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仲代的瞳孔闪烁一下,转而看向陶九生,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不会武功。”
陶九生点点头,说道: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诛杀清兵卫的任务,还需交给两位。”
“可是。”
仲代的语气低落,绝望的回答道:“我们杀不了他。”
“哦?为何呢?”
“他的血肉盔甲,我们无法攻克。”
“哦?真的是无法攻克吗?”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在我们与清兵卫周旋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躲在暗地里吗?问这种话是来取笑我们吗!”
陆兴宁生气的说道,口鼻中飞溅出不少血沫。
“在下绝无取笑两位的意思,在下再问一次,两位真的无法攻克他的护身盔甲吗?”陶九生的眼中少了一分戏谑,变得有些正经。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别拐弯抹角的!”
“在下再问一次!两位,真的无法攻克他的护身盔甲吗!”陶九生已经全无嬉笑之意,严肃的问道。
“我俩合招,能砍出一个缺口,但从缺口中喷涌而出的煞气,我们无法抵挡,而且缺口很快就被煞气修补完整。”
仲代不再失魂落魄,转而用平和的语气回答着陶九生的叱问。
“不错,这才是我要的回答。”
陶九生指着仲代,说道:“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你和清兵卫的事情,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看看你的样子,此时此刻就放弃了,令妹在九泉之下估计都会以你为耻!”
仲代抬起头看着这个训斥自己的年轻人。
这时陆兴宁开口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帮忙除掉这个人魔,现在就拿我的名帖去找戚家军或者锦衣卫求援。”
陶九生微微一笑,翘起二郎腿说道:“上差大人,戚展文将军此时正在和北方的俺答部落对战,无暇顾及这里,去都指挥使司?哈哈,只怕锦衣卫的人到了这,您的骨殖都被那头野猪熬成汤了,而且——”
陶九生顿了顿,看着陆兴宁的眼睛,笑着说道:“我想让您立此大功。”
他清清嗓子,对他们两人说道:
“两位一定要记住,血肉盔甲对于别人来说,是铜墙铁壁,但对于你们二位而言,不再是了,你们二位手中的兵器皆非凡品,一支兵器做不到的,再加一支说不定就做到了。我说了,你们还活着,你们很幸运,因为老天给了你们翻盘的机会。”
陶九生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严肃地说道:
“这时候选择放弃,就是与曾经的自己为敌!”
陶九生的话对二人的触动很大,两人眼中的绝望褪去了。
此时仲代开口道:“相比第一次树林的对决,这次清兵卫的血肉盔甲似乎弱了一些,否则就算我们拥有再锋利的兵器,也砍无法砍破它。”
陶九生站了起来,对仲代说:“没错,你终于发现了,相比于树林那次被吓破胆而没动手的上差大人,果然是你的判断更准确。”
还没等陆兴宁发作,仲代继续追问道:“是你做的手脚?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哪些人,那些流寇不可能这么尊敬一个不会武艺的异邦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陶九生平静地说道:“在下陶九生,一介布衣,我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联手,一起除掉清兵卫和米山!”
仲代和陆兴宁沉默了一阵,陆兴宁先开口说道:
“我不信任你。”
“我也不信任你。”仲代也说道。
陆兴宁继续说:“凭你一个不懂武艺的人有什么办法消灭人魔?”
“你很狡猾。”
仲代眉头紧锁,盯着陶九生说道:“我是很想报仇,但不代表我甘心被人利用,你有什么目的?”
陶九生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离开了。
倭寇们聚在一起烧饭,看到陶九生经过,纷纷向他行礼,他们心里压根儿看不起陶九生,但此人是他们主公的心腹,曾有几个嚣张的倭寇对他无礼,下场都特别惨,这个人就像是岁末时农民祭拜的稻荷神,只能用来敬畏,决不能得罪。
他们知道陶九生的屋子里关着绝世佳人,即使那门并没有上锁,而且屋中的人还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出来打水,可谁也没有破门而入的勇气。
陶九生来到屋前,一把推开门,又突然把门关上了。众倭寇看着满面通红的陶九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推门而入。
“下次你要是再不敲门,本姑娘就打断你的爪子!”
春秋月脸色通红,把换下来的衣裳叠好放了起来。
“咳咳,那个,今天天气真的不错啊,哈哈哈。”
陶九生尴尬的笑着,然后从怀中拿出馒头,递给春秋月,说道:
“趁热吃吧。”
“哼。”
春秋月接过馒头,小口吃起来,陶九生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春秋月,然后开口说道:
“还有五天,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师兄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你也可以见到你活蹦乱跳的五师兄了。”
“你说什么!”
春秋月惊讶的站了起来,可陶九生就好像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他示意春秋月坐下,待她坐稳后,陶九生继续说道:
“五天以后,你需要独自离开这里,穿过那个怪物和众倭寇的包围,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得了,”
春秋月攥紧的手心已经出汗,她看了看自己放在一旁的佩剑,郑重的点了点头。
入夜了,在那间最宽阔的屋子里,清兵卫正在狂饮,他撕开酒封,仰头将大坛美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又撕开另一坛酒的酒封,狂饮的他自然无暇欣赏今晚黯淡的月色,亦如仓库中紧张对峙的三人。
“你们没有选择了。”陶九生不慌不忙的说。
“先说清楚你到底为了什么。”陆兴宁质问他。
陶九生苦笑一下说道:“当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了。”
“胡说八道,你卖国求生,带着这些倭寇四处烧杀掳掠,残害了多少大明子民!”
陶九生看了看陆兴宁,笑着说道:“你知道这树林周围几个县,最远的县才有多少距离吗?不足百里,凭这伙倭寇的速度,三五天肯定能到达,一个县有多少兵力?能比这沿海卫所更多吗?况且这伙倭寇也不是傻子,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找不到钱粮更多的县,而在这山林里绕圈子屠村吗?我是碰巧遇到了这伙倭寇,我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我自己没法除掉他们,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我只能带着他们在这山林间兜圈子,让他们只挑偏僻村子下手而不是去进攻城镇,而且我事先就放出消息,这一带有倭寇肆虐,尽可能让周围的村民闻讯逃生。”
“全是借口!那你为什么带着他们去破坏了卫戍所。”
“关于这点,我不得不说声抱歉,是你的人在林中游荡被倭寇抓住了,而且米山有的是让人招供的把戏,如果我找借口阻止,就没法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了,只好无奈牺牲了一众士兵,锦衣卫大人,如果这一切都是我在说谎,那远在京城的您又是怎么这么快得到的消息呢?当真靠那些辛勤耕耘的士兵送信吗?”
“难不成是你送出的消息?”
“我本以为朝廷得到消息后会派来几个高手,可没想到朝廷真以为这是小股倭寇不成气候,只派来个新人。”
“可是,如此弃车保帅之法,太过残忍,你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陶九生面容突然冷峻起来:
“那你们杀了那怪物不就好了?你们杀了所有倭寇,那就天下太平了,就不会有人再死了,就因为你们杀不掉他,才让他毁掉了卫戍所和许多村子。我的方法或许不是最好的,但起码救了更多的人,如果你们没本事杀不了他,那这些村民和士兵,就是因为你们的无能而死!”
陆兴宁想辩驳,但却说不出一句话,陶九生一字一句像铁锤一样重重敲打在陆兴宁心里,少年的内心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拷问,流下了两行眼泪。
仲代此时开口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陶九生变回平常的态度,从容的说:“要想对付人魔,首先要解决他手下近三百个倭寇,对付他们,我还需要一部分人。”
“你不是说调兵来不及了?”
“不需要精兵强将,也不需要太多人,我只要二十个人,但是有点特殊要求。”
“什么要求?”
“要有手有脚的。”
“......”
陶九生知道自己的这个玩笑并不高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知此事上差大人可否做到?”
陆兴宁整理心情,说道:“拿我的名帖去县衙,调二十个人很简单,但只怕二十个衙役都不是三五个倭寇的对手,更何况是二三百个。”
陶九生自信的说:“放心,二十个足够了。解决了这些倭寇,剩下的就是最棘手的清兵卫了,我仔细观察过人魔清兵卫的血肉盔甲,这个护罩依靠血肉加固,而且内外都没有弱点,刀剑,拳脚,术法皆不能破,堪称无敌,最开始我就纳闷,他也不过凡人之躯,怎么能驾驭如此强悍的妖魔之力呢?”
仲代接过话来,说道:“因为他是通过米山的施法帮助。”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据我观察,这怪物并不是头甘心受人驱使的野兽,更不是完全受米山摆布的傀儡,他效忠的始终只有他自己,他有好多次故意挑衅米山,但始终没和米山彻底翻脸,那你说他是为什么?”
仲代略略思索,果断的说道:
“清兵卫不敢撕破脸皮,就是说...米山手中握有清兵卫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