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残酷的世界,主创造了我们,创造了神灵们,将我们从伊甸流放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我们要在这个世界让我们的救赎我们所犯下的罪孽——那便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
——《主教圣典·盛日篇》恺撒注解
安德烈斯呆呆坐在尼格鲁的背上,看向天空上的大战,两个女人正在拼死拼杀,多兰的不时被暗灵女王引导向大地,但毫无疑问的,民众们在慌乱中被击中身体,化作焦炭,还有被雷霆撕开胳膊,然后血流不止,尼格鲁身上燃烧起炙热的火,叼起呆若木鸡的少年,火焰竟然完全烧不掉安德烈斯的一丝衣角,相反的形成的炎柱将那袭来的雷霆击溃,然后疯狂的向另一端的城门奔驰,如同一只迅捷的猎豹,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奔跑,不时击溃那天空上倾斜的愤怒。
这时,天空突然完全暗了下来,那是六阶以上的强者特有的力量:领域!
而身为一个半神级别的强者,暗灵女王的领域笼罩了正午的天空,将白天硬生生的变成了一片黑暗,于是,夜来临了。
但夜却不能吞噬天地的愤怒。
蓝色的雷霆如蛇般在夜空上狂舞,他们的起源,却在此刻,不再是蓝色,而是金色,而出去的雷霆,也在此刻沸腾起来——他们不再是狂舞的银蛇,而是连咫尺天涯都不是问题的金色巨蟒!
那个金光源头的中心,是多兰手中的那个大锤。
苍老古朴的斧柄上,是巨大的锤头,金光下的多兰,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光源。而金光下,却有隐隐的五色光芒展现。
多兰的领域,是狂暴雷霆中,孕育的生命。
只要雷霆能够延伸到的地方,就是多兰的领域。
一道金色的光芒炸开,将黯夜彻底撕碎开来,暗灵王城顿时满街尸首,凡是没来得及逃开的,无一幸免。
安德烈斯却在此刻到达了西侧的城门,他们要穿过这个王城,迅速的摆脱掉那几位长老的追杀,尼格鲁在此刻咆哮一声,用头将男孩甩到背上,男孩紧紧抓住它的皮毛,吃痛的它却没有顾得上教训一下这个小家伙,猛然跳起挥舞了一下利爪,三道炽红的爪芒被它汹涌的划出,割裂开厚重的石头城门,碎裂开的城门却没有立刻倒塌,但是聪慧的野兽张开了他的嘴巴,灼热的火焰迸发而出,裹挟着光洁被切割的整整齐齐的石块,在火焰中冲出了一人一兽,奔向遥远的火山之下。
而此时,被黄色光芒闪晃了眼的暗灵女王看到了满目疮痍的城市,一言不发。
而在此时,安德烈斯猛然坐起,一袋冰凉掉落下来,如濒死的鱼一般张开他的嘴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满身冷汗,他看到了身旁熟睡的母亲,打量着四周,他看到了尼格鲁趴在木质地板上,睡得正香,耳朵抖动一下,抬起头来,看到安德烈斯那苍白,但是已经醒过来的脸,兴奋地走了过来,用脑袋蹭蹭少年的手心。
又是,那时候。
安德烈斯虚弱的另一只手触碰到有些凉的脑袋,看到已经生起来的壁炉,知道了这是现实,那恐慌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冰袋,还有一脸盆水,想必是昨晚母亲帮他擦拭了身体。
难道是发烧了吗,他虚弱的下床,一阵天旋地转搅混了他的脑浆,他瘫软的摔倒在地上,终于惊醒了和衣而睡的多兰。
她担心的摸摸安德烈斯的额头,刚刚还有些冰凉的额头,现在就已经开始透出一股滚热——显然,之前的旅途和两日前血腥场景的冲击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与灼热了,之前的军团里所受的铁血教育虽然叫他拥有了献出自己血肉和骨骼的觉悟,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拥有面对百万人因自己而死亡的冷血和残忍。
“咳咳......”安德烈斯有些费力的咳嗽着,在翻绞的视野中寻找水杯,他扶着床沿,躲开母亲温热的手,如醉汉一般站起,他向着那个有水杯的圆桌走去,可是他还没走过去,迈出几步就歪斜在地上。
多兰急急下床扶起安德烈斯,将他架到床上,拿来水杯,冰凉,但并不彻骨。
沁人心脾的凉爽席卷全身,他再次沉沉睡去。
多兰起身,叹口气,打开自己一直系在腰上的锦囊,倒出其中的那块五彩斑斓的石块。
瑰丽之中仿若包罗万象,这世上所有光鲜靓丽都不能比得上其中的美好光景,多兰不知道这是什么种类的矿石,因为这与记载中的所有矿石都不相同,这是,他们在那个世界发现的......所有与他的美好回忆,都在那个世界,和这块石头中。
事到如今,这块石头由谁来打造,就交给安德烈斯来选择吧。
多兰眼神复杂的看向安德烈斯,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安德烈斯,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母亲的姿态来面对他。
尼格鲁察觉到多兰脸上的黯然和不知所措,温柔的用脑袋蹭着多兰的胳膊,叫多兰摸摸它的脑袋。
灭世之兆......吗?他如果找到那个人,是不是,他就真的是那个人,那个曾经差点颠覆了自己族群的那个人......
多兰打了个寒战,转过身去,死死打量着安德烈斯,然而,安德烈斯睡得那么安稳,那个跟她一样高耸的鼻尖只是静静地待在安德烈斯的脸上,但下面的嘴巴,却轻声地,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妈妈,不要走......”
不知不觉间,一行清泪从安德烈斯的眼角滑下,从细密而悲伤的黑色丛林云端上轻柔坠落。
她在这一刻,被彻底定格在那里。
那可是她的孩子啊,那可是他的孩子啊,那可是她十月怀胎,拼命在那个世界里活下去,无数次从死亡中濒临又脱离才养活的孩子啊。
她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轻轻躺下,将安德烈斯熟睡的脸庞埋进自己的胸怀,任凭泪水滑落,没有哭喊,没有恸哭,只有一句:“妈妈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不会走,安德烈斯......”
早就做出决定了不是么?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灭世之兆,也无论他是不是灭世之兆,她只知道,她是他的母亲,她要他活下去,仅此而已。
因为她是强大的母亲,她是强者,自然要在自己的天国,将弱小的孩子从炼狱中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