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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从此,你我陌路,不再相识

寺庙在郊外的一处山上,若是走过去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夏府此次前去祈福的人多,虽然老夫人她们是乘车去的,但人多行动难免不便,估计路上要的时间不止一个时辰。

元明是男丁,跟其他的下人走在最后面,夕何和夏有桑坐一辆马车。

车行到半路时,天上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轰隆隆地响,大雨把树木打得“噼啪”乱响。一行人找了个人家落脚,借机避避雨。

夕何看周围人都沉浸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自己便寻了个空隙偷跑去找元明。

元明正躲在屋子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闭目养神,一颗小石头就砸在了他的头顶。

元明嘴角忍不住上扬,然后站起来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啊!”,一旁的人问道。

“解手”。

天上哗啦啦地下着雨,两人坐在竹林里,元明伸手支起一个屏障,雨水顺着屏障流下去,把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我想趁现在去一趟西天”。

“我和你一起去”。

元明笑了笑,算是默认同意了。

再上西天的时候,夕何没有看见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没有再听见诸佛的讲经声。周围的天空也变暗了,没有流光四溢,也没有皎洁如霞。

夕何四下打量了一遭,不禁有些疑惑,问道:“为什么和第一次我来的时候不一样啊”。

元明牵着夕何的手,脚下踏着祥云,一路向西去。

“上次你来的时候我还是佛家弟子,可以自由出入西方十方境地;而如今,我已出了佛门,自然不可像以前一样随意到西天了”。

“那这是哪儿?”,夕何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皎洁的星空,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似乎自己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星来。

“是佛祖为世人能登上西天而特意做的一条无名路”。

“无名路?”

“过此路者,凡尘功名缘分皆弃,从此人世皆陌路,再无留恋。”

“那如此这般,岂不是要忘记在人世的一切,那在人世间经历的这一遭,岂非虚妄?”

祥云渐升,似乎已经快要碰到天的尽头,一座灯火阑珊的桥横驾于天际,桥下是一片浩瀚的星辰。

元明夕何下了祥云,执手来到桥跟前。

桥上隔三步就有一盏长明灯,灯火旺盛,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二人走近了,夕何才发现这桥是莲花铺成的,莲花绽放,馥郁芬芳。

元明牵着夕何的手走上桥去,脚下金莲似在星辰中绽开。

“佛祖修了座桥,桥的这边是人间,桥的那边是西天。过了这座桥,便能成佛。”

“若成佛,那人间的一切便都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这不是忘记,而是放下”。

“那……我过了这座桥,也能成佛吗?”

元明被她逗笑了,道:“现在不可能,以后嘛……那我就说不准了!”

二人来到桥中间,元明忽然停下。他拉着夕何的手,真挚地看着她。

“佛祖说,若有缘人来到这里,便能许下一个愿望。你有什么要实现的心愿吗?”

夕何走到桥边,低头望着脚下浩瀚无际的星空,一瞬间被大气磅礴的景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里好美啊”,协会趴在桥边,悠然地看着脚下的星辰。

“再好看也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的”。

“哎!”,夕何轻叹口气,“果然,根本没有什么世外仙境”。

夕何一扫愁眉苦脸,挺直腰板、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地发愿道:“愿我所爱之人今生无忧,愿我心中所念之人无烦愁”。

桥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得缥缈虚晃,幸好元明手快将火苗护在了手掌中。

元明心中奇怪的紧,这里怎么会有风?

他还有些疑惑,夕何就已经许完了愿望,正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真的会实现吗?”

元明笑道:“当然”。

二人过了无名桥,穿过秘境,来到西方世界边界。

“元明求见世尊如来”。

空中忽然被撕开一个口子,呼啦啦地往外狂吹着风。穿过这里,便进入了西天。

西方世界宁静安详,诸佛端坐于下方听世尊讲经。

元明和夕何穿过诸佛,到世尊前行了个大礼。

“元明见过世尊。此次前来,是想从世尊这里取得和那邪物有关的东西”。

世尊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元明了,他伸出手,让元明站在自己手上,然后把他接到自己的面前。

“你变了许多啊”,世尊感慨道。

夕何看着世尊掌中的元明,惊奇地发现那个冷冰冰的元明此刻居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坐在那里,认真地听着世尊讲话。

原来,元明也有这样可爱的模样啊!

“世尊,待这件事过去了,我想在人间活着”。

“当然可以”,世尊看了眼元明又看了眼夕何,笑道:“元明也是会要成家的人啊!”

世尊的声音洪亮宽厚,所有人都能很清楚的听见。夕何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害羞低下了头。

“对了,你要的东西孔雀明王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世尊手一挥,智明子手捧着一捆竹简走了过来。

世尊手指一动,那竹简便飘到了元明面前。

“我在看着些竹简时,发现其中有与你身世有关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不好点破,你不知道也许会更好”。

“这邪物成形恐有上千、上万年的修为,以吞噬人的恶念、欲望为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元明听后皱眉道:“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它生存的条件?而且伤了他,那些人会不会遭受牵连?”

世尊无奈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这邪物应该是因为人而生出来的,按理来说,他应该在我之前来到这世界,关于它的种种,我也是有心无力”。

元明第一次见世尊如此严肃的样子,他也能由此想象出那邪物到底有多厉害。

他一回头,看见夕何跪在下面,一心一意地看着自己。

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万死不辞。

雨下得小了些,夏有良掀开帘子往外伸手接了接雨,拿回来的时候手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点水滴。

夏有良欢喜地跑下马车,只匆匆地给同马车的夏德勋扔下了一句:“我去看看夕何妹妹!”

夏德勋疼自己的儿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都长这么大了,兄妹间还粘得这么紧!

“夕何妹妹!”,夏有良站在马车外伸长了脖子,似乎只要自己使劲儿就能看到人一样。

“夕何出去了!”,夏有桑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马车里传来。

夏有良不禁有些好奇,刚刚下这么大的雨,妹妹能去哪儿?

“夕何妹妹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她没说”。

夏有良环顾四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家中的下人都在屋子里去躲雨了,外面哪还有人影儿?

“啊——”

远处的竹林里传来一声惊呼声,夏有良心中一惊,赶紧撩开袍子跑过去。

夕何和元明从西天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清明。

但此时的清明已经不再是当初在夏府的那个清明了,他没有实体,只有一团飘在空中的黑气可以知道它在哪儿。若不是元明提醒,夕何还不知道那就是清明。

清明出手又快又恨,朝二人飞快地袭来,打得元明措手不及。为了护着夕何,元明只得一把抱着夕何,用背生生承受了清明的一击。

夕何还没反应过来,元明已经把她放在了祥云上,然后一把抽出剑,斩破了面前的黑影。

清明看起来很暴躁,他不顾元明手中的剑,横冲直撞、没有章法。不过片刻,黑影已经被元明的剑撕成了无数碎片,零零散散地飘在空中。

“吼——!”,黑影一声怒吼,漂浮在空中的黑气又凝聚在了一起。

元明持剑,口诵佛号,脚下金光乍现,风墙涌动。

瞬间两人就纠缠在了一起。

金光与黑影难分难舍,天上地下瞬息而变,晃得夕何睁不开眼。

“元明!”,夕何跪在祥云上,试图想要找出元明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物体忽然从正在打斗的地方被扔了出来,夕何定睛一瞧,正是佛祖给的竹简。

若是这竹简落到了清明手中,教他道破了其中的秘密,那天下不知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想到这里,夕何从祥云上一跃而起,伸手接住了那把竹简,然后朝地面落下。

就在夕何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忽然一股力量拽住了自己,她抬头一看:慌乱中竹简散开,而清明正拽着竹简的另一头。

夕何被挂在空中,可这竹简怎么能受得了夕何的重量,穿竹简的金线从中断开,竹简一分为二,而夕何也从空中掉了下去。

元明趁此时一剑刺过清明身体,从黑影里破空而出,然后朝着夕何落下的地方如离弦之箭般划过,在夕何落地前稳稳接住她,然后掉在竹林中。

夕何小心翼翼地将头从元明怀里抬起来,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给自己做肉盾的元明直掉眼泪。

“你吓死我了你!”,夕何把头闷在元明胸口,抽泣道。

元明揉着她的头顶,安慰道:“我没事的”。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怒吼声响起,夕何和元明望去,看见夏有良正一脸震惊、愤怒地看着他们。

“哥……”,夕何慌乱地从元明身上爬起来,跑到夏有良跟前。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夕何拽着夏有良的袖子,有些无措。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错”,夏有良握着夕何的手,轻声安抚道。他的妹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一定是那个无赖,是他欺负你对吧!”,夏有良已经有些慌张,却在故作镇静,他凶狠地瞪着元明,似乎要把他撕烂一样。

“不,不是他,不管他的事的”,夕何知道自己和元明的事没有多大的可能的,所以不敢告诉家里人,可这回却叫夏有良撞破了,这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自己可能在家里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夏有良看的出夕何的手足无措,若真的是什么是也没有,夕何绝不会如此慌张,而她现在的反应,倒是让夏有良不得不多想了。

“此事与五小姐无关,是我轻薄了小姐,还望少爷不要迁怒与她”。

元明当然看得出夏有良在乎夕何,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为难夕何的,所以只要自己把罪责扛下来,就不会牵连到夕何了。

“我就知道是你!”,夏有良不顾夕何阻拦,抡起拳头就要揍元明。

夕何一把抱住夏有良的腰,哭道:“我是自愿的!哥哥你别!”

夏有良的拳头停在了空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夕何,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本来还可以骗自己是那人强迫自己的妹妹,却没想到是……你情我愿!

元明也没想到夕何就这么把他二人的事说出来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阻止便成了这样。

“你……”,夏有良颤抖着指着夕何,“你……怎么能……”

那一瞬间,夏有良的天忽然塌了。让他苦苦隐忍十几年的人,如今却就这么跟人走了。

他可以等,可以让夕何慢慢接受自己,可以带着夕何离开夏府。他现在已经入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自己的势力,就有能力保护夕何。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可如今,她却告诉自己:她是自愿的!他苦苦等了这么多年,就等到了一句,她为别人的“自愿”。

“我不允许”,夏有良喃喃道。

“不允许”。

忽然,他怒吼道:“决不允许!”

“此事,我定要禀告父亲,让父亲将这个无耻之徒送到大牢去!”,说完,夏有良挣开夕何的怀抱,便转身仓皇而去。

“哥哥!”,夕何忽然跪在地上。

“你若是告诉父亲,就是要我去死啊哥哥!”

夕何朝夏有良狠狠地磕了个头。

“哥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不要……”。

夕何泪如雨下,哽咽不能言,只是一个劲儿地朝夏有良磕头。

元明看着那一个个结结实实地头,实在忍不住跑过去将夕何抱在怀里。

夏有良停下脚步,冷漠地回头看着被元明抱着的夕何。

沉默良久,他颤抖着双唇道:“我夏家驰骋商场,家财万贯,世代清白;你哥哥我——乃当今圣上亲自提拔的谏义大夫。而如今,你却跟我说——”

夏有良伸出手,指着元明,痛苦道:“你喜欢一个下人!”

“你如何对得起夏家的列祖列宗!”

夕何泪如雨下,她知道的确是自己对不起家里人,是自己不对,任夏有良如何说她都不会反驳。只是……她真的想和元明在一起,她不想放手。

夏有良看着默认了的夕何,怒极反笑,两行泪止不住的流。

“很好”。

“很好!”

他狠狠道:“你记住了,你们的事我不会告诉父亲”。

夕何闻言惊喜地抬头看着他,却听夏有良继续说道:

“只是从今往后,我再也没你这个妹妹!从此,你我陌路,不再相识!”

夕何看着远去的夏有良,本来憋着的情绪一下就释放了出来,她靠在元明怀里放声痛哭。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再抛下我”。

元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夕何的头。

他看着天上的太阳,忽然落泪了。

天上,原本被元明击退的清明忽然调了个头,在夏有良离去的地方久久盘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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