最早发现这里的时候,高萌只有15岁。她忘了和谁一起来的,在拐过街角的时候看到这家新开的咖啡店。店里的装潢非常古朴,充斥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充满怀旧感的气氛。许多小情侣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约会打卡的网红圣地,有段不短的时间,它也确实有超过了moon coffee的势头。白天人络绎不绝,哪怕是晚上闭店前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排队。排队人多的时候门口会拉起长长的警戒线,拿个外卖都要取号登上两小时。

互联网的时代,红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台风,只是轻轻挂过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咖啡店的店主是一对小夫妻,装修的秘诀就是私密性。咖啡店不仅提供单独的2人小包间,更会贴心的为情侣准备一些表白的场景和道具。然而有一天,不知道是年轻的冲动,还是热血上头。野鸳鸯在闭上包间的房门,在摄像头骑士的忠诚陪伴下上演一场活春宫。表演很快通过网络走红,甚至比之前他们在网上做宣传,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时候传播速度和广度要更快。很快十八线小县城的电脑里都下载了以这家咖啡店为背景的影片,咖啡店瞬间沦为众人嘲讽的笑柄,人气低迷下去。

高萌和前男友来的时候,正值这家店的人气巅峰。如今和那个叫不出名字的男子坐在包间中反而有种奇妙的宁静感。

就像时空穿越,她和前男友面对面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她说未来的出国计划,他大谈动漫中的兴国之道。那时候的咖啡也是这么香,外面也是这么宁静。虽然做咖啡的人已经换了,坐她对过的人也换了。

他说他叫沃格,虽然解释不清楚,但他现在就叫这个名字。第一次接到他电话那天,高萌恐慌到想要报警的地步。这个男人二话不说就在电话中开始道歉,还哭的特别难听,说实话她感到很恶心。

但是当沃格第二次发简讯过来,面对朴实无华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小男生心理的那种文笔,高萌突然就笑了。她心中不知名的地方有一块石头哐的一下砸到地上,碎成好几瓣,风一吹就散没了。她开始对这个男生感兴趣,不管是他身上的伤疤,还是他哑口无言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

能这样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对沃格本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也许是世界意志对于这个可怜人最后的怜悯。在别人都逐渐忽视掉他的时候,高萌发现了他。因为高萌的关系沃格才能比小队里的其他人更快与世界意志建立起新的联系。

是高萌证明了他的存在,虽然微弱,但这就是天意。哪怕亲生父母都没能证明的东西,高萌却做到了。这就是天意,隐隐约约间也有老天没法抹消掉的事情。

侍者将咖啡端上来,两人份,卡布奇诺。沃格没点,是高萌凭着感觉点的。她点了他最爱喝的卡布奇诺,热的。

“什么事情?你平时都躲在角落里悄咪咪的,这次怎么主动找过来啦。”

“我有话想跟你说。”

“别,你先别说,表白的话我还没心理准备。倒不是觉得你这个人怎么不好之类,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还没准备好。”高萌嗤笑起来,端起咖啡抿了口又放下,掩饰心中的期待。

“不是,不是告白的事情。”沃格愣愣的答一句,他的心思完全没在高萌说什么上面。高萌露出微妙的表情,随即侧过身去,把腿搭起来撑着头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怎么说呢,我接下去要办一件大事,挺大的事情,嘿嘿。”

“是你一直梦想做的事情?”

“对,诶,也不对,啊不,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男孩子会露出这种傻兮兮的表情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恋爱了。第二,他即将去做他一直梦想去做的事情。既然不是第一种,那就是第二种咯。”

虽然也不是没恋爱,沃格在默默念叨。他的目光聚焦在高萌的手机挂绳上,一个用了很久的哈皮熊锤在绳子下面,脸朝下贴在咖啡桌上。他悄悄拿出自己的手机,把那个自己后来补上的哈美兔刻意露在外面,也在咖啡桌上往前推一推。

“这件事挺重要的,算是我活到现在的一个心结,也和身上的伤有关。要是这件事情处理好,我应该就可以走出来。”

“走出来?回归社会嘛?其实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一点工作先做做,你总是晃在外面也不好。虽然身上这个伤口挺骇人的也比较麻烦,不过日子嘛总能过下去。”

她关切的伸过手,抓起沃格的手腕,温暖的掌心传递来人的温度。沃格犹豫要不要挣脱,整个人却被高萌往前拽,身体下意识的前倾越过咖啡桌,脸贴到高萌的脸前。

两个人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互相交换。沃格脸腾的升起一团红云,身上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感,魔术留下的烧伤痕迹随着他情感波动而带来更大的痛苦,把沃格从粉红色的幻想泡沫里拽回现实。太近了,高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就是贴在脸上。沃格连忙想要挣脱,但力气就是用不出来。经过千分之一秒的心理斗争,沃格寻找了几百种方法,最后还是选择了看上去最不靠谱的那一种:放弃挣扎,等待高萌的判决。

“你该不会准备去打架吧?”

“不会,嗯。不会。”

“会让自己受伤么?”

“不会,嗯绝对不会。”

“那就行,”温软的左手掌心贴上沃格的头,轻轻的搓揉一阵,往后一推让人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我们是好朋友,我给你下了咒了,这是个幸福的咒。保佑你不会受伤,保佑你可以安全回来。”

咖啡有点凉了,沃格仿佛又回到了游乐园,窗外照进来的光都是反射着七彩的虹光,世界就如同一个大螺旋,视线旋转扭曲,上升再跌落,过去和现在交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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