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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在这次长途旅行中,我们经历了很多有趣或者惊险的事情,后面我将一一讲述。经过几天的路程,我们到了马德里(作者注:城市名,西班牙首都),因为大家以前都没有去过西班牙,所以都想在那里呆一段时间,顺便参观一下西班牙皇宫,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但这时已是夏末秋初,天气在一天天转冷,为避免将来遇上恶劣天气,我们不能在西班牙逗留太久。因此,十月中旬大家就从马德里出发了。可是,当我们到达纳瓦拉(作者注:地区名,西班牙北部自治区,位于法国和西班牙之间)边境时,听说法国境内的山区下了大雪,很多试图冒险翻山的旅客,都被迫返回了潘普洛纳(作者注:西班牙东北部城市,现为纳瓦拉省首府)。我们到达那里后,发现情况的确如此。几十年来,我一直生活在位于热带地区的小岛上,连衣服都穿得很少,现在忽然遇上这种严寒,身体完全受不了。尤其是,我们离开老卡斯蒂利亚(作者注:地区名,位于西班牙西北部)才十来天,那边的气候暖和,甚至还比较热。现在忽然遇到从比利牛斯山(作者注:山脉名,位于法国和西班牙两国的交界处)上吹来一股寒流,一下子让人冷得受不了,我们的手指和脚指都几乎要冻掉了。而可怜的星期五,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雪,不知道严寒的滋味,现在突然漫天大雪,天气又这么冷,简直被冻坏了。更糟糕的是,我们到了潘普洛纳后,大雪还在下个不停。这场大雪使得行程变得非常艰难,有些地方的积雪太厚,让人简直寸步难行。而且这里的雪又很松软,堆得非常厚,如果再冒险前进,大家随时都有被活埋的危险。

我们一行人在潘普洛纳就这样住下了,一呆就是二十来天,眼看冬天就要到来,再也不能指望天气好转了。于是我提议,大家不妨先到富恩特拉比亚(作者注:城市名,位于西班牙东北部巴斯克自治区),再从那里乘船去波尔多(作者注:法国西南部著名港口城市,以盛产葡萄酒而闻名于世)。就在我们打算就这么走的时候,遇到了四位从法国过来的绅士。他们前不久在法国山区被大雪所困,后来想办法找到一个向导,带着他们绕过朗格多克(作者注:地区名,位于法国南部地中海沿岸)附近的山脉,然后来到西班牙,沿路没碰到什么大雪阻挡。据他们所说,就是积雪很厚的地方也冻得非常硬,人和马踩上去,不担心陷到雪里去。听他们这么一说,我们立即找来那位向导,请他带领我们从那条路去法国。临行前,我们准备充足的武器弹药,防止野兽攻击。因为向导告诉我们,大雪封山后,山里的野狼等动物由于没有吃的,很容易攻击过往行人。我们告诉他,大家准备充分,遇到这类野兽也不用担心。

于是我们在向导的指引下,在十一月十五日那天从潘普洛纳出发了。队伍中,还有另外十二个绅士和他们的仆人。他们之前试着翻越山区前往法国,但也因为大雪而被迫退了回来。出乎我意料的是,向导居然带着大家往回走,沿着我们从马德里来的那条路走了大约二十英里,然后渡过两条河,进入平原地区。这里的气候又变得暖和起来,一路上都是风光明媚,景色怡人,可是突然间,他带着大家向左转,从一条路进入了山区。这一路却是山峦重重,悬崖峭壁,非常吓人。他带着我们在山里绕来绕去,结果不知不觉中我们竟然绕过了最高的山峰,并没有碰上什么大雪的阻碍。突然间,我们远远望见了朗格多克州和加斯科涅州(作者注:地区名,位于法国西南部)。只见那里风景如画,郁郁葱葱。可要到达那里,我们还得走上很长一段崎岖的山路。这时,雪下得很大,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路变得非常难走。不过,向导似乎并不担心,他告诉我们,用不了多久大家就可以到那里了,让我们跟着他继续前进。

这时,天已经临近黄昏,向导带着大家在山路上走着,突然,从旁边的密林,蹿出来三只野狼,后面还有一只大狗熊。有两只狼直扑向导,其中一只狼死死咬住他的马,另一只则凶狠地扑向他,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都吓傻了,甚至忘了拔枪,只是大声向我们喊救命。这时星期五正在我身边,听到呼叫,他一下子就冲上前去,拔出手枪,对着狼的头部就开了枪,野狼被打死了。算那个向导运气好,遇上了星期五。因为星期五以前在他的部落里,成天和这类野兽打交道,一点儿也不害怕,所以遇到这事才能这么冷静,反应迅速,要是换了别人,估计这位向导就没这么幸运了。尽管如此,我们所有的人都还是被吓坏了。随着星期五的一声枪响,我们好像听见两边的狼群也发出了凄厉的嚎叫,这声音在山谷里回响,仿佛成千上万只狼在叫似的。当星期五打死这只狼后,另外一只狼见势不妙,立刻松嘴,仓皇逃走了。可接下来的场面则更为惊心动魄,星期五和那只大狗熊展开了一场艰巨的人兽大战。

狗熊动作迟缓,不像狼那样敏捷,通常情况下,它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除非人先攻击它。所以,在森林里碰见它,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它,给它让路,一般是没太大危险的。如果你真的怕它,你最好眼睛望着别处,继续走你的路,如果你停下不走,站在那里,用眼睛死死盯着它,或者甚至丢东西打它,那么,它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找你算账。还有,一旦狗熊觉得它受了你的侮辱,它就会不分白天黑夜地跟着你,直到报了仇为止。

我们来到星期五跟前时,他已经救了向导,正扶他下马。突然,那只大狗熊就从树林里跑了出来。身躯庞大,威风凛凛。看见它,我们大家都吃了一惊。可是星期五脸却表现出异常兴奋的样子。不停在那里叫唤,又指着熊对我说,“主人,我想和它握握手,让你们都开心一下,可以吗?”看他这副兴奋的样子,我深感意外,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别说傻话,”我说,“小心它吃了你!”“吃了我!吃了我!”星期五连说了两遍,“我还要吃了它呢。我要让你们开开心。你们都站开,看我的!说完,他就脱下皮靴,换上一双便鞋,又把马交给我的另一个仆人,然后提着枪一溜烟跑了过去。

那只狗熊正慢腾腾地向前走着,根本没有理会周围发生的事。可是星期五却冲到它附近,跟它打招呼起来,“喂,你听着,”他说,“我跟你说话呢……”我们大家看着眼前的一切,面面相觑。星期五赶上狗熊,捡起一块石头,向它扔去,刚好打到了狗熊的头,当然,这伤不了它一根毫毛。他这样做,或许就是在逗我们这些看的人开心。狗熊感觉到打它的石头,也看见了星期五,突然转过身来追赶他。别看它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其实速度非常快。星期五见了,撒腿就向我们这边跑来。大家心里一阵紧张,好几个人都端起枪,瞄准了那只狗熊,准备开枪救人。这时我心里非常生气,那只狗熊本来走得好好的,并没有惹我们,他却无缘无故地去招惹它。尤其可恨的是,他居然把狗熊引到我们这边来,而他自己却跑开了。于是我大声喊道:“你这个家伙,你就是这样让我们开心的吗?赶快闪开,我们要开枪打它了!”他听了以后,连忙大叫道:“别开枪浴别开枪浴你们站着别动,看我的浴”说完,他就从我们身边跑过去,朝一棵大橡树奔去,把枪放在树根部,然后非常敏捷地就爬上了树。那只狗熊紧追不舍,转眼之间也来到树下,我们大家也远远地跟了过去。

狗熊在树下向上望了望,接下来的一幕谁也没想到:它居然也开始爬树,看上去那么粗笨的身子,动作却敏捷得让人吃惊。不一会儿,熊已经上了树,大家都惊呆了,很为星期五的性命担忧。等我们来到树下的时候,星期五已经爬到一根树梢的顶端,当狗熊也爬到这根树枝的中间时,星期五朝我们大喊:“你们看我教狗熊跳舞啦!说完,他就在树枝上用力摇晃起来,弄得那狗熊摇摇欲坠,只能站住不动,并回头往后看,想爬回去。看到这种情形,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可星期五的玩笑还没有结束,他见狗熊站着不动,就又去逗它:“你过来啊浴怎么不过来了?你再过来一点点吧!然后,他暂停摇晃,那只狗熊见状,又向前走了几步,于是他又开始摇晃树枝,那只狗熊就又站住了。这时,树下的人都叫星期五不要再动了,说我们要开枪了。可是他却大声叫道:“帮帮忙浴别开枪,等一下我亲自来打它。”

总之,星期五在上面把那只狗熊折腾了个够,我们大家在下面也笑够了。可他究竟想怎么做呢,大家谁也不清楚。起初,我们认为他是想把狗熊摇得摔下来,可不久,大家发现那只狗熊并不傻,为防止被摇下来,它用宽大的脚掌死死抓紧树枝,不肯再挪动半步。大家都静静地站在树下等着,不知道这场玩笑如何收场。可是星期五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他见狗熊站在那里不再移动,便开始爬到树枝最细的地方,树梢经他一压,就向地面弯了下去,他便顺着树梢滑了下来,轻松跳回地面,然后,飞一般地向他的枪跑去。拿起枪,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喂,”我对他说道,“星期五,你准备干什么?为什么不开枪?”“现在还不是时候,”星期五说,“你们等着吧,我再叫你们乐一乐!那只狗熊见敌人走了,就从站着的地方开始往后退。一步一步,显得很从容,终于退回到树干上了。然后,倒着身子,屁股朝下,从树上往下爬。可就在它的后腿刚要落地的一刹那,星期五上前一步,站到它的跟前,把枪口塞进它的耳朵,一枪把它打死了。这时候,他才转过身来,看着我们哈哈大笑,说道:“我们那里就是这样杀狗熊的。”这种杀法真的是我们平生第一次看见,也确实让大家开心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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