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有两盏,若是一同受了香火,那得道的精灵同样会有两个。
风雨国刚生乱时逃了一个,显然这万山地仙不受他人摆布,便足以说明,当年他将自己的真身也一同取走了。
至于余下那个,便没有那般幸运了,它成了阵中阵的阵眼。
眼前的油灯一新一旧,仔细观察可见旧灯瓶身遍布裂痕,故而方才料想那另一精灵的真身破碎了,但若真身破碎,那又如何成为阵眼呢?
不对,不对。
再观。
旧灯不仅已空无一物,而且还少了灯芯,新油灯却样样齐全。
连山脑中灵光一现,道了句:“原来如此。”
破碎的油灯自然无法盛放灯油,失了灯油灯芯就如同失了水的土地,会逐渐流失生机。
原来竟是灯芯所化。
灯芯一灭,看来要破阵只需将其点燃烧阵了,连山剑指一出,施了个御火术,当下便生出一缕真火在指尖跳跃,朝着油灯一弹,真火离手,朝灯芯扑去,霎时被点燃。
灯芯燃起的瞬间,连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灯仿佛有一股吸力,四周开始变得扭曲,转眼便身处另一方天地。
这是?
此刻阳光明媚,微风徐徐,连山身处一片密林之中,脚下是一条羊肠小路,显然这依旧是幻境。
想不到,这祸害竟也将自己置身幻境之中。
连山行于小路之上,路上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响着不知名的鸟啼,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南荒深山中的杏花村,那里也是如此,也不知英女回家后有没有哭鼻子。
路的尽头有间茅屋,屋前有颗郁郁葱葱的杏树,屋外有一男子,一袭青衫,正拿着花锄低着脑袋,打理着院前的花圃。
男人好似察觉到了来客,抬首对迎面而来的连山笑了笑。
连山观着男子的面目心中十分震惊,一时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男子神情十分自然而随意,神情温和的指了指院前的石桌道:“兄长,坐罢!”
眼前之人,便是那作恶多端的祸害,可令连山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在风雨国看见这张脸,普天之下,能将他唤作兄长的男子,便只有九天宫阙的那位乙周帝君。
男子见他抿唇不语,笑到:“身处幻境,无法招待兄长,望兄长海涵。”
显然,眼前此人,是乙周却又不是乙周。
换言之,他只是乙周的另一面目,眼前的这张脸也确实是乙周,不过却实转世历劫后的乙周,转世历劫后的他还有一个名字,这名字说起来在这四荒四海虽留下的大都不算好名声,却也称得上大名鼎鼎了。
此名,唤作忘澜。
连山缓过神来,微微一叹道:“千算万算,却也没料到是你。”转而问道:“如今的你是谁?吞天大王还是乙周?”
男子讽刺道:“乙周?兄长还是唤我忘澜罢!”转而苦笑道:“至于是吞天还是忘澜,实不相瞒,我自己有时也分不清楚。”
连山道:“难道说,当年风雨二神之所以将你只封不灭,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忘澜淡然道:“依兄长之能,想必已经猜到其中曲折了罢!”
连山颔首,“我只知道你如今已然修成了妖身,前几日我方才见过乙周,而今又在此遇见你,如此你应当不是忘澜,而是乙周作为忘澜那一世的一部分,准确而言是忘澜那一世的记忆。”
被连山道破身份,忘澜突然心怅然道:“果然,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瞒不过兄长。”
连山道:“不过,我虽能猜到你的来历,却不知你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忘澜闻言,目光变得迷离起来,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当年阿璨入魔,小影神陨,乙周寻遍天地,打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法器,这法器能化虚为实,化实为虚,想来我不提兄长也知道。”
“修罗至宝——朱砂”,连山说罢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此事他是知晓的。
当年在九重云台之上,菩提树下,他曾告诫过乙周,万事皆有缘法,切莫太过执着。
奈何说者有意,听者无心,终究还是酿成了大祸。
便又听忘澜言:“还记得兄长当初告诫过他,然而他却一意孤行。原本,乙周是打算亲自去讨要,可此事终究见不得光,若是堂而皇之,必定引来诸多猜忌。
“故而,他寻了个十分妥帖的法子,借着闭关的幌子,将自己的一魂一魄送入轮回印中,欲带着本体的记忆,投生到修罗王族,而这便是我。”
连山替他说道:“却不料轮回印出了岔子将你投生到了九夷?”
忘澜接着苦笑道:“不错,原本谋划十分妥帖的法子,结果才走了第一步,便出了错。亏得记忆尚存,被玄夷上君收养,如此才落了个玄夷三少君的声名。”
连山闻言,不禁记起当年他所见的那一幕,待他找到他与伽罗二人时,伽罗重伤濒死,而他已然化为飞灰。
连山终是开口问道:“当年你与伽罗究竟发生了何事?”
“伽罗?”一提及此名,忘澜的神情便开始变得凄切悲凉起来,“当年我因生而知之,便一直牢记自己投生的目的,为得方便,不惜装作四荒四海出了名的浪荡子。”
“说来也巧,我虽没投生在修罗,那修罗君后却生了个女娃。如此,便有了新的谋划,便有了鱼龙神子骂我天地第一小白脸之说,这一切虽非君子所为,但有些事情,只要能达到目的,足矣!”
“可谁知道,伽梦却是个十分好的女子,待我更是是十二分的好,原本我是打算趁着新婚之夜,趁机将她迷晕,取了朱砂便让忘澜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哪知,她一早便有所准备,不仅没得手,还被她撞破,她告诉我说,那朱砂是修罗族的至宝,只能主动给予,却不能强取,朱砂虽在她身上,却不属于她一人,她不能擅自做主给了别人,即使这个别人是我。”
“第二日,她如同往常一般与我相处,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她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却不能这般欺骗自己,若是一切皆能当做没有发生过,那我此行还有什么意义!”
“再后来,小影忌日那天,我独自饮多了酒,将她当做了阿璨,醒来才发觉自己做了荒唐之事,没过多久她便有了身孕。”
“自打她有了身孕,我也曾想过待她好,毕竟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奈何天不遂人愿,这些事终究没能瞒不过乙周,他将此事当做了人生的污点,乙周化作我的模样,将我操控,取回了当初的一魂一魄,而后将伽梦引去了死亡之域,那里是杀人灭口的绝佳之地,而后之事兄长你便都知晓了。”
连山听罢忘澜一席话,心中波澜渐起问道:“照你这般说法,这忘澜的记忆便是被他主动剥离出来的。”
忘澜颔首道:“他取回了一魂一魄,但这一魂一魄记录了乙周作为忘澜时短暂而又幸福的一生,但他却不认同这份记忆,便施了秘法将其剥离体外,封存于紫玉琉璃瓶中。”
“我曾记得自己在那瓶中呆了许多年,后来被人无意间打碎,流落凡尘,无意间附身于怒风河中的妖怪尸身上重新活了过来。”
…………
(来晚了,今天满课,刚刚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