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醒过来的时候，头很痛。
眼前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谢芸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不容易等眼前的重影消散了，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之后，又恹恹地将眼睛闭上了。
“怎么的怎么的，看到不是你谢留还来脾气了是不？也不看看现在除了我还有谁伺候你？”张谦把手里的保温桶重重地往床头柜上一放，“起来吃点东西！你下次再这么喝酒，你这胃就别要了。”
谢芸没有吭声，默默地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头顶，是个非暴力不合作的倔强姿态。
“你他妈的……”张谦吸了口气，按着自己的火气在她旁边坐下来，温言劝道，“你还是吃点东西吧，我有关于谢留的消息要告诉你。”
“啥？”谢芸拉下被子，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
“先喝粥。”张谦把保温桶的盖子打开递给她，“城北那家老粥铺的南瓜粥，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喝。”
久违的香气袭来，她的馋虫被勾了起来，于是盘腿坐了起来，接过保温桶，一只手伸出去：“勺？”
“妈的我还真成伺候你的保姆了？”张谦一边说，一边拿了勺子给她。谢芸喝了两口粥，习惯性地就要去摸手机，“我睡了多久了？公司事情肯定积了一堆，我得给助理打个电话……”
“吃完饭再说。”张谦按住她的手，“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猴急了？”
谢芸慢慢转过头看向张谦，一字一句问道，“老张，你坦白跟我说，我病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这不是怕你听了这消息又厥过去，这才想说能拖一时是一时，至少让你吃顿饭再说，不然你肯定没胃口吃东西了。”张谦叹了口气，“谢留，单方面宣布和英华解约了。”
“……”谢芸脸上的血色“刷”地褪去了。
“你说，他要和公司解约？”
“是，已经召开过记者发布会了，说只要能恢复自由身，不在乎天价解约费。”张谦雪上加霜地说，“说真的他出道这么些年，捞的钱应该够付违约金了。”
“……”
张谦看她呆滞着没有反应，继续适时地补刀，“而且他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了，走的时候还从英华挖了不少墙角过去。你们公司的不少艺人，造型，摄影都跟着他纷纷辞职了。还有你那个特别分配给他的金牌经纪人，叫周什么的来着，也跟着他走了。你要是现在打开手机，估计有上百个未接来电。”
最后，张谦打开了平板上一篇八卦板块的报道扔给她，“你自己看看吧。”
谢芸低下头，映入眼帘的一排醒目的黑体加粗标题耸人听闻地写着“谢留李玉琢双双解约，坐实情侣绯闻？”
行吧，连八卦新闻都给她捅第四刀。
谢芸重新拿起勺子，一口口喝粥。
“你还能吃得下？看来我小瞧你了嘛。”
谢芸笑了起来，“先吃饱，才有力气处理事情嘛。”
谢芸在当天下午出了院，是周特助来接的她。
坐上车的时候气氛有些凝重，周特助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谢芸的脸色，谨慎地开口道：“谢总，谢留说要解约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
谢芸点了下头：“他什么时候提出来的？”
“在您入院后的第二天。抱歉，因为这个事情公司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我没能在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没事。”谢芸说，“先去公司吧。”
这时候周特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后看了一眼屏幕，神色有些异样，但还是接起来应了几句，挂断电话后说：
“谢总，李小姐刚才打电话来。说想见您一面。”
谢芸皱起了眉。
“李玉琢？”
“是。”周特助说，“您看……”
“那就见吧。”谢芸冷笑起来，“她难得找我一次，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我又怎么会不给面子呢？”
李玉琢约她见面的地方，是在市一中旁边的一家咖啡厅。
黑色的宾利停在店门口的时候，身着西装的保镖训练有素地下车排成一排挡住谢芸，防止有人偷拍。
此时是下午三点，学校还没有下课，干净而略显陈旧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
谢芸下了车，走到咖啡厅门前，突然停住脚步，目光直视着前方轻声说：“老周，到这里就不用跟着我了，在车里等着吧。”
周特助愣了一下，还是恭恭敬敬地点了头：“是。”
伴随着风铃清脆的声响，谢芸推开了那扇熟悉的玻璃门。
店里的一切摆设都和多年前一样，没有过多变化。坐在吧台后面的老板听见有客人进来，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在看到谢芸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你不会是……”他摘下了老花眼镜仔细看了谢芸一眼，“小谢吧？”
“是我。”谢芸把墨镜摘下来，笑眯眯地说，“真难为老板您还记得我，那就还是老样子，给我来一份香蕉船吧，多放点草莓~”
“我能不记得你么？”老板慢悠悠地站起身，“当年可是凶神恶煞地领着一伙子人跑来砸了我的店呐。”
“哎哟老板您怎么这么小心眼，这点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记到现在，我后来不是双倍赔偿您了么？”谢芸毫不愧疚，“我当年也是年轻气盛，不懂事儿嘛。”
“就你那性格，我早说了，以后出了社会是要吃大亏的。”老板哼哼唧唧地往店内一指，“你是来找人的吧，在那儿呢。”
谢芸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李玉琢。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头发梳了一个马尾，乍一眼看过去，像个学生一样。
谢芸在那一瞬间有点儿晃神，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多年以前也发生过。
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在李玉琢的对面坐下了。
“你来了。”李玉琢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今天刚出院吧？身体还好吧，谢总？”
“轮不着你操心。”谢芸的语气很不客气，“说吧，找我什么事？”
她们俩从第一眼相识起就开始不对盘，谢芸还没自恋到觉得李玉琢是请她来喝茶叙旧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李玉琢觉得这回谢留和她一块儿与公司解约成功，打了谢芸的脸了，想来炫耀一番。但谢芸又觉得她应该没这个胆子主动来撩她——毕竟，在她年轻气盛的时候，也确实干过几桩仗势欺人的混账事儿，大概能在李玉琢心里留下不浅的阴影。
李玉琢迟疑着，伸手用咖啡杯里银色的小勺子搅拌着咖啡。
这个时候老板端着谢芸点的香蕉船过来了，三个冰淇淋球占满了一个碟子，上面满满地堆着草莓，苹果片等各式水果。谢芸拿过小叉子先把最顶上的大草莓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语气依旧高傲：“你在怕我？不是已经和公司提出解约了吗？我是不是还要先对你说声恭喜？终于逃出谢芸大魔王的魔爪了。”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来找你的。”李玉琢的轻声说，“谢总，我是想请你，也放谢留自由吧。”
“谢留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谢芸的眼神变了，只要事关谢留，她就会变得如同护食的猛兽。
“他跟我……很像。”李玉琢的声音明显地颤抖起来，却依旧强撑着继续说道，“谢芸，他和我一样，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
“你放屁！”谢芸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我是哪里虐待他了不成？这么些年来我给了他那么多，不论是资源还是什么统统都是最好的，我怎么就成了他的阴影了？”
“但是，他不自由！”李玉琢也提高了声音，“你的爱，对他来说是负担！”
“够了，李玉琢！”谢芸的语气凌厉，“不要再说了”
“你们谢家养着他，就像养着一条狗！他生来就是为了你大小姐的人生保驾护航，搭桥铺路的！你以为他没想过要逃吗！高中时候那唯一一次的机会！你用我来威胁他，逼着他主动放弃了那唯一一次逃开你的机会！你这根本就不是爱他！你才是囚禁他的那个牢笼！”李玉琢激动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顶撞谢芸。
谢芸的眼神在那么一瞬间变得像是要吃人般的凶狠，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归于平静。她挖了一小勺冰淇淋，优雅，而又恶毒地开口，声音像是淬着蜂蜜的刀刃，又甜又锋利：“随你怎么说，谢留，我不会放手的。”
说完，她不打算再与李玉琢有过多纠缠，起身丢下了几张百元大钞，转身就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算我求你。”李玉琢楚楚可怜的眼中开始浮起朦胧的雾气，却依旧执着地拽着谢芸。“你不知道他从小在你身边长大究竟受过多少伤，在所有人眼里他只是你谢芸的哥哥，没了这个身份他就什么都不是。你父亲临终前，要他签了那么多不平等的合约，就是为了把他一辈子都拴在你身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