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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再会

地震过去已有小半年,人们渐渐从灾难的伤痛中走出。即使有些伤,是一辈子也好不了的。就像我,现在靠着宠物轮椅四处活动,靠着前肢快速向前滑,依然能感到快乐。作为一只猫,不会为生活而烦恼,只会因为没得玩,而感到无趣。

翔哥前往省城治疗已有十来天,这段期间,他始终与家里保持联系,告知每天的状况。根据他们聊天的内容,大概能推断出,治疗的效果还不错,能恢复九成的行动力,这么看来,今后的他就不需要那么吃力地走路了,没准好好锻炼,都能和正常人无异。

最近天气开始转凉,民间会吃些温补的东西,据说,今年偷狗贼十分猖獗,这十里八村的,传言被盗了几十只狗,这让许多人都十分警惕。狗在农家是看家护院的好帮手,谁都不想要自己养了数年的狗,就此销声匿迹。

就在深秋的凉夜里,时间大约凌晨两点,下弦残月刚升至半空。远处有个可疑灯火闪过,引起数声犬吠。渐渐的,有些狗叫声就没了,仿佛消失了一般。我在二楼阳台栏杆的缝隙观察着,猜测着远处发生的事,想必这些人就是偷狗贼。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传来消息,隔壁村丢失六条狗。并有不少人宣称半夜听到不少狗的叫声,以为只是夜归人路过惊扰了狗,就没太在意,没想到第二天醒来,自家的狗就不见了,这些话引起我们家的警惕。毕竟,我们还有阿黄这只老黄狗在,它在王家生活了四年多,家里的每个人都对它很有感情,视若家人。

不过,偷狗贼很聪明,他们并不会傻傻的在短时间内于同一个区域内偷狗。他们会先去其他地方扫荡,待到上次偷狗的区域放松警惕,再次回来。所以,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偷狗贼并没有来到我们村作案,这段时间也算是十分平静。

与此同时,翔哥腿部的治疗,也基本结束了,刚从省城出发准备回来,听闻这个消息,我就十分期待他的归来。虽说,这家人因为我救了翔哥的命,一直养着半身不遂的我。但是,真正对我好的,还是只有翔哥。这一点,在翔哥去省城治疗的期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例如,每天饭点,翔哥或多或少都会给我些肉吃,而他不在的这段期间,我能吃的就是咸鱼头拌稀饭。经常一天只吃一顿,剩下的时间饿肚子。由于我无法跳跃,所以更不可能去橱柜偷食。有时候,阿黄对我还更好些,会从垃圾堆翻出能吃的食物并分享些给我。虽然,这些东西的味道都不怎么好,但至少能骗骗肚子。

终于,在我万分期待了数天之后,翔哥终于回来了,他的左腿缠绕着石膏,拄着拐杖,在他妈妈的陪同下,迈进了家门。医生嘱咐道,今后的日子里,慢慢做康复训练,有望在两个月内恢复到受伤前的九成行动力。

翔哥放完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来到院子,扶起我的前爪,表达他对我的思念。我又何尝不思念他呢,这段时间,他不在,我的伙食都下降了好几个档次。好在,他给我带来了好多猫罐头,这种只有宠物猫才能享受的美味。随即,他开了一罐猫罐头在我面前,我闻着猫罐头的香味,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好处也少不了阿黄,翔哥也带了狗零食给它。

之后的日子,翔哥每天都会坚持出来运动,到附近走动走动,而我就拖着宠物轮椅,跟在他后面跑,邻居见到,都夸我很有灵性,是一只懂人性的猫。而阿黄,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以保护我们的安全。

但是,保护安全的阿黄,却迎来了自己的灾难。在偷狗贼离开隔壁村二十天后,那群家伙终于降临我们村了。平时,村里基本相安无事,所以各家各户的院子围墙并不是很高,毕竟,贵重的东西也不会放在院子里。何况,有阿黄在看家护院,小偷想翻过围墙并不容易。可是,这次来的小偷却是冲着阿黄来的。

大约在凌晨两点前后,有几个人蹑手蹑脚地拿着手电筒四处探查,有些在户外休息的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麻醉并套入麻袋里。他们逐渐靠近我们家,并在围墙外在偷偷摸摸地向院子里查勘,这点小动静引起了阿黄的注意,它吠了几声,警告墙外的宵小之辈不要乱来。但也正是这几声吠,暴露了院子里有条狗。

其中,有个偷狗贼爬到了围墙上,用手电筒照着墙内的一切,他看到阿黄正盯着他。就招呼墙外的同伙,给他火腿肠。他轻轻地跳下围墙,向阿黄示好。阿黄发出低吼声,保持着警惕,就在这时,他拿出手中的火腿肠,向阿黄伸过去。阿黄大吼一声,把他吓退了几步。

不过,食物的香味还是飘入了阿黄的鼻腔,阿黄忍不住向前探了探,闻了闻那根火腿肠,确定可食用后,放松了对偷狗贼的警惕。它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火腿肠,过了没多久,突然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偷狗贼向围墙外的同伙示意,表示成了。

阿黄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想拼命挣扎起身,可火腿肠被加了安眠药,它越是挣扎,身体越不听使唤,不一会儿就直接放弃抵抗了。偷狗贼发现得手了,叫同伙扔进一个麻袋,准备将阿黄装进麻袋里。

而此时,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的我,已在黑暗的角落里,准备向偷狗贼发起攻击。我悄悄靠近他的脚边,他为了尽量不发出声音,把鞋子都脱了。好机会,我不顾他的脚臭味,扑向他的脚,又是挠又是啃。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他知道自己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并不敢出声,而是疼得直吸气。

他气得想一脚把我踢走,但由于用力过猛,另外一只脚打滑,使得他直接摔倒在院子里,并砸到了花盆,制造出了极大的动静,这下子惊动了正在熟睡的王家人。很快,屋内的灯光亮起。

偷狗贼站起身,慌张地想要逃走。翔哥他住在一楼,很快就出来了。他举起手中的拐杖,向偷狗贼扔了过来,砸到了偷狗贼的腿上。虽然不是很重,但这一砸也让偷狗贼的腿一软,跪趴在地上。随后,翔哥他爸赶到,跟偷狗贼扭打在一起。而翔哥他妈妈,则拿了一个铁盆,边敲打边大喊:“抓贼啦,抓贼啦!”,不一会儿,邻居们都纷纷醒来。围墙外的同伙还来不及逃,就被制住了。

而围墙内的偷狗贼,也在王家人的攻击下缴械投降,随后被绑了起来。原本该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因为这一伙偷狗贼变得喧闹起来。三个偷狗贼分别被绑在了村主路上的行道树上。有些被偷狗的愤怒村民,就冲上去揍几拳、踹几脚、出出气。有的村民则立马报了警,不一会儿乡镇的派出所就派警察过来了,将偷狗贼捉拿归案。并教育村民不要动用私刑,这是犯法的。但是,法不责众,所有参与捉贼的村民们只是做了笔录就回来了。

到了中午,昏睡了十个小时的阿黄终于清醒了过来,偷狗贼就像一个小插曲一样,慢慢就被人遗忘了。我们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安逸,只要脚踏实地,人生基本就是风平浪静。

经历了人生大磨难之后的翔哥,又成熟了不少。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康复训练,他不仅扔掉了拐杖,而且完全可以靠双脚走路了,虽然看上去还有点一瘸一拐的,但不注意还以为他只是扭伤了脚。他也同意了,家人给他安排相亲,他也快二十二岁了,谈好恋爱,刚好就能结婚生子。

就这样,在春节期间,家里给翔哥又安排了相亲对象,并表示,只是让他们认识一下,能不能成,就靠他们之间的造化了。翔哥还没正经地谈过一次恋爱,所以跟女生聊天时反而畏首畏尾的,十分紧张,老是说错话。不料,对方不但没有嫌弃他,反而说他很可爱,考虑跟他发展下去。

相亲对象是隔壁村的,一个打工归来的打工妹,今年二十一岁,不想在大城市混下去了,就想嫁个人,平平稳稳地过完余生。她叫陈雨霖,这名字,是算命先生取的,说她天生火相,五行缺水,需要雨来平衡。好吧,这年代相信这些玄学的,还真不止王家长辈。

翔哥为了能更好地和陈雨霖相处,在网上学了恋爱技巧,学了好多土情话想跟她说,却被她嘲笑不自然,她还是喜欢那个有点紧张且木讷的他,并说只要他能对她好,她并不挑的。另一方面,陈雨霖相貌可人,不算大美女,但也有几分姿色,加之性格好,很快就彻底捕获了翔哥的心。

后来,翔哥就没有再刻意去学那些别人的技巧,安心做自己,并在交往中慢慢学会恋爱。虽然,说话讨女孩子芳心的方面还不是很到位,但至少,在疼女孩子方面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他们相处了四个月后,决定偷尝禁果,这算不算,向婚姻迈出了一大步呢?这一天,他们想去市里玩两天再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已不难想象。

翔哥他们回来之后,明显比之前更加甜蜜,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里面还有给我吃的东西,陈雨霖在听了地震期间,我找到了废墟中的水流,救了翔哥一命的故事以后,就买了一大袋猫罐头,想要感谢我,救了她对象一命。这些,可以让我品尝一个多月的猫间美味呀!喵~!我幸福得叫出声,并走到陈雨霖的脚边蹭了蹭。

陈雨霖抱起我,说:“灰熊真帅,就是后腿治不好了,你的余生我们来照顾吧!”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我今后的日子,大概就在他们的庇护下度过余生了,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陈雨霖在王家人眼里已经是准媳妇了,她虽然文化水平不算高,但却乖巧懂事,深得王家长辈们的青睐。她对翔哥更是体贴有加,知道翔哥没什么恋爱经验,所以也从不像其他一些女孩子一样,老是出些难题为难自己的对象。她想要什么都直接提出来,只要翔哥做得到,基本上都会帮她实现,就算做不到,也不会怪罪。同时,她也会礼尚往来,在发工资的时候,会给翔哥买买衣服鞋子,或者给我买些吃的。像这种看似平淡简单的恋爱,反而最容易长长久久。

另一方面,随着父母年纪的加大,他们打算把网店全权交给翔哥打理,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十分成熟可靠,过去四年内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也让他认识到了社会的残酷和自然的无情,从此更加脚踏实地的做事。

自此,翔哥一边谈恋爱,一边接过了网店的衣钵,可谓爱情事业两丰收。在他二十四岁那年,他和陈雨霖组建了家庭,并自己盖起了房子,在孩子出生后,为了小孩的教育着想,又在县城买了一套学区房。有家底的孩子,只要够努力,能有更好的前途。

我在他们的照顾下,拖着残废的身体又活了三年,最后还是死于病痛。但是,死对我而言更是一种解脱。谁都不想半身不遂的过半辈子,虽说我有人照顾,但早就厌烦了行动不便的生活。

我的灵魂逐渐离开了这幅半身不遂的躯体,翔哥发现时,抱着我的尸体默默抽泣,最终,他把我埋葬在了村里的小河边,顺便立了个小墓碑。上面写着“救命恩猫—灰熊,王宇翔立”。河边这一块土地,连同旁边的田都是他们家的地,我的尸体埋葬在此,并不会受到打扰。

我的灵魂通过了一道又一道人间不可见的美景,就再次回到了阴曹地府,这一世虽然短暂,故事也没那么丰富,却看过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经历了世界末日般的灾难,可以说此生不亏了。

经过了灵魂转换所的转换,我再次变成了吴小威,最初那个选择转生为猫的自己。历经了三种不一样的猫生,我也明白了当猫的不容易。成为流浪猫,四处漂泊,随时可能身首异处;成为贵族猫,则有可能成为唯利是图者的生产机器,惹得一身病;成为一般的家猫,也有可能遭受不一样的天灾人祸。当然了,也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养尊处优一辈子的宠物猫多的是。但它们的猫生,绝对没有我的精彩!

我在回忆之中前进,再次来到了判官的面前,我在他眼里,也算是熟悉的常客了,一方面是猫的寿命短,另一方面,我三世加起来,还不够正常人类的一半寿命呢。判官看着我,笑道:“吴小威,二十来年过去了,你经历三世猫生,滋味如何。”我默不作声,只是微微一笑。

判官接着宣读判词了:“吴小威,上世为一只名为灰熊的普通家猫,曾为救主人性命,找到废墟之中的流水。一生灭鼠达百只,年幼时曾保护鸡而大战黄鼠狼。就一生功绩来看,可算好猫一只。念其三世为猫,受尽猫生磨难,来世可选择成为大富大贵之人。吴小威,你可满意?”

“满意!”我笑着回应了判官,毕竟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判官一脸严肃地说:“吴小威,别高兴得太早,并不是成了大富大贵之人就能为所欲为!”我回答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不是吗?”判官摇了摇头,说:“那我就告诉你吧,富人必须有仁德之心,死后才能再投胎为人,并且只是普通人家。阎王是公平的,不会让一个人在每一辈子都享福!”“那,为富不仁会怎样?”我急切地问道!

“哈哈哈哈,这个要你自己去领悟了,你三世为猫修来的富人命,希望你好好珍惜,并怀有爱心,不然……”判官的话没讲完,后面的灵魂等不及了,要我赶紧去投胎,别浪费时间。

没办法,我只能带着疑惑跟着鬼差走了。在前往奈何桥的路上,我问了鬼差,鬼差说:“为富不仁,轻者来世为猪,任人宰割,重的话……”另外一个鬼差提醒到,这事不能随便说的,于是,我的疑问只解了一半,就来到了孟婆这里,喝孟婆汤了!

喝下孟婆汤之前,我跟孟婆说:“孟婆,能给我和阎王说个愿望吗?”孟婆点点头。我说:“下辈子,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爱护小动物的人,把赚的钱,一部分用于救助流浪动物!”孟婆点点头,给我喝下了孟婆汤。

我投入了轮回之道,灵魂来到人间,根据指引,我来到了一幢别墅旁。这幢别墅的女主人,挺着大肚子,坐在自家的泳池旁,喝着牛奶,看着风景。我的灵魂径直地穿入她的腹内,一道红光闪过后,我就彻底忘记了过去三世为猫的事情……

自我记事以来,我就生活在锦衣玉食之家,家里,养了七只不同种类的猫。据说,我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猫国王子死了,猫国的臣民将猫王子的灵魂注入她那怀胎十月的肚子,突然一阵阵痛惊醒了梦境中的她。最后,她在家里私人医生的帮助下,生下了我。

因为梦的事,她觉得我就是一只猫投胎转世而来的,所以在我出生半年后,先后去猫舍买来了七只不同种类的猫。而我,也不知为何,天生就喜欢这些小猫小狗,并经常跟着妈妈去喂养路上的流浪猫。

今天是我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我站在讲台上,对着全班同学的面,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吴唐郃逸,今年四岁。我为什么有这个奇怪的名字呢?因为啊,我爷爷姓吴,我奶奶姓唐。从他们开始,就规定,每个后代的名字都必须有吴唐这俩字,为了不让大家麻烦,请叫我郃逸好了!我的梦想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建立一个让所有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都能安身立命的家,成为保护动物的爱心人士。”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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