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父兄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却落了通敌叛国的污名,镇国公府刚被抄家,二房便拿着最后的家产一走了之,老太君闻讯当场气结而亡。
后来的几年,她苟延残喘地活着,想为父兄洗去污名,却只能无助地看着亲近之人一个个因她而死,在她临死之际,纳兰靑梨出现了。
那时的她却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看蝼蚁般看着她,极尽嘲讽恶意地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揭露了一个可悲可笑的真相。
她带着满腹愤恨不甘,死不瞑目,没想到一睁眼,却重生了。
纳兰青桑收回思绪,垂眸压下所有情绪,不冷不热道:“难为妹妹如此为我着想。”
老太君慈爱地看一眼纳兰靑梨,转而瞪着纳兰青桑道:“身为国公嫡女,又是长姐,你懒惰骄纵,自私跋扈,连自己的及笄花宴都得妹妹操心,我们纳兰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孽障,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孙女真是随了萧氏那个丧门星,生来就是气她的!
谁没当过姑娘,不过一个及笄礼,随便办一下就行了,这丫头非要宴请全京城的贵女。
她没同意,这丫头就给大儿子写信告状,大儿子寄来家书一封,字里行间隐有责备她苛待孙女之意。
如是这般,她忍了,毕竟儿子行军在外,她不想儿子因此忧心误了军务,结果呢?
这臭丫头居然给西平候老妖婆的孙女下帖子,当年她可是放话和那老妖婆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不是啪啪打她脸吗!
想到这些,老太君一张满是沟壑的脸就又青又紫,唇瓣都隐隐发颤。
真是气死她了,她需要一盘叫花鸡压压火气!
纳兰青桑扫一眼捶足顿胸的老太太,酸涩温热的情绪在蔓延,前世梦回,她好想回到这个家,再听听祖母的责骂,如今听来虽觉酸涩,但更多的是欢喜。
她与祖母再不亲近,也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前世祖母离世,她深觉自己自私不孝,总是与她老人家针锋相对,悔恨遗憾,今生她不想再与祖母离心留下悔恨。
再者,想要改变前世的轨迹,不管在后宅还是朝廷,祖母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否则以镇国公府通敌叛国的罪名,又怎会只被抄家贬为庶民。
“祖母,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以后我一定乖乖听您的话。”纳兰青桑忽然抬起头,一双杏眸略显可怜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正在想着一会怎么吃鸡下火,就听到这么一句,再对上纳兰青桑那可怜的小眼神,老太太整个人都不好了!
夭寿啊!这丫头又要憋什么幺蛾子!
上次她露出这个眼神是三年前,然后那会发生了什么……她记起来了,她烧了隔壁新安王府的桃园子,原因是偷桃被抓,嫌人家送的少了。
想到这茬,老太太瞬间不淡定了,手上转佛珠的动作一顿,紧紧盯着纳兰青桑:“你又想干什么?”
二婶罗氏:“……”这蠢货又要作死了!
纳兰靑梨:“……”让作死来的更猛烈些吧!
纳兰靑桑嘴角微抽,抿了抿唇:“祖母,您就不能盼着点好吗!”
老太君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你一天不给我添堵,我就阿弥陀佛了!”
纳兰青桑眨巴着一双闪闪发光的杏眸,挣扎道:“我觉得您可以有点盼头,真的!”
老太君无视那双小眼神,冷哼一声:“不需要!”
纳兰青桑无奈地垮下小脸,看来要改善与祖母的关系得循循渐进,还好她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
离开吉星斋,纳兰青桑微微犹豫后向兰若居走去,这条熟悉的路隔了一世还是让她举步维艰。
自她记事起,母亲就独自居住在兰若居礼佛,与她从不亲近,对父兄也都很冷淡,仿佛这一家人她一个都没放心上。
前世她恨母亲,恨她生了她,却从不关心她。
可父兄死后,母亲很快就郁郁而亡,临死前摸着她的脸,说是对不起她,她想去陪夫君和儿子。
那双歉意悔恨的眼眸和掌心的温热,一直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如今,她不想恨了,只要母亲好好活着便好。
她不爱她也好,不见她也好,只要她活着,能在人世陪着她的父亲与兄长。
恍神间,已经到了院门口,院中一派寂然,石阶上零落几朵残花,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这时,一名丫环推门出来,手上端着洗漱用品,想来她母亲已经起身了。
丫环一见纳兰青桑眸中闪过惊恐,连忙上前屈膝,道:“夫人说,若是您来了,让您回去,她身体不适,不便见您。”
纳兰青桑看一眼微微颤抖的丫环,又扫一眼紧闭的院门,眼底闪过失落,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直到纳兰青桑纤瘦的身影远去,丫环才舒了口气起身。
她真怕三姑娘吃了闭门羹拿她出气,没想到就这么平静的走了,估计是今日举办及笄花宴心情好吧。
兰若居内,一位姿容清丽的美妇跪在一尊玉观音榻前,精致绝美的五官一派恬淡,秀眉舒展,红唇微动,嘴里念念有词,一段段梵音流荡在房中。
丫环倒完水看着美妇,忽然同情起纳兰青桑。
三姑娘还不如夫人佛前的一炷香,至少那香夫人还亲手点着,虔诚插向香炉,日日如此,而三姑娘一年到头见不到夫人的面,日日问安也听不到夫人的声。
青石板的林荫小径,纳兰青桑低垂着眼眸走在前头,桃枝和苓香一脸惶惶不安地跟在后头。
姑娘今日没见到夫人怎么不生气,若是像平日那般大吵大闹一番,她们还能安心点,如此沉默无话她们很恐慌的好吗!
她们自小陪在姑娘身旁,自然比旁人更懂姑娘,自家姑娘是心善的,只是在这国公府太寂寞了,想通过嚣张跋扈引起夫人的注意。
她家姑娘心情不好虽然会骂人,但从不动手伤人,而且被她骂过的丫鬟婆子总会在夜里得到一些银两补偿。
正当两个丫环想着如何安慰自家姑娘时,一个竹编绣球砸向了纳兰青桑的的脸,在她白嫩无暇的肌肤上落下一片红痕,看着触目显眼。
随后,一名蓝衣小童子从一侧冒出个头,他不知自己的球砸了人,瞥见竹球落在纳兰青桑脚边,只觉小屁屁又开始隐隐作痛,哪还管什么竹球,抬脚就要逃遁,仿佛纳兰青桑就是洪水猛兽一般。
没成想,他刚转身就像鸡崽一样被桃枝拎了起来:“闯了祸就想跑,你的球砸伤了我家姑娘。”
小童子瞥见纳兰青桑被砸红的脸,有种大祸降临的绝望,踢着小短腿在半空死命挣扎,心中懊悔至极。
早知道就听姐姐的话在书房练字了,这下玩脱了!
小童子是四房的公子,也是镇国公府中的七公子,今年七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刚才正和一群丫环小斯踢球玩,没想到一球砸中了府中的煞星。
那些陪他的丫环小斯一见砸中了纳兰青桑,个个如遭雷击,齐刷刷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三姑娘是府中最难伺候的主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杖打,甚至被发卖出府。
想到得罪纳兰青桑的下场,丫环小斯抖如筛糠,头磕得更快更猛,很快就头破血流了。
这时,一名少女闻讯奔来,她发髻微乱珠钗未点,显然是来得匆忙,一张清雅的脸上满是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