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代十分平静的说道:“他吃女子的血肉,尤其在满月之时必须要吃处女的软玉,不断累积的鲜血和阴气,在他周身形成一层屏障,这层屏障在鲜血的铸造下越发坚不可摧,寻常的刀剑拳掌根本没法伤他,不断吞下绝望者的血肉,化成了让他人更加绝望的血肉盔甲。”
“这...”
陆兴宁皱着眉头,继续问道:“既然你说那酒吞童子是妖怪,妖怪和人自然不同,对妖怪有效的方法难道对人也有效吗?”
“对人自然无效,但那咒术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这个方法奏效了。刚开始的清兵卫,果然骁勇善战,带领我们赢得了大大小小的胜利,但是代价,便是我们每隔七天都要向他供奉一名处女。”
“啊!这与禽兽还有何分别!”
“最开始是农民的女儿,然后是下士的,最后连士族和豪族的闺女也没放过,有些人发现领主要的仅仅是处女,于是动了歪心思,可是根本没用。
所有人名都有造册,未出嫁的女儿不允许出嫁,城门开始永久封闭,山上驻扎甲士防止有人逃脱,谁胆敢挑战这个规矩,那么全家都会被杀死。这条法令引起国内强烈不满,我也曾专门为此事而拜见他:
‘大人,再这样下去就会民心涣散,再多的胜利,也没有意义,没人居住的领地,还算是领地吗?’
他一边擦拭着手里的刀,一边说道:‘仲代,只要等我有足够的实力招兵买马,我就会停下来,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还要等多久,最开始是农民的女儿,再后来是下士,然后是士族和豪族,从最开始的七天一人,到现在的几乎每天一人,还有多少人才能满足你,还有多久我的妹妹就要为我们的领主大人奉献自己的生命了?’
他放下手中的刀,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我们是挚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牺牲纯子的生命?绝对,绝对不会有那一天的。’听着他的保证,我知道,对其他人来说,从前那个英明神武的领主,在要求他们奉献女儿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而我,不但要尽武士的义务,更要掩盖他的残忍。
胜利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就算十倍于我们的敌人也不是对手,但是领地内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派出士兵镇压也于事无补,因为,那些士兵的姊妹和女儿们也要奉献给我们的领主,但清兵卫从不理会这些,他整日只与咒术师待在一起,谈论着那些禁忌又可怕的咒术。”仲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
“他开始变得暴躁,变得喜怒无常。不仅如此,他的样貌也开始发生改变:仆从在给他梳头时发现他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红色的发丝,以前合身的战甲现在越来越瘦小,他开始变得高大,变得肥胖,变得...更像一只恶鬼。”
仲代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悲凉,他又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我辞去了武士的工作,躲在家中,和纯子一起归于安逸,不去理会事态发展。可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到来了,那一天我卖掉柴火,回到家中,发现门开着,地板上有很多鞋印,而我的妹妹,已经不在家中,我瘫坐在门口大哭,我知道一切都发生了,我知道我的领主他在这一刻死了,过往的荣耀都是笑话了,现在坐在主城里的,只是一个叫清兵卫的人魔。”
“人魔...”
“我提着刀,冲进主城,一路上没有人影,见不到护卫的士兵,当时我的脑海里只剩下报仇,顾不得其他,当我走进院落,一股极浓的血腥味迎面扑来,那座我印象中别致的庭院,如今已经破败不堪,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累累白骨随意堆砌在院中,脚下黏糊糊的,那是一摊一摊的血肉和踩烂的蛆虫,刮来一阵奇怪的黑风,我仔细观看,那风中夹杂着的,是人的头发,无数的头发混在一起,让风看起来像黑色的。”陆兴宁听到这儿,他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我当时害怕极了,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两条腿不停的打颤,脖子后面凉的要命,就好像身处地狱入口,都快要尿裤子了。”
仲代用平静的语气说完,居然还自嘲的笑笑。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我的心底渐渐生出一股愤怒,这怒意竟暂时驱散了恐惧,我战战兢兢地走向屋里,拉开了门。”
说到这,仲代停了下来,不再说话,周围十分静谧,只能听到树枝在火中微微的爆裂声。
“之后呢?”陆兴宁开口道。
“打开门时,我只看到了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地睁不开眼,当我缓缓睁开眼睛时,一道光影,朝着我飘来,它有人的轮廓,但看不清楚脸,它慢慢靠近我,从我身上直接穿过,我能感受到它的温度,那感觉就像是阳光照射在身上一样温暖熟悉,可我转过头再去看那道光影,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待我回过神来,我手上多了一件物什,是一支发簪,我认识这支发簪,这是几年前的祭典,我在街上买来送给纯子的,就是现在手中沾满鲜血的这一支,。”
入夜后风吹得紧了,两人裹紧了衣衫,添了柴,让火更大一点,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火光中传来噼啪的声音,火光在风中摇曳,照的两人身影忽大忽小。
“我愤怒的向屋里走去,我走过血迹斑斑的长廊,在尸骨和腐肉堆积如山的主庭里,我看到一个跪坐在那的人,他背对着我,正仔细注视着墙上挂着的那副画。
那是纪念风间领主保卫子民而画的,画中的清兵卫身着盔甲,纵马持弓,威风凛凛,是清兵卫得到过的最喜欢的礼物,他把它挂在自己的主厅,日夜欣赏。
此时那画中的武士已经被血液浸透了,一个很难称其为人的东西坐在那,欣赏那幅画,他体态高大臃肿,身上那件华丽的羽织已经被撑破了,红色和黑色的头发掺杂在一起,这时,这个东西开口了: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隆司,你的妹妹就是最后一个,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血肉铠甲,这天下就要是我的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愤怒到达了极点,我觉得全身的血气都涌到了头顶,我拔出刀就对着他砍了过去,顿时鲜血四溅,我本以为得手了,没想到只是划破了他的皮肤,他转过头,那模样吓了我一大跳!
本来英俊的五官此时已经扭曲到可怖的状态,他对着我怒吼道:
‘你说过永远效忠我!我是你的领主!你居然背叛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一声怒吼,他的佩刀已经砍中了我。”
说到这,仲代的手不由自主的划过胸口刀伤的位置,继续说道:“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倒在血泊中,看着清兵卫迈过我的身体,一步一步的离开,在弥留之际,我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人,正在盯着我看,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睛,诡异的绿色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烧,看着那双眼睛,我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已经焚烧殆尽”
陆兴宁安静地听着仲代说话,火光下,他仿佛觉得那团小火居然也变成了绿色的,不禁打了个喷嚏。
“我的国家就这样灭亡了,以这样一种滑稽可悲的方式结束了,后来我才知道,米山是被那个久攻我们不下的国家雇佣的,最可笑的是,清兵卫得到了能力后,最先毁灭了他们,敌国的愿望实现了,清兵卫的愿望也实现了,全都被一个好心的恶鬼实现了。我中了那一刀后,本来必死无疑,却被另一个恐怖的家伙救了。”
“和你那魔氛有关?”陆兴宁问道。
“关于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过了不知多久,陆兴宁开口道:“有办法对付那个人魔吗?”
“我本以为有,可现在又没有了。”
“什么意思?”
“这把刀。”
说到这,仲代抽出自己的刀,狭长的太刀,在火光中十分耀眼。
“这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现在来看,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刀,但是与它相同的另一把刀曾经做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就是斩杀了酒吞童子。”
“哦?”
“安纲,伯耆国的名匠,源赖光就是用他铸造的刀杀掉了酒吞,源赖光拿走的是本应该祭神的真打,而这把刀——”
仲代一手持柄,一手托刃,仔细的注视着它说道:“这是稍逊色的影打。”
“可是你与他交战时使出的一招并没有伤害到他啊?”
“或许是影打与真打那细微的差距,再说我的本事也远不如源赖光,看来报仇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成功的啊。”
说罢,他收刀入鞘,又淡淡一笑,略显愧疚地说道:“早知道就不费力偷它了,还得罪了麻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