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牛驮着慵懒的少年,悠哉悠哉地朝小镇西侧孤云峰山脚下的一处泉眼走去。
慵懒的少年翘着二郎腿,躺在通身牛毛如绸缎般柔顺光泽的牛背上,那用来打泉水的空木桶被他挂在如白玉般无暇透亮的两只弯长牛角上。
自从得月楼斗词之后,李长宁细思极恐,时时刻刻都在抓紧修行练功。
今天看似是他躺在牛背上昏昏沉沉睡大觉,实则正在运行睡忘功吐纳天地灵气。
最开始,李长宁控制不好进入体内灵气的流向,那些顽皮的灵气在经络和气府中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那感觉犹如急性阑尾炎发作,痛的他满头大汗在地上直打滚。后来,他熟练掌控住体内灵气,可以随意调动指挥灵气走向,让灵气不断流入丹田,冲刷经络,拓宽气府。特别是在施展八部掠影之时,借助灵气运行起来简直快如闪电,犹如瞬间移动般。
李长宁真心觉得灵气这种东西的太玄妙了,不仅自己身体愈加轻盈结石、感官愈加敏锐,就连神识和记忆力也更加强大。
他现在可以一心两用,一边运行着睡忘功,一边思考着,时不时地还跟老黄牛唠上两句。当然,老黄牛不是一个好听众,不太稀搭理他。
“老黄,你说小镇要发生什么事?”
“明先生为什么要离开?”
“萧叔为什么不告诉我?”
“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
“老黄,你知道吗,我来自另个一世界。那个世界叫做地球,人们穿梭在钢筋混凝土浇筑出的高楼大厦中,为了赚更多的钱、住更大的房子、过更体面的生活,每天朝九晚五,忙忙碌碌。”
“那时,我有个快乐幼稚的想法:活着开森就好,银子够花就好。曾一度沉溺于自己堆砌的象牙塔之中,没心没肺地过着“月光贵族”生活。突然有一天,现实把我打得我鼻青脸肿、狼狈逃窜。不堪一击的象牙塔坍塌了,我清醒了,在没有实现财务自由之前,一切愿景都是妄想......”
“唉,老黄,就不能给点回应嘛?”
“哞儿......”
“既然你愿意听,我就继续给你讲讲那个世界。”
“后来,我开始努力学习、没日没夜地工作,总算取得了小小的成绩。那些项目订单是我不知熬了多少夜,陪客户喝了多少酒,吐堵了多少个饭店的马桶,说了多少言不由衷的话换来的。唉,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在没有小姐姐参加的酒宴中跟我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在有小姐姐参加的酒宴中跟我是眉飞色舞的胡说八道......”
“后来,我在公司的位置一步步提升,实现了梦寐以求的财务自由。就在那一刻,突然觉得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这样的无忧无虑,实则是安逸平淡,坐吃等死。”
“老黄,你知道什么叫财务自由嘛?”
“一看你就不懂,大概就是像穆禹家那样,花钱完全不用精打细算,买桂花糕从来不问价,去得月楼挑最贵的吃。”
“可是我却不快乐,曾经那种简单的快乐再也找不到了。就像某人所说的:人在有欲望的时候是痛苦的,一旦欲望满足了就会无聊,所以人就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摆荡。”
“后来,也是因为酒,我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开启了全新的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
“有时候我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一枕黄粱美梦,一场自我救赎的梦。或许,我还在酒桌上酣睡,或许还在......”
“唉,其实我还不太适应现在的生活,有时会觉得很孤独,没有人能说心里话。不过,老天既然让我重获新生,那我就好好活着,就像神仙姐姐说的那样,遵从本心无憾罢了。”
“星空是否璀璨明净,这取决于自己站在何处、望向何处、心在何处。世间道理我都懂,可是道理是道理,生活是生活......该过不好,还是过不好......。”
“老黄,你有梦想吗?忘了,你不懂成年人的世界。”
“其实,我挺俗气的,什么梦想不梦想的,快乐最重要。其实放纵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嘻嘻嘻...”
“老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小就有个梦想,那就是以后要富甲天下、纵横天下、风流天下。”
“老黄,我这梦想牛气不!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请你吃最嫩的草,喝最甜的水,蹦最野的迪,够意思不!”
“哞儿......”
......
李长宁絮絮叨叨地和老黄牛唠了一路。说着说着,心绪畅快了许多,心情也美丽了起来。
打水返回的途中,他隐约听见树林中有人在说话,便轻轻拍了拍老黄牛,跳下牛背,顺着声音的方向悄悄寻去。定神仔细一看竟是那位头戴玉簪子的黑袍中年男子,此刻,他心中的恨意悄然而生。
黑袍中年男子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衣、腰佩一柄紫鞘长剑的高挑少女。
白衣少女背对着李长宁冷冷地站在一旁。显然,她和黑袍中年男子不是同路之人,二人在这狭窄的林中小路中相逢,谁也不肯让谁。
白衣少女乌黑飘逸的长发被一支雕刻精细的白玉流云簪盘起,露出凝雪般修长的玉颈,腰间束带勾勒出圆细美好的腰身,散发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气质。
李长宁看见少女背影的第一眼,顿时想起《洛神赋》中所描述的仙人模样,“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难道当年曹植真亲眼见到了降临凡间的洛神,才写出那梦幻般的惊艳诗篇。
白衣女子的背影已让李长宁如痴如醉。
黑袍中年男子冷冷说道:“小小女子,竟不自量力敢挡老夫的路。”
白衣女子并未退缩,无所畏惧地说道:“那又怎样?”
这白衣女子声音清脆且柔和,听得李长宁心中又是涟漪泛起。
黑袍中年男子昨夜在铁匠铺被人一掌击晕,又被当做死狗一般扔到这荒郊野岭。他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又遇到对面不知好歹的莽撞女子,心中更是恼怒。
他握紧藏在袖中的拂尘怒喝道:“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